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伙

    “只是,我未想到,小姐居然会去金泽楼,贵女不都是深居简出的么?”宴娘饶有兴味。

    新柔顾左右而言他:“宴娘又为何会在金泽楼?”

    “我呢,与金泽楼的掌柜私交甚好,他求我酒楼增添些雅兴,我便帮他这个忙,也当做些善事。谁曾想可不就是缘分,能与小姐因曲结缘。”

    新柔干笑几声,金泽楼内那么多食客主顾,按照宴娘这说法,这么些人都与她因曲结缘了不成。

    “韦小姐何日再去?我们在楼内饮酒抚琴也未为不可呀。”

    还好丫环们都侍立在距离二人十余步远之处,听不清他们的交谈,

    新柔没想到宴娘兴致如此高昂,便敷衍了几句,略过这个话题不再谈。

    除却每日的学琴,新柔还要抽出时间去城外相看宅子,有时实在分身乏术,只得派出楼嘉与独自前往,

    就这样过了半月有余,终于出现了在布局与价钱上均符合预期的宅院。

    这处宅院地处城南,距离内城并不远,分为前堂、花园、后宅三部分,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为后宅,

    新柔在相看的时候已经谋划好了,比如,后院那座被原主人放置旧物的三层木楼,她打算改建为藏书楼;内室被花园隔为东西两部分,又通过连廊相接,既保证私密性又足够宽敞方便。

    还有不可忽视的价格,据牙人所言,因为原主人急着卖房南下,故而这栋宅院只需二百金便可成交。

    回府后,新柔拿出这段时日来,每看完一处房产,楼嘉与便交予她的宅院对比图纸,细细比对,发现城南这处宅院,真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于是拍案决定,就它了。

    付了房款后,新柔掂掂小金库,轻了不少,后续还有不少花销呢,得赶紧想个法子,不然空放着宅院,无法进行下一步,这慈幼园的创办岂不是又耽搁了么。

    这日,新柔和楼嘉与几人来到已经是她名下的这处房产,新柔默默记下需要修缮的地方,乐怡和小雅从井中打了几盆水,在前堂后院不住忙活,看样子要把这宅院擦抹得亮可鉴人。

    楼嘉与使了个眼色给新柔,她接收到,跟着他走到小花园,楼嘉与递给她一个荷包,新柔不解地接过,正要打开,楼嘉与却突然咳了咳,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却怎么也不肯看新柔,含糊说道:

    “你一会儿再打开看。”

    “一会儿?一会儿是什么时候?”新柔满头雾水,不听他的,她是小姐又是园主,有权决定什么打开,

    三两下打开荷包,居然是几张银票,新柔小心翼翼拿出来,足有五百两银子,

    新柔惊讶地看向楼嘉与:“你从哪里来的银子?”

    楼嘉与甩甩手,语气分外大方:“你就别管了,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不行。”新柔脑筋一转:“莫非...你又去赌坊了?”

    楼嘉与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新柔把银票放进荷包,再把荷包挂在腰间,说道:“这次我就收下了,以后慈幼园的管理你也算作一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以后不要再去赌坊了。你作为韦府侍卫,再去赌坊,会让外人觉得,我韦府,很小气。”少女语气认真,表情严肃,一板一眼。

    “唉,”楼嘉与叹气:“想要讨好小姐,竟也这么难。”

    新柔拍拍荷包:“至此一次,再多的贿赂,我可不收。”说罢,她皱眉向楼嘉与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正好说与你听听。”

    楼嘉与看新柔说得郑重,便走近几步,

    “还是银钱方面的问题,慈幼园是一项只出不进的事业,目前单靠我个人的力量...有些孤木难支。所以...”

    “所以小姐需要在资金方面找到支持者或者说合作者。”

    “没错,但是此人的条件必须符合我们的要求,否则,纵使家财万贯,也是万万不行的。”

    “满足银钱方面要求的,无非商贾或官宦两类人,好在,江南地区这些人的数量不少,至于品性方面是否能够真心加入慈幼园,还需观察。”楼嘉与说道。

    “是呀,我也是有此顾虑,那些豪商巨贾虽然多得很,可是他们是否愿意加入、是真心还是别有目的,都无从甄别。”新柔忧心道。

    这时,楼嘉与想到了一个人,无论是品性亦或家世方面,在他看来,都是靠得住的,但此刻他并未对新柔说出,那人是否愿意,他还不甚确定,先不必告知新柔,以免让她心生期待后又落空,反倒空欢喜,先由他来与那人谈一谈。

    距离苏州同知邝府不远的一处茶楼内,有二位少年公子端坐,从外人的视角看去,一个端方温润,举手投足尽是礼数,瞧他端起茶杯饮茶的派头,便知家教甚严;一个潇洒不羁,豪放不拘礼节,就像那风,自由自在、飘逸独立。

    “我以为你此生不会再见我了。”邝旻饮下一口茶,放下茶杯道。

    楼嘉与同样饮了一口茶,却觉得入口无味,不知自己这位同窗为何独独钟爱饮茶。听了邝旻的话,他露出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笑道:“我几时说过不再见你了?这不是听说你赴京科考回来了,我当然要见你,待你金榜题名,我也好沾沾光。”

    邝旻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楼嘉与:“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先是什么不得参加科考的家训,再又是你主动放弃念书。从未见过你这般自甘堕落之人。”

    “行啦,这口气怎么跟老夫子似的。每次见面,都要冷嘲热讽我一番,你无不无聊?”

    邝旻揉揉额角:“我这不还是痛惜你的才华!”

    楼嘉与正色道:“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见楼嘉与不再嬉皮笑脸一副玩闹模样,邝旻奇道:“什么事能让你楼嘉与这么认真严肃?以往学堂考试也未见你这般神色。”

    楼嘉与说道:“我有一位朋友,在城南购置土地,想要收容贫苦幼童,为他们遮风挡雨。你说,这是不是心怀大爱?”

    “的确,可敬可敬啊。”邝旻点头赞叹。

    “不仅如此,为了购置合适的宅院,她还变卖了自己的首饰珠宝,把全部家产都投入其中,你说,此种举动是否值得大书特书?”

    “岂止,亦可作诗歌颂之,让城内的父母官看看什么叫爱民如子。”

    “唉,可惜这件事情,恐怕还未做成就难以为继喽。”

    邝旻急忙追问:“这是为何?”

    楼嘉与一拳砸到桌面上,痛心疾首道:“我这朋友出身豪门巨户,父辈手上也是沾过血的。是以,她此举也是存了为家人积德祈福的念头,可谁知,她家人并不赞同她此举,甚至要与她断绝关系。所以,现在你口中那份可敬的事业,怕是要中道崩阻了。”

    邝旻可惜道:“这样一份利国利民的善举,若是就这样中断,未免太过可惜。如若有可能,我真想认识认识这样一位胸怀苍生的善人。嘉与,他不是你的朋友吗,可否引荐一下?”

    楼嘉与抬起头,故作犹豫:“这...”

    “嘉与,你是知道我的,这等善举我若不知便罢了,一旦知晓,怎可让它付诸东流!”邝旻慷慨激昂。

    “好吧。”楼嘉与“艰难”地同意了,但再三嘱咐道:“此事事属机密,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

    二人作别后,楼嘉与赶回韦府,自觉颇有成就感,这事儿得抓紧时间告知新柔,可这两日新柔一直不得闲,二人竟一直未见,

    倒是侯府后宅的水榭内不时传来古琴的悠扬音律,楼嘉与在前宅亦能听到,便得知这是段宴娘又来了,如若不是她,新柔定能出来与自己见上一面,何至于现在这样,见面、说上一句话都这么困难。

    真想把段宴娘的琴弦剪断,楼嘉与恨恨想道。

    好在第三日,新柔终于得空出府,在城南宅院,楼嘉与趁着乐怡和小雅不在新柔身旁,邀功似的对新柔说道:

    “我找到有意向的合作者了。”

    “是谁?你是从何处找到的?可靠吗?”新柔的问题有一连串。

    楼嘉与志得意满:“小姐尽管放心,此人与我相识多年,绝对可靠。”

    新柔怀疑:“不会是赌坊的人吧?那可不行,我不同意。”

    楼嘉与摆摆手:“不是不是。”他决定先吹捧一下邝旻,好让新柔相信并放心,

    “此人是官宦之家,祖上和父辈都在朝中为官,家世清白;他家也做过些生意,家产丰厚;另外,此人说一不二,说到做到,是值得信赖之人。”

    “哦?这么说,你很相信他了?”新柔问道。

    “我刚来这里的学堂时,谁都不认识,大一点的本地同窗欺负我年纪小,又没人可以倚仗,撕毁我的课本,在学堂挑衅欺辱我,还是他制止了那些人,还站在我这边,有时甚至帮我打架...”

    新柔了然,楼嘉与口中的这个人,必然是有礼有节的了,既然如此,她亦是有了兴趣想要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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