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

    此时正值晌午,日头盛烈,好在府中蜿蜒回廊树密林荫,又有仆人随行扇扇,走在阴凉处也还算凉快。

    方才刚出议事厅,锦明章便悄悄给候在外面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绕路去了后院,锦明章则作为家主亲自领着顾承司在府中闲逛。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府中花园小道边走边聊。

    小道尽头是一片荷花池,这时节荷花开得正盛,偶有从荷叶缝隙露出点粼粼水波反射的阳光,耀眼如星河花海,煞是好看。

    顾承司在一片花墙前驻足,阳光透过花墙将斑驳光影洒在他身上,身姿瘦高颀长,因久病显得有些颓弱,但因容貌绝绝,轮廓精逸,所以即便只是侧影,亦修美得如那九重天上的谪仙。

    这便是锦清栀跟在其右后侧看到的,一时竟受他美貌蛊惑,看得有些失了神。

    直到锦明章的声音将她的怔神打断。

    只听这老头子话里话外无不劝阻道:“王爷,这荷花池后面是老臣内眷居院,无甚逛头,不如咱们回前厅喝茶闲聊如何?况且这日头也烈,要是将王爷您热出个好歹来,老臣纵是万死也难辞此罪呢。”

    顾承司鼻间轻笑,不理会这老狐狸的明辞暗拒,只对身后的锦清栀道:“婷儿还未带为夫参观你的闺房,为夫很是期待呢。”

    这女人,一路上对他或抱怨咧咧,或评头品足,心里絮叨就没停过。

    突然被点名,正暗中附议锦老头的锦清栀忽地抬头,反应过来后,刚巧收到锦老头在旁边避着顾承司对她挤眉弄眼。

    在这一点上,她与锦老头是站同一战线的。

    脑子飞速转着想策略,最终眉头一挑,上前一步挽着顾承司的手臂。

    换了一副娇莺柔软之态,软糯糯地撒娇道:“王爷~,荷花池这么大,绕过去要走好远好远呢,而且太阳这么毒,妾身……妾身……”

    表演间,还不忘弱弱地抬手扶额:“妾身有些头晕,怕是要中暑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话音落毕,随即这父女俩嚣张的心声让顾承司想忽视都难——

    锦明章:【同意!同意!快同意!】

    锦清栀:【答应!答应!快答应!】

    顾承司:【我偏不!】

    “爱妾既然头晕,正好回闺房休息一下,走吧。”

    丝毫不理会这装腔作势的父女二人。

    刚迈出一步,忽地又退回站着这二人中间,问道:“国公爷与婷儿你言我语均这般阻止本王,莫不是后院有什么秘密怕被本王撞破?”

    此一言像是挑到了锦明章和锦清栀的神经,忙出言否决:“王爷说笑了,老臣哪有什么秘密。”

    怕依然打消不掉顾承司的疑虑,又似祸水东引般开着玩笑补充了一句:“要真有秘密,只怕老臣那彪悍的内人早就把国公府都拆了。”

    表面依旧笑嘻嘻。

    顾承司也只附和一笑,伸出右手臂在锦清栀面前。

    锦清栀愣了一息,转瞬才明白,原来是要扶着。

    心底不由怨气浓浓地吐槽——

    【让你不去你非去,要去你倒是自己走呀,本姑娘还又热又累要人扶呢!】

    然暗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还是一副“能扶您是我莫大荣幸”的狗腿模样,双手抬起扶着这尊太能折腾的大神,同往后院逛去。

    今日这宁国公的当家主母出府跟闺蜜小聚去了,几房妾室又在各自的院里待着,这大热天还在外面行走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人,是以后院人迹寥寥,就偶有丫鬟小厮在走动。

    一番游览下来,顾承司偏偏在一名为“云裳”的阁楼前站定。

    锦明章的脸色瞬间白咧下来,惶惶之色遮掩不住。

    “这座阁楼看着倒是古朴清雅,名字亦是别致,倒不知是谁有幸居住于此。”

    顾承司明知故问。

    锦明章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此时已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忙解释道:“这是老臣已逝妾室的故居,那时老臣宠这姬妾,便给了她这座雅致的阁楼,让王爷您见笑了。”

    内心却祈盼——

    【哎哟娘耶,快走罢,这地儿可不是你能来的。】

    听得这些,顾承司唇角勾了勾,他知道真正的锦沅婷就藏在这里面。

    ——此前阿佑给他说过,那个与锦美人长得一模一样之人居于后院的一座阁楼,名唤“云裳”。

    他亦知道锦明章这样说,是要断了他上阁楼的念想,毕竟一朝亲王擅入朝臣妾室的寝居,可不是什么好新闻。

    实则他也并不打算挑破其李代桃僵的阴谋,今日来府,他不过是想弄清为何上一世是锦沅婷嫁入王府,而这一世锦明章却用了替嫁的手段。

    刚刚在前厅,闻其心念乃知是因锦沅婷知道她新婚当夜必会死在自己手里,故而才死活不嫁。

    所以她为何能预测先知?

    这疑惑源头传到这里,眼下似乎也没必要细究,只要确定锦明章替嫁这个把柄确确凿凿便好。

    “是本王唐突,挑起国公爷的伤心事了。”

    他顺着对方的话言道。

    得了此言,一直提着心的锦明章方才暗中舒了口气,亦顺话还礼:“无妨,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锦清栀对国公府半点不了解,亦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话,唯脑袋昏昏沉沉,似真有中暑之状。

    “王爷,妾身……有些头晕……”

    顾承司闻声看来,瞧见她脸色绯红,额上铺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不太像是装的。

    锦明章也有眼力劲儿,当然,更主要的是恰巧可以借机将这精明的病王爷引离此阁楼,遂忙道:“怕是真的中暑了,不如王爷同婷儿先去婷儿的闺房休息片刻,老臣命人去备些解暑的汤来,如何?”

    心里想着——

    【你不是想去看她的闺房嘛,那就去看个够,可得角角落落搜觅仔细喽,以后千万别道听途说乱嚼舌根,什么双生子双生女的,老夫就只有独生子独生女,哼!】

    顾承司:……

    眼下顾不上跟他拉扯较量,只抓上锦清栀的胳膊,道:“走吧,回闺房。”

    锦明章在前头带路。

    后面,锦清栀却被提得有些无语,身子几乎是被歪斜地拉拖着前进。

    【不会扶人就放手,提得本姑娘跟半身不遂似的。】

    听得这心声,顾承司手竟真的一松。

    锦清栀略惊:【他听见了?】

    随即又识起:【我没说出口呀。】

    【我说出口了吗?我没有。】

    “岑莹,我刚刚说话了吗?”

    给锦清栀打着伞的岑莹懵懵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您说您有些头晕。”

    锦清栀想了一瞬:对,我头晕,看来是迷迷糊糊产生错觉了。

    待这捋明白,锦老头和病秧子已经走出好远,她也忙提步跟上。

    锦明章确实把他们带去了锦沅婷之前居住的闺房,自替嫁过后,为防止被府中人泄露了秘密,他命锦沅婷搬去了云裳阁深居,但这丫头耐不住性子,时不时会在阁楼外的阳台上玩花弄草,刚刚顾承司表示想在府中参观一番时,他就生怕出岔子,所以才暗中给管家使眼色,命他绕道来后院,提前给大小姐打好招呼。

    便是刚刚在云裳阁前,他的心也始终提着,生怕这病秧子得寸进尺,还要往阁楼上走一遭。

    好在自己编的理由让他没那脸皮上去。

    将顾承司和锦清栀送回闺房后,他只道要亲自去命人备些解暑的汤汁来,便率先作礼退下。

    临出去时,背对顾承司和锦清栀,给岑莹使了个眼色。

    岑莹读懂,道她去端解暑汤后,亦请旨跟着退下。

    待这两人都走后,锦清栀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瘫趴在桌子上,没理会顾承司。

    锦老头既然敢把他带到这儿来,这里面必然是收整好不会有露馅可能的,她也就不用担心。

    迷迷糊糊间,一会儿便睡去。

    但她没想到,在睡梦中这病秧都还不放过她,甚至更过分,竟然胁迫她同房,色魔魔地说要跟她生一对双生子。

    她反抗,挣扎,誓死不从。

    可这色魔竟然使上了一招霸王硬上弓。

    “不要……不要……不要!混蛋!”

    啪一抬手,一巴掌呼在那个骑在她身上的顾色魔的脸上。

    人也顷刻间惊醒,吓得一骨碌坐直,浑身直冒冷汗。

    脑子也混沌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梦。

    这才敢长舒一口气,身子又颓下来,双臂搭在桌上,瞧见桌前正端着两碗汤的岑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她很是不解。

    “怎么了?”

    揉揉惺忪的眼睛,带着浓浓的乏意,问道。

    岑莹将惊大的嘴巴闭拢,咽了咽口水,以下巴示意,给她指了指身侧。

    锦清栀顺其所指看去,只见顾承司侧着脑袋,动作怪异,神色也不是很对劲。

    这些都好说,直到她瞥见他苍白的脸上似隐若现地浮着几道红印。

    非正常出现的红印。

    锦清栀恍然惊骇——

    【难道我刚刚那一巴掌……】

    【不应该呀,这明显不顺手。】

    边想间还边暗暗比划,然后她发现,顺着确实不顺手,可反着,手扬上去,手背正好能与他的脸颊来一次最亲密的接触。

    【我的娘耶!】

    心底惊喊之声已经连变了九曲十八弯的腔调,身子一梭,如一条泥鳅般滑溜地跪到地上:“王爷恕罪,妾身……妾身……妾身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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