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朝换代

    人群中潮水一般的窃窃私语声音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却没了往日在太子殿之中参拜谢怜的虔诚,反而阴阳怪气起来:“太子殿下,你要是救不了我们,那我们就自己救自己,放心吧,不会浪费你的灵药和法力的。”

    自己救自己?他说得倒是轻巧,可放在行动上要如何是好?

    底下人纷纷附和,不知谢怜听到了多少。

    人群中蓦然爆出一阵骚乱,夹杂着破口大骂和拳头落到身体上的声音。似乎是有个临时被拉来帮忙的小兵突然没头没脑地朝着几个人拳打脚踢起来。

    谢怜却是压根不管这边,转身飞奔。风信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你要去哪里”他也不回答。

    慕情和他对视一眼,也不管这边了,喝来一队士兵看顾着不幽林,跟着谢怜跑了出去。

    谢怜狂奔的方向,是一个叫做背子坡的地方。

    慕情二人终于追上他,老远便听见谢怜对着面前一片空空荡荡大喊着什么“滚出来”之类的话。起先还以为他是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日夜无眠,以至于出现了幻觉。然而随即,身后传来嘎吱声响。

    有个人坐在离地一人来高的树藤上俯视着他们三个人。

    此人一身广袖白衣,衣袂翻飞之间竟恍然有几分像缥缈的鬼魅。瞧着飘然无比,可他脸上的一张面具却破坏了这种感觉。

    那是一张格外令人不舒服的面具,半边脸似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之状,另半边却是嘴角高高上扬,眼睛弯成一条缝的喜悦。

    这不是个人。

    慕情总有这种感觉。

    果然,谢怜要找的就是他,一看见这白衣怪人出来便怒不可遏,拔剑便斩。

    白衣人却一声轻笑,轻巧避开,游刃有余,宽袍广袖像只纯白的蝴蝶,有种不祥的美。

    慕情原本想要上去帮忙,可听到这一声笑之后,心头却掠过不对劲之感。

    果然,风信也住了步伐,“咦”了一声,对谢怜道:“殿下,你发没发现,这个人……”

    然而谢怜此刻就是根本听不到任何人的话,一心只想着杀了眼前这个人,下一剑更快,更凌厉,几乎是不要命的招式。雪亮银光刺穿白衣人胸口,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而凑近了谢怜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慕情只看见谢怜脸色随着他的话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一直到最后,惨白如纸。

    最终他好像忍无可忍一般,一把扯下了白衣人的面具。

    面具掉落的瞬间,不只是他,慕情,还有风信都齐齐怔住了。

    那是一张俊美慈悲的面容,唇角仿佛还带着一丝笑意。神情温润如玉。

    单看这张面庞,也许赏心悦目,可是……

    那是谢怜的脸。

    这个白衣人,他居然长着一张和谢怜一模一样的脸!

    谢怜怒不可遏,抽出剑斩下这人头颅,却一滴血不见,头身分离之后这具身体慢慢塌陷,化为了一具空壳。

    只是个假身罢了。

    谢怜狠狠丢开剑,坐到一边地上,半晌,看起来心绪才平定了些。

    “殿下,你别把那东西的话当真,他肯定就是存心作弄你的。”风信安慰道。

    “不,他方才对我说了一些事,我觉得至少,那些是真话。”谢怜摇头。

    背子坡距离不幽林太近,担心人多耳杂被人听了去胡传,于是三人去了谢怜那间空置许久的太子寝宫。

    谢怜有几分神经质地关严了门,这才坐下来道:“那些长在人身上的‘人面’,全都是永安人的亡魂。一部分是战场上死去的,更大一部分,是在大旱中死去的。”

    对于这个事实,慕情并不意外。

    “难怪永安人一个没有得上的,自己人当然不可能整自己人。”

    “不不,这些不是重点。”

    人死后,魂魄是有混沌期的。

    懵懵懂懂如同幼子,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就如同一块泥土一般可以被任意塑形。这时候,只要有人对他们灌输“你们都是被皇城中人害死的”之类观念,便会让魂魄怨念深深,从而寄居在活人肉/体上争夺养分。

    而郎英埋下的幼子尸体,则正正好好作为了引子。

    “说了半天,有什么用?这不还是在捉弄你?”风信道。

    “不,他其实什么都说了。”

    慕情突然道。

    “他告诉你了,如何破解这人面疫的诅咒。”

    他此话一出,二人目光齐齐转过来,谢怜热切,风信难以置信,四只眼睛盯着他。

    慕情一开始也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客观而言,那个念头荒诞,离奇,甚至可以说是可怕。

    可是它却不是全然没有可能的。

    就好像他窥破了一个秘密,唯一一个可以破解死局的秘密。

    慕情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永安那边的诅咒可以生效,是因为他们对于仙乐有怨念,可是皇城中人呢?对于屡次来犯的永安人又何尝没有怨念?”

    风信看样子尚未转过这个弯来,依旧有些迷惑,谢怜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

    仙乐如今,就好似被一个一个排列整齐的一串骨牌。牵一发,动全身。

    就算谢怜是神,可他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

    那日皇城地动,动摇了天塔根基。就算谢怜如何想要顶住它力挽狂澜,都没有用。

    天塔倒了,死伤无数,染上人面疫的人一日比一日多。那个被他砍了一条腿的青年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临死前,他一声一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他可以活下来的么?

    谁也无法回答,因为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仙乐国的气数,真的尽了。仿佛曾经的河清海晏,繁华无边,都作了一场虚无的梦。

    永安人一次一次攻打,一次比一次气势高昂。谢怜却再没了往日气定神闲。

    于是仙乐国中,开始流传一句话。说他哪里是什么武神,分明就是个瘟神,彻头彻尾的瘟神!

    可是再唾骂他,又有什么用处呢?

    终于,四面边声连角起。永安大军浩浩荡荡踏入了皇城。

    终于,世上再无仙乐,只有永安国。

    那一日,皇城中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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