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陡生

    慕情也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了,这些日子,不幽林之中抬出去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叫人数不过来,也不忍再数。

    这厢谢怜召集了那几个患病士兵的同袍战友,将这百来号人,一个一个叫来单独询问,没人知道他向那些人问了什么说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得出了什么结论。只知道他出来时,铁青着一张脸,匆匆去了太苍山。

    那里是国师所居之地。

    他回来之后,慕情问他可有结果,谢怜也只是回答:“问出来了,的确是诅咒。”

    除此之外,再不肯说,像是难以开口的模样。

    当日,永安人卷土重来。

    他们已经不再如同过往一般只是一盘散沙,不需费吹灰之力便可剿灭。短短时日内,这些原本的散兵游勇居然大多都配了像样些的刀枪剑就,甚至也摸索出了兵法阵型的技巧。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支正规并且有实力的军队了!

    而率领这支军队的,便是郎英。

    不知谢怜和他说了什么,也不知这人何以有了堪称恐怖的实力,总而言之。当慕情一刀横着劈断一个永安兵的脖颈之后,抬起头,隔着喷溅到自己脸上的黏腻鲜血,他看清了,郎英一剑刺出,正中谢怜胸口。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谢怜是下凡的神官,对方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就能……就能伤了他?

    这一场仗,仙乐胜了,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利。

    谢怜当然是死不了的,一下了战场就又回到不幽林。

    风信给他倒了碗水,谢怜接过来喝了一口还未咽下去,就听到外面有凄惨的嚎叫声:“殿下,殿下救我!”

    他一口水呛了出来,顾不得自己,匆匆忙忙过去查看对方情况。

    嚎叫者是个青年,半躺在地上,一见谢怜过来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他衣摆,惨声道:“救命啊殿下,我刚刚觉得腿很痒,像有什么草在扎。然,然后我低头看,看见,看见那些人脸……”

    说到这里,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惨叫道:“我看见它们嘴一张一合。在吃草!它们是活的啊!是活的啊!!”

    他说的没错。

    这人长人面疫的地方只有左腿,现在他那条腿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数十张人脸,有好几张口中还含着草叶,甚至在如饥似渴地咀嚼着!

    挤过来的许多病人也看见了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有人尖叫,人群骚动不止。

    慕情竭力拦着情绪几乎崩溃的人们,心乱如麻。

    可没有一个人在之前说过,这人面疫是活的。难道它居然还在不断变化不成?这到底是什么诅咒?

    根据医师所说,这青年人的腿就是废了。

    “还有什么办法?”

    那医师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闻言低声道:“殿下,现如今我们也无力回天。”

    “那若是把生长人面的部位切了呢?可否控制?”

    “并未试过。”医师如实回答道。

    谢怜心中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办法了,道:“那便给他切了,起码能阻止疫毒蔓延至全身。”

    “不要啊,不要啊!”谁听说自己要被截了肢,第一反应只怕都是拒绝的。那青年也不例外,痛苦地大叫道,“殿下,求求你,求你想个办法,我的腿还没有废对不对?能治好的吧?!”

    “抱歉,我没有办法了。”

    谢怜此话一出,人群寂静了些许。

    慕情蹙眉,只觉得谢怜这话虽然是事实,但未免有些太过于直白,连他都没有办法,那谁还能有法子治好这人面疫呢?

    果然,人群安静片刻之后又喧闹起来,有人直接失控了,大喊:“没有?太子殿下,你可是神!你都没了办法,我们怎么办?等死吗?我们在这里等着你的办法多久了?不是来听你说你无能为力的!”

    谢怜却恍若未闻,耳朵里嗡嗡作响,眼睛盯着青年腿上扭曲惨叫的人面。最后一次问他:“一句话,我就问你,这条腿,你要还是不要?”

    要的话疫毒说不定会扩散到全身,不要的话也不能保证截了腿之后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这是个两难的无解之局,那青年已经被吓得说不出来话了,面色惨白,双目空洞无神,几乎失智。

    拖不得了,他的腰间已经爬上了隐隐的人面痕迹。

    慕情这边忙着安抚喝止骚动不安的人群。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惨叫,身前的人群同样发出了尖叫,血液甜腥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回过头,看见了谢怜手起剑落,青年左腿落地,鲜血狂涌。

    如同噩梦中的景象。

    ————

    听闻不幽林当中,被送去的人面疫患者越来越多,有时候一天就有了百来号人。

    国主征召医师前去不幽林,君命难违,卫筠遥的父亲也不例外。

    父亲只在刚到不幽林的时候给她传过一封信,写得极其潦草匆忙,报过平安之后也顺带提了两句自己那边的情况。

    “染疫者与日俱增,只万幸,病者中少见军队士兵。”这是他信里的原话。

    须知若是军队从内部被疫病击溃,那么本来就灾情不断,风雨飘摇的仙乐国,真该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想必军队之中人人征战,个个身有杀伐之气,连疫病都怯了,不敢靠近。

    卫筠遥曾经有过这种听上去极其荒诞没可能的想法。

    永安人虎视眈眈,不知何时还会再来。皇城中除了妇孺之外,还能上战场的男子几乎都被征去了军中,有些人头发都斑白了,快要到了当祖父的年纪。

    有些有钱的人家早早举家逃了避这战乱。没钱的贫苦百姓只能听天由命。

    “如果所有人都走了,那皇城该如何是好?”

    父亲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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