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班长身体力行，证明了这个道理。
“我是甜甜老师的同班同学！都在北戏呢！”
班长积极地和周围的人介绍，甚至因为和苏甜甜搭上了牢不可破的关系，他腰杆子都硬了不少。
苏甜甜在原地尴尬地脚趾都要抠出一整座片场了。
都同学了，还喊她老师！
虽然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这个班长天赋异禀，但她没想到班长竟然这么能屈能伸！
趁着人少的时候，苏甜甜一把将班长拉到角落，“我们都是同学，你直接像在学校里一样喊我不好吗？”
“那不行！”班长义正严词，“学校是学校，片场是片场！在这里，你就是我的老师，我嫡嫡亲的老师！”
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一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既视感。
“班长……”苏甜甜从里到外身心疲惫，“有没有人说过，你真是人才中的人才……”
她觉得自己脚下全是班长掉落的节操。
“我这还是在奋斗中呢！”班长搓了搓手，“以后还要靠甜甜老师多提携提携！”
苏甜甜：“……”
她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反正她已经要绷不住了。
苏甜甜把这事发给了微信的几个好友，“今天进剧组客串，怎么全都叫我老师了？好尴尬啊！”
梁嘉音最先回复，“当面反驳回去！都把人叫老了！”
当然，梁大小姐的理由也很直白，“从我出道开始，周围的人必须叫我大小姐，要么大美女！什么老师，是想掩盖我的美貌吗？”
苏甜甜：“……”
好吧，她还没这个思想觉悟。
出乎意料的是，杨卿竟然也回复了。
先前苏甜甜在金凤奖遇到杨卿、夸赞杨卿演技，杨卿随口说以后可以送苏甜甜电影票。苏甜甜马上顺杆子爬，加上了杨卿的微信。
但是，加了微信后，两个人就没有什么交流了。
苏甜甜印象中的杨卿也确实少言寡语，一副严肃认真的学习委员的样子。
苏甜甜这一次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杨卿发了微信。
没想到她竟然得到了回复，速度还很快。
杨卿：“你几座奖杯了，当得起。”
娱乐圈是论资排辈的，不仅仅是从年龄，奖项、票房、收视率、播放量，都能拿到桌面上排一排。
比起“杨卿说了什么”，“杨卿秒回了”更让苏甜甜开心。
她喜滋滋地继续聊，“你现在是进组了吗？正在中间休息吗？”
杨卿：“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甜甜：“……”
又把聊天聊死了。
苏甜甜悻悻地放下手机，老老实实去拍戏了。
等她拍完客串的戏份后，再翻看自己手机的时候，发现赵苒然也回复了。
对于苏甜甜进阶成老师，赵苒然的看法是：“恭喜你奋斗成功啊！你拍完了吗？要走了吗？我去送你。”
最早赵苒然是一直避着苏甜甜的。
但是，赵父妄图利用电视台节目组道德绑架赵苒然，苏甜甜仗义拉赵苒然。而后，苏甜甜被恶意P图和AI换脸，赵苒然第一个站出来力挺。
从此，两个女孩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苏甜甜卸妆完毕，换回自己的衣服，就见赵苒然找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出了片场，还没等苏甜甜叫到车，一辆黑色的奔驰就先停到了她们边上。
“甜甜，你先走……”
赵苒然推着苏甜甜示意她先离开，声音有点难以掩盖的惊慌。
“啊？”
苏甜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谢维旻从车上下来。
册那！
这不是玉兰奖时见到的那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种马男吗？
后来还跑到剧组，舔着脸给他自己揽功劳？幸好当时有梁嘉音在场，直接打脸了！
苏甜甜瞪着眼睛，想要开嘲，结果谢维旻直接越过了苏甜甜。
“苒然！”
谢维旻上手拉住赵苒然，“你怎么不回电话？还让我等着你！”
“我……”赵苒然浑身都在抗拒，不住地往后缩，“我还要拍戏！”
“拍什么戏啊？直接和导演说一声，让他们等着！”
谢维旻完全不管他人感受。
当然，谢维旻也有底气这么说。
哪怕是个二世祖，背靠谢家混吃等死，他到底这个剧组的投资人之一。赵苒然能出演S+级别制作的女一，还是沈邵芸亲自执导，很大一部分就是托了谢维旻的资金。
“喂！你没听到她不愿意吗！”
苏甜甜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掰开谢维旻的胳膊，“你赶紧松开！”
苏甜甜和谢维旻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电影《身不由己》的拍摄期间，那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了。
谢维旻果然不记得苏甜甜了，他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你这是来抢生意？”那双酒色过度的眼睛打量着苏甜甜的脸，“姿色是差了点。”
苏甜甜趁着谢维旻松懈，忙把赵苒然拽到自己身后，嘴上不停地输出，“你以为你是人民币人见人爱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再这么无赖，我就告诉梁嘉音！”自家金主就是用来镇场子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赵苒然本来只是惊慌，现在有点急了。
谢维旻是什么人，赵苒然清楚得很。她们这些明星，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圈内的资本很轻松就能把她们直接封杀。连谢维旻这种没什么能力的二世祖，仅凭着谢家子的名号，都能在娱乐圈横着走。
苏甜甜哪怕获得了影后，对上谢维旻肯定会吃亏的，尤其是谢维旻的性格和脾气都很差。
赵苒然推着苏甜甜，“甜甜，这不关你的事！你快点走吧！”
“甜甜……”谢维旻又盯着苏甜甜看了看，“你是苏甜甜？”
谢维旻当然知道苏甜甜，冯宇执的前女友。过去他最喜欢在耍弄冯宇执的时候，提苏甜甜的名字。
只不过苏甜甜不是什么美女，谢维旻记不住她的脸也很正常。
区区一个苏甜甜，谢维旻可不放在眼里，“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拦我了？你算什么东西！”
他眯着眼睛，阴郁的脸上闪过阴狠。
就在谢维旻想要一巴掌扇开苏甜甜的时候，黎菀赶到了。
她直接指名道姓大喊：“谢维旻！住手！”
谢维旻更加不耐烦，但这回是黎菀，广州豪门黎家的掌门人，他最起码还是会给点面子。
只是，也仅限于给面子而已。
“怎么一个接一个的……”
谢维旻非常不爽，脸色阴沉得几乎要和黑色的奔驰车一个颜色了。
黎菀松了口气，“剧组还没拍完，女主角离开导致的额外开销，你给报吗？”
黎菀是盛昌传媒的创始人之一。
赵苒然主演的这部正在拍摄的《京郊图鉴》，就是盛昌的自制剧。黎菀作为最大的投资人，自然经常过来片场检查工作。
既然是二世祖，谢维旻手上的钱就是有限的。
只是他脾气也被激上来了，面子的事是大事，“怎么？我就不能带人了？你们黎家也不过就以前辉煌……我给你点面子，你还真把自己……”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黎家确实是豪门，可是黎父入赘之后几十年不断掏空黎家，后续又发生了父女争夺家产的事，黎家也快跌出豪门了。
只不过，黎菀不是一个人。
她的丈夫曹译宁停好车后，就马上跟过来了。
曹译宁的背后是曹家和宁家，更不用说曹译宁自己跟着孟观在资本圈混得风生水起。
谢维旻的谢家是比不过曹家和宁家两家的。
曹译宁像是没看出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似的，直接打招呼，“维旻！你怎么来了？”
对曹译宁，谢维旻还是知道收敛的，“过来看看。”
“哟~来看小女朋友啊！”曹译宁直接胳膊套住谢维旻的肩膀，一副亲热的样子，“别管这帮女的了！咱兄弟俩这么久没见，出去喝两杯啊？”
曹译宁的酒量也是出了名的好。
谢维旻哪怕脑子没有曹译宁灵活，也知道这么一去，他肯定要被灌得烂醉如泥。
“今天算了……”
谢维旻不想应付曹译宁。
“哪能算了！”
曹译宁不由分说，直接搂着谢维旻的肩膀就走。
“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也得好好叙叙旧啊！不和我过去，是不是瞧不起我啊？还是看不上我们曹家和宁家？”
对于喜欢摆家世的谢维旻，曹译宁很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这帽子压得有点大，谢维旻也只得半推半就。
等走得远了点，曹译宁才像是推心置腹的好友一般，“兄弟，我话先提前说了，那个圆脸的，你可不能动啊！”
“苏甜甜？”
“对，就是她！”
看谢维旻不以为意，曹译宁把谢维旻拉得近了一点，小声说着机密，“你知道我哥吧？她是我哥的人！”
曹译宁是独生子，能让他称呼“我哥”的，就只有一个孟观。
圈子里大多数人都是互相认识的。
孟观和谢父关系很好，谢维旻自然知道孟观的一些事情。
谢维旻：“他审美不是刘湘涟吗？”
苏甜甜的长相，比起刘湘涟不能说宛宛类卿，但绝对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苏甜甜普通到，扔女明星堆里，都会被以为是助理的程度。
“你以为我骗你吗？”曹译宁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去年年底那会儿，到处物资短缺。我哥硬是砸钱去通关系、找药品！就为了她一句话！”
除此之外，孟观还做出了更让曹译宁大跌眼镜的事。
为了苏甜甜的痛快，孟观任由自己投资的古偶《既见君子》播完就下架，根本没有保下男主冯宇执的意思。孟观甚至联系了谢父，把能救冯宇执的谢维旻直接关回了谢家老宅。
只是这件事，曹译宁就没必要和当事人谢维旻说透了。
谢维旻：“这有点……”不像孟观能做出来的事。
曹译宁痛心疾首，“肯定被下了降头啊！”
他以为孟观事后会直接收了苏甜甜，可如今又不像是那么回事，两个人若即若离的。他从小认识的理智又精明的孟观，现在简直就是感天动地的只付出不求回报的情种了。
这个谢维旻是认同的，所以他点点头。
“所以啊，那个苏甜甜，邪门的很！”
曹译宁坚信自己的判断。
*
此时，邪门的苏甜甜正在和自己经纪公司的老总黎菀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黎总好……”
黎菀点点头，“你是来客串的吧？拍完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又安抚赵苒然，“你回去继续拍戏，这几天他不会再来了。”
谢维旻是个麻烦，不过看在钱的份上，黎菀可以忍受。
反正她来片场，跟屁虫曹译宁就一定会来。有曹译宁在，谢维旻翻不出什么浪花。
至于谢维旻推的赵苒然，黎菀把女一号给她也没觉得不好。
赵苒然曾经差一点就进入黎菀的剧组，参演三年前拍摄的电视剧《豪门风云》。
可惜黎菀实在不喜欢赵苒然的长相。那小白花的无辜模样，总能让黎菀想起黎父那个心机深沉的秘书小三。于是，黎菀就拒绝赵苒然进组，女三的演员后来换成了苏甜甜。
只是，人是会变的，尤其是想法。
赵苒然被赵父道德绑架，悲惨的过去被揭开时，黎菀就知道自己当时错了。她对赵苒然的是偏见，而偏见对于一个挣扎生存的女孩是极其不公平的。
黎菀再遇到赵苒然的时候，赵苒然已经跟了谢维旻。
谢维旻是什么人，同样在圈子里的黎菀自然清楚。
可惜了。
赵苒然没多说什么，就像她在片场一样，很少诉说自己的委屈，大多时候都是咬牙自己忍着。
“谢谢……黎总。”
她拉了拉苏甜甜的手，转身就回片场了。
留下的苏甜甜却不想走，“那……苒然以后怎么办？”
“谢维旻是投资人。”黎菀很平静地说着，“赵苒然能出演女主，包括其他的一些资源，都和谢维旻有关。”
娱乐圈幸运的人是很少的，激烈的竞争才是常态，爬上金字塔尖的人少之又少。
在难出头的困境中，不少人选择了“捷径”，而“捷径”往往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黎菀为了拍摄进度，会阻拦谢维旻。
但是在其他的地方，谢维旻该怎么对待赵苒然，一样不会改变。
除非赵苒然肯脱离谢维旻。
但如今的赵苒然，能吗？
苏甜甜有些难受。
她一个人慢慢地返回北戏校园，不聪明的脑袋非常用力地思考着。
这段时间，她快速升咖成为影后，很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对她的态度产生的剧烈变化。
剧组里，苏甜甜以为和她同年龄层、同辈的人，一个个积极热情地喊她老师。
可她之前和罗清浅导演或者温启年导演聊演戏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她的身份有了什么变化。
而今天晚上，谢维旻目空一切的样子，又让苏甜甜觉得自己其实还是过去的自己。
其实，苏甜甜遇到的是三类人。
一类，就是和现在的她一样的人，是需要资源来提升自己的人。他们到处找剧组资源进入，然后通过使用资源，让自己得到曝光，从而提高身价。
一类，就是罗清浅、温启年那样的人，他们可以组局，从苏甜甜不知道的地方获取资金支持，然后立项开机，成为资源的提供者，让之前的那类人趋之若鹜。
最后一类，就是谢维旻、黎菀那样的人，他们本身就是资源的掌控者和所有者，他们可以支撑导演开机拍摄，是最说一不二的人。
如果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所有的人都会把成为第三类人作为自己的目标。
然而，苏甜甜遇到的人却不是这样的。除了本来出身的原因，也有很多个人志向。
“小舟姐是想当导演的，而我的老师是想成为投资人。”
佟小舟也有自己的公司。
只是比起资本化，佟小舟明显对导演拍戏更有兴趣。
李锦雯的公司就不一样了。
苏甜甜清楚记得，李锦雯的公司就是电影《身不由己》的出品方和制作方，也就是资方。后续李锦雯的公司也是参与票房分成的。
佟小舟和李锦雯的共同之处，就是在作为演员达到巅峰时，也就是碰到了第一类人的天花板时，她们才开始了转型。
如今，苏甜甜已经手握两座含金量极其高的影后奖杯了。
差不多也要来到了她作为演员的职业生涯的转折点。
“那我呢……”
苏甜甜可以继续在演员的赛道上深耕，不断地提高自己的作品厚度。
这样走下去，她会成为第一类人中的巅峰，甚至和第二类人有足够的话语权，受到第三类人的青睐。
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
再遇到谢维旻那样的人，她还是产生不了什么实质影响，只能像秋后的蚂蚱一样张牙舞爪虚张声势。
看，刚刚连黎菀都镇压不住谢维旻了。
而曹译宁出现，就能轻松把谢维旻带走。
“其实我有想过，找孟观帮忙的……”
有刘湘涟在，孟观肯定会满足苏甜甜的需求，只要不是很过分。
“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苏甜甜已经明白黎菀的意思了。
孟观固然可以让谢维旻放手，不再去找赵苒然。可这对赵苒然就一定是好事吗？赵苒然的资源，大部分还要来自谢维旻的支援。
没有了谢维旻，赵苒然在娱乐圈的发展更加前途未卜。
尤其是，赵苒然非常需要钱去养活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苏甜甜有些抓狂。
她突然原地站住，使劲抓着自己的脑袋。
“啊啊啊！好烦啊！我不想思考了！”
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一直“断联”的陈立总算出现了，“哈哈哈，你这也太晚了吧？几年前我就被喊老师了！谁让我是创作才子呢？喊我老师不是应该的吗？”
苏甜甜：“……”
单细胞直男可真幸福啊，什么都不用思考。
老师不老师，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如今的她，都在进阶思考人生了。
“最近在忙着音乐节，忙得都没时间回复了！我刚唱完一场，果然全场蹦迪最爽了！”
“你还在北京吧？要过来感受一下本创作才子的现场舞台吗？绝对震撼你一万年！”
“地点在天津，离你很近！”
苏甜甜：“……”
仅是透过文字，都能感受到陈立这溢出屏幕的自信了。
苏甜甜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北戏大三的课业也少。
要不，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