再见

    从重玄寺回去后过了几日,赤阑侯韦府的侧门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女孩子探出头来,乌压压的头发扎成环形发髻,双眼灵动有余。

    女孩儿看看旁边并没有府中奴仆四立,舒了一口气,抽身而出。

    这是韦新柔第一次在没有丫环侍从的陪同下独自出门,街边的风景、叫卖的商品,明明以前坐在轿子里也看见过,可这次自己走在路上,旁边没有呼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看什么都充满了新奇。

    “姑娘,看看这个坠子吧,搭配您的衣裳再合适不过了。”小贩们的眼睛可毒得很,一眼就知道韦新柔身上的碧色衣裙是江南织造府最新的工艺款式,刚北上装船运往宫城,除此之外的几匹缎子都被江南达官贵人争抢,听说扬州的张大富户都没抢到,谁能想到今儿会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见呢。再看她笑靥如花,神色中自带一股子娇憨可人,这样的气质也只有豪门富户能养的出来。贵家小娘子出手必阔绰,是以新柔经过的地方,叫卖声此起彼伏。

    想从新柔手中赚钱,这些小贩可打错了算盘。

    新柔...没带银子出来,没必要啊,府里什么都有,带着那金的白的累赘作甚。

    她也不急,慢条斯理在街上闲逛。

    每个溜出门的机会都很宝贵,更要加倍珍惜自由的时光。

    这般走走看看,新柔觉得是时候回府了,却没想到早就有人盯上了她。

    在经过一个巷子时,三四个混混围住新柔,伸出脏兮兮的手,也不说话,就直愣愣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要吃的?喝的?不会是...银子吧。

    新柔挺抱歉:“我没有带银子,真是不好意思。”

    其中一个混混咧嘴笑道:“韦府小姐就是拔根头发丝,也够我们吃香的喝辣的了。何况小姐上次出门的阵仗,我们可都瞧见了,还望小姐体恤一下我们穷苦人,赏点银子,我们也好早早散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祖父啊祖父,您的炫富酿成我今日的苦果呀,新柔心内吐槽,灵光一闪,她有了一个主意,

    “各位,我今日真的没有带银子,但是,我可以给您们写一张字据,你们凭着字据去韦府找我,我一定给你们银子,可否?”

    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一个混混显然觉得此言甚是有理,看着为首的道:“老大,言之有理啊,不如...”

    “不如个头啊。”为首的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怒斥道:“咱们去韦府,还不马上就被那些侍卫狠狠揍一顿,还要银子呢,那是要命啊!”

    然后阴恻恻地看着韦新柔:“韦小姐好计谋,但是,我们现在就要银子,不然,把您绑架了再找赤阑侯要,也是一样。”

    眼看着小混混步步紧逼,新柔也一步步后退,痛恨平日在府中只是装柔弱,没有强身健体。

    脚跟碰到墙面,新柔知道再也无路可退,如果不争取一把,便会落入这些混混之手,她不愿意,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子气力,她推搡开面前看着最弱的那个混混,朝巷子口没命地跑去。

    没跑两步已是气喘吁吁,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她只能咬牙挺住,谁承想就快跑出去了,却被后头追上来的混混抓住双肩,新柔吃痛,加之体力不支,扑倒在地上不住呛咳。

    眼角余光看到混混们接二连三跑近,新柔手撑地努力站起,可刚刚摔倒时手掌擦破了地面,此时再触到地面,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顺着手传到肺腑,双腿也支撑不住,再次摔倒了地上。

    正绝望时,却看到为首的那个混混捂着头哎呦一声,随声而落的还有一枚硕大的石块,混混放下手来,鲜血随之滴滴答答下落。

    其他人诧异,左顾右盼看是谁捣鬼,此时耳旁传来一声呼哨,几人不约而同看向巷子口。

    为首者大怒,忍着痛冲身旁人喊道:“你们都傻了,有人使暗器害咱们,还不动手。”

    混混们听了这话,虽还没看清对方是谁在哪,却也被逼着冲上前去。

    这边的四五个人壮着胆子,对面的那位手里握着几个石子,不紧不慢地走来,

    为首者大吼一嗓子,大有报仇之势,撺掇着同伴赶紧冲上去。新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担心这个少年无法以一当十。

    哪知还没待其他人冲到少年身前,少年手中的石子竟像长了腿,纷纷射向他们,这几个混混平日打猫骂狗还行,刚才本来就是听着年龄大些的撺掇着上前,现下挨了打便成了一团散沙,呼啦啦一溜烟跑得没影儿。听凭为首的在后呼喝,竟做到了头也不敢回。

    为首者死死盯着少年,少年却似毫不在意,仿佛刚才的石块不是他打出的,继续一步一步走上前,新柔看着他,心跳也跟着他的脚步一声一声重新落下来。

    为首者直到少年走到眼前才看清楚了人,叫道:“告诉你,趁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先滚远点,别管老子的事。”

    新柔一错不错地看着走近的少年,在这日头照不进的小巷里,虽然看不太清楚面容,但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对方。

    “哦?凭你一个人,能耐我何?”

    那混混闻得楼嘉与此言,掉头看看,身旁的小弟早溜了个无影无踪,他只好边退边喊道:“好好好,你等着,我可不会放过你。”

    新柔扶着墙站起,拍拍手上的灰,恨恨道:“真是欺软怕硬的胆小鬼!”

    随后,她看向少年,喜上眉梢:“没想到又见面了,你今日不去寺中读书了么?”

    他摇摇头,说道:“我今日有事,便不去了。小姐真是好大胆子,这条巷子平日里少有人来往,今日小姐误入,便被那群人寻了空隙了。”

    新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才知道么...也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粗陋不堪,没得污了小姐的耳。”

    “干嘛这么说,这样吧,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你也需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韦新柔,是赤阑侯府的嫡小姐。你呢?”

    少年叹了口气,似乎难以招架新柔的话:“我姓楼,名嘉与。”

    新柔点点头,想向楼嘉与迈上一步,膝盖处却传来细细密密的痛感,她“哎呦”了一声,不敢多动,

    “可是腿受伤了?”楼嘉与看出了新柔的动作,

    新柔苦着脸:“是啊,兴许是腿摔破了,不敢动了。”

    他匆匆向巷子外走去,不言一语,新柔在身后喊道:“喂,你干嘛去,楼嘉与!”

    却没有听到回话,她很沮丧,他定是嫌自己麻烦,先行走了,真是的,干嘛非要来这个巷子呢,出事了吧。

    可是没过一会,传来了马蹄点地的声音,新柔抬起头,他回来了,还牵着一头...驴?

    楼嘉与示意她:“不是走不了吗,快上来,我送你回去。”

    新柔挪动着完好的那条腿,嘴上也并不耽误:“你怎么牵了驴子来啊,多影响本小姐的威风。”

    少年护着新柔上驴,生怕她摔下来,待到新柔坐稳了,他牵着驴,驴上坐着她,楼嘉与方开口道:“马的价钱比较贵,我...我一时拿不出来,便只好租了这头驴。”

    新柔端坐在驴背上,安安稳稳的,也很舒服,她看着牵着缰绳的少年的背影,描画着他的相貌,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脊背挺直,看着不像生长于江南水乡,而更应在大漠边疆纵马驰骋,只有那白皙的皮肤似乎在表明着他的中原血统,束起的马尾在身后晃动,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可他的性格,却与这外貌不甚相符,通过这两次相会,新柔觉得,话本子中温润正直的公子,大抵就是楼嘉与这般吧。

    在新柔指点下,很快就临近了韦府的侧门,在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新柔拍拍驴头,示意她要下驴,

    楼嘉与不解:“还没到呢,你的腿能行吗?”

    新柔慢慢挪蹭着站到地上,摆摆手:“无妨无妨,我就这么回去就行。楼公子,今日之事,你可千万不要对韦府的人提起,算是你帮我大忙了。”

    他点点头算作答应了,看着新柔一步一挪地走到侧门,推开门之前还回身向楼嘉与挥挥手,他颔首作别,新柔嫣然一笑,进到门内,没有注意到,就在她身影消失不见的那一瞬,对方暗沉下来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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