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

    这几日王爷翻牌选人伺候一事在府里已是人尽皆知,今日翻到良娣乐轻月,她是独自前来,未带丫鬟,到时,流光殿的殿门大开,并无下人值守。

    犹豫间,还是迈步进去了。

    整个大殿内依旧空无一人,左方王爷寝殿大门紧闭,想着王爷应在寝殿内,便欲行去开门,却在刚迈步时,突然顿住。

    眸光微斜,忽的一个灵巧转身,躲开自背后捅来的刀子,拉开距离后定睛看时,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握锃亮匕首,正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就在僵持的时间,黑衣人一边紧盯她,一边退至殿门处将大门关上,然后有意地往顾承司寝殿那方看了眼。

    也正是这一眼,让乐轻月立马警觉:“你是谁!擅闯王爷寝殿意欲何为!”

    黑衣人并未报明目的,只杀意凛凛地警告:“要想活命,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言罢,提着匕首便往顾承司寝殿冲去。

    乐轻月明白这杀手是冲着王爷来的,自己表面虽是王爷的侍妾,实际上却是先皇暗中安排来保护王爷的暗卫,是以哪怕拼了命,自己也必须护王爷周全。

    二话不说,直接朝杀手攻去,截住正准备闯开殿门的黑衣人,随即两个武功皆高之人一杀一护,在这大殿内搏杀开来。

    流光殿平常人就少,这一番关上门的打杀并未招来府中人的注意,搏杀持续了约莫一刻钟,高低逐渐分晓,黑衣人武功略逊一筹,最终被乐轻月夺了匕首抵在脖颈处。

    “说!你到你是谁?为何要刺杀王爷!”

    对待刺杀主人的刺客,身为暗卫的乐轻月向来不会手软,质问间,锋利匕首更进几许,甚至可见白刃边已经沾上了血迹。

    只是黑衣人似乎并不受此威胁,只看了她一眼便别开头不作答。

    直到……一直紧闭的寝殿大门突然打开。

    病王爷顾承司正端端立于门前看着这一切,与此同时道:“阿陌,你输了。”

    话音刚落,被制服的黑衣人便抬手扯下遮面的黑巾,不是旁人,正是王府的总管,王爷的心腹,高陌。

    乐轻月自然是被惊住了,同时亦骇然,忙撤回匕首朝顾承司跪下:“王……王爷……妾身……”

    一时语结,伤了高总管不说,隐藏的武功也暴露了,王爷既然设此局试探自己,也就意味着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顾承司紧看着惶惶跪地的乐轻月,他是没想到此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连高陌都不是她的对手,不愧是父皇选中的暗卫。

    良久之后,方才质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乐轻月明白王爷质问的是自己隐瞒武功一事,既然已经被王爷发现,再瞒亦无必要,思索须臾,索性直接如实交代:“妾身……表面上是前大内总管乐鸿安的义女,实则乃先皇暗卫,隐藏身份嫁入王府,也是先皇安排,便是为了暗中保护王爷您。”

    与顾承司从弦应口中听来的一样。

    一阵静默后,顾承司由高陌扶着来到乐轻月面前,并未让其起身,只将一枚玄黑色的玉佩递给她。

    乐轻月先是好奇,待接过仔细看后,忽然惊喜:“王爷见过弦应?他可还好?”

    玄黑玉佩先皇的几个暗卫皆人手一块,只是每个人对应的图案不同,弦应的是一只玄鸟,她不会记错。

    拇指忍不住盖在这只玄鸟图案上摩挲,仿佛是在摩挲那份日夜期盼的思念。

    只是忽然想到王爷前几日在皇陵遇刺一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据说王爷便是被弦应刺伤,而弦应也被王爷毒伤,刺杀亲王,其罪当诛,更何况被皇上亲眼所见,只怕弦应是活不成了。

    识到此,整个人突然颓坐在地,满面悲戚毫无遮掩:“弦应他……”

    “弦应他不会有事。”

    顾承司淡然道。

    闻此,乐轻月悲中带喜,却又不敢信:“他护卫先皇失利,而且他伤了王爷您……”

    即便王爷宽容,皇上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弦应能建议将北疆如此重要之事交给这乐轻月,足见弦应是十分信任此人的,顾承司也没必要隐瞒:“皇陵之事,是本王与他合谋做的一局戏。”

    这是完全出乎乐轻月预料的:“这么说,弦应他真的没事?”

    乐轻月对弦应的在乎已经写在脸上了,顾承司并不在意,他要的是帮手而非女人,是以轻点头给予确定,并道:“你先起来吧。”

    乐轻月得赦站起身来,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王爷今日对自己的试探便是有目的而为之:“弦应既然告知了王爷属下的真实身份,便必然是对属下有了安排,王爷请讲吧。”

    此时她的称呼已经换成了属下,而非妾身。

    顾承司并未急着说北疆之事,而是先问了他想知道之事:“你可知父皇为何要暗中安排你来王府保护本王?”

    自己十岁便被父皇封疆北疆,他以为自己因母妃出身卑微之故而不得父皇喜爱,是以心中对父皇多有怨恨,可父子亲情血浓于水,纵然有怨,他对父皇依然敬之爱之,但却完全没想到父皇对他的疼爱都隐在暗处。

    身为先皇的暗卫,乐轻月对先皇的安排自然有所了解:“大皇子身为东黎储君,却无故病逝,后来先皇有意立二皇子为太子,却没想二皇子又战死沙场,是以先皇怀疑有人在打东宫的主意,若是如此,其他皇子便亦在危险之列,如此,先皇才暗中安排属下入王府来保护您。”

    “那为何独独是本王?”

    当时在世的皇子,除了自己和顾昭合,还有好几个。

    对此问,乐轻月却摇头:“这一点,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须臾,突然又补充:“不过属下偶尔听义父说过,先皇虽很早便让您去了北疆,但心里是很想念您这个儿子的。”

    都说皇室冷血,其实并非谁都无情,无非是站在权利的最巅峰,有人完全被权势所吞噬,丧尽良心,但亦有人心怀真情,不过是不敢轻易表露罢了。

    顾承司陷入沉默,既是对父皇怀念,也是对皇室喋血的厌恶,可如今四面楚歌的处境,让他不得不用他最厌恶的方式去为自己搏一线生机,也为父皇讨一个公道。

    “本王今日对你试探,是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顾承司直入主题,须臾,又补充了一句:“确切地说,是弦应选中了你。”

    又能与弦应并肩作战,乐轻月是高兴的:“王爷请吩咐。”

    顾承司:“今日早朝,皇上任命锦时迁为镇北大将军,三日后开拔北疆上任,本王要你快马加鞭赶去北疆,护好本王隐藏在北疆的兵力。”

    乐轻月并不傻,心有猜测:【王爷既然在做兵力上的筹谋,那便表明他并不甘心只做一个王爷。】

    【可他这病重的身子骨……】

    【罢了,先皇既已将我安排给王爷,王爷便是我的主人,再加弦应已与王爷联合,此事我只管听王爷的安排行事。】

    暗下决心后,直接道:“属下必然不辱使命。”

    不过想到当前自己的身份,又言:“属下该如何不引人怀疑地离开王府,王爷可有计划?另外,王爷在北疆的人马并不识得属下,属下该如何取得他们的信任?”

    对这两问,顾承司自有安排:“赵蕖欢在府外有一姘夫,本王欲移花接木,以此来驱你离开王府,同时除掉赵蕖欢这个眼线,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名声……”

    听此,乐轻月微诧,没想到往日跟自己走得还算近的赵蕖欢竟在外养了姘夫,更是心怀不轨的细作,不过王爷既已发现,且有计拔掉这颗钉子,她便放心了。

    至于王爷之计对自己名声的影响,身为暗卫,她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唯一在乎的只是弦应怎么看她。

    “只要事后王爷替属下在弦应面前言清实情便好。”

    “这个一定。”顾承司保证。

    随即又道:“至于北疆那边,本王会赐你书信一封和信物一枚,届时你带着书信和信物去找本王在北疆的兵马统领,他自会安排。”

    “如此便好。”

    随后,三人对明日移花接木之局做了详细安排。

    为不引人怀疑,亦如被翻牌的其他侍妾那般,乐轻月今夜宿在了流光殿。

    *

    皇宫,一处灯光昏暗的偏僻宫苑内,一着黑色大氅之人揭下了氅帽,藉由暗淡灯光可见,是皇帝顾昭合。

    而其对面床榻前立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被他暗中救下来的先皇暗卫,弦应。

    其所中之毒不难解,是以经过几日修养,基本已恢复如常。

    “为什么救我?”

    自那日在皇陵昏迷后,他醒来便是在这座无人宫苑,今日也是这顾昭合第一次来。

    他要尽量表现得不让顾昭合生疑。

    对于弦应的冷冽,顾昭合并不生气,因为他明白这是暗卫杀手惯有的习性。

    淡看其一眼,然后抬起垂在身侧的右手,一把入了鞘的匕首静静躺在手中。

    正是弦应在皇陵刺伤顾承司的那一把。

    弦应沉默不语,眸光也依旧冷淡,在答案。

    顾昭合也不拐弯抹角:“朕对你就那一个请求,你知道的。”

    便是指让他做自己暗卫一事。

    弦应沉默未动,目光落在那把匕首上,良久,方才给出答案:“多年前,先皇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做了先皇的暗卫,今日你救了我,我愿意为你效劳,但我有一个条件。”

    闻其终于应下,顾昭合面上露了满意的笑:“你说。”

    弦应:“我与顾承司之间的仇怨。”

    即便未挑明,顾昭合也明白了,笑意渐染几分狠厉:“朕,不插手。”

    如此,弦应方才接过匕首:“说吧,投名状是谁。”

    弦应明白,要想取得顾昭合这种刚愎多疑之人的信任,绝非一句感谢一句同意就行得通的,他要的,必然是实实在在的收获。

    对于弦应的聪明,顾昭合很是满意,即便其同意做自己的暗卫,自己也不会轻易信任他,所以该有的考验是必然不能少的。

    他既聪明地问,他便也直截了当地答:“五皇子身边那个不中用的大夫,常晏。”

    即便是要杀顾承司的人,顾昭合也依旧不会暴露丁点对顾承司的杀意,仿佛真的只是因为常晏不中用,治不好他五弟的病。

    弦应眸中无任何起伏,一如他的话,只有凛凛杀意:“天亮之前,他的人头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随即行步离开。

    待其走后,杜明躬身近于顾昭合身后:“答应得如此干脆,只怕有诈。”

    顾昭合却不担心:“服了朕的噬心散,若不服从朕的命令,他便只有一条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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