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观跟着曹译宁回到酒店的时候，就看到原来包间的门大敞着的。包间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有些发福的男人，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同样脸生的人。

    曹译宁先抬手打起了招呼：“黄老板，你怎么等在门口了？”

    于是孟观马上就知道，这个带头的人就是这次电视剧项目的黄制片人。

    “这样才有诚意嘛！”黄制片主动走上前，“孟总，幸会幸会！”

    简单握手寒暄后，一众人回到了孟观的包间，让服务员又加了四把椅子。

    待要落座的时候，黄制片推了一下带过来的女孩，“苒然，你去坐到孟总边上。”他满脸堆笑地和孟观介绍，“这是我们电视剧刚刚确定的女三号，赵苒然。”

    因着苏甜甜，孟观早已知道隔壁在试角。然而他对谁演什么角色并不感兴趣，冷峻的面容有种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是要谈项目吗？”

    曹译宁笑了起来，“黄老板怎么能坐得远呢？我哥对你的项目可是更有兴趣啊！”

    他已经在孟观右边落座了，手臂搭在另一边的女网红肩上，一副二世祖的样子。

    一坐到酒桌上，曹译宁又变得不正经了。

    然而，孟观知道真实的曹译宁其实圆滑又精明。不然他们也不会一起合伙开公司。

    刚刚曹译宁单独出去找他，就是为了先私下合计一番。两个人在进酒店前的功夫，就把黄制片以往的电视剧列表翻了一下，又跑去晋江文学城，看了眼《豪门真千金归来》原著小说的数据。

    黄制片人满脸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后他自己坐到了孟观的左边，而他的再边上则坐了导演、选角副导演。

    本来要坐到孟观边上的赵苒然，反而坐到了最远的位置。

    黄制片手里拿着从隔壁包间带过来的酒杯，习惯性地端起杯子想要碰一下，却发现孟观的前面根本就没有酒杯。

    他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而孟观也没有让服务员再拿一个酒杯的意思，“我不喝酒。”

    他和曹译宁在谈判中的分工非常明确。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保持清醒一个随意陪喝灌酒。

    孟观天生冷脸，这白脸就摊给他了。

    黄制片有些尴尬，不喝酒这事情怎么谈？

    先前副导演对着苏甜甜和赵苒然说的那套释放天性的论调，黄制片很赞同。甚至多喝酒，把出钱的金主喝得头晕脑胀，才有利于谈成合同。可如今他可不敢把这套说辞摆到孟观眼前。

    孟观不是别人。他如果不愿意喝酒，真可以不喝酒。

    这时又是曹译宁出来打圆场：“我哥怪癖特多，你看他饭桌上都不怎么动筷子。”

    孟观的桌前不止没有酒杯，就连他的碟子都比边上的曹译宁要干净得多。

    对于曹译宁的吐槽，孟观只是淡淡地说，“在家里吃过了。”

    “不用管他，我们喝！”

    曹译宁十分豪气地伸出酒杯，主动和黄制片狠狠地碰了一下。

    玻璃杯子发出一声脆响，黄色泛着泡沫的酒水晃个不停，曹译宁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曹总爽快！”

    黄制片被成功顺毛，也跟着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得一干二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刚刚已经被孟观和曹译宁联手完成了一次推拉。

    曹译宁边上的女网红已经乖觉地将他空了的杯子又重新满上。

    但是曹译宁还不满意，拍了一把网红的后背，“萌萌，去给黄老板满上！”

    黄制片堆满了笑容，“客气了，客气了！”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的，但杯子已然伸了过去，十分坦然地让网红倒酒。

    一个网红给他倒酒倒不算什么，但这是曹译宁指派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酒喝过了，话匣子也打开了。

    黄制片本来的目的就是拉投资。几句场面话后，他开始介绍手上的这个电视剧项目，“这个IP是现在流行的豪门玛丽苏，有晋江原著小说，已经证实过市场接受度非常好。”

    “晋江你们都知道吧？最近好几部恋爱热播剧都是晋江小说改编的。”

    孟观又出来演他的白脸，表达质疑：“恋爱题材还没饱和吗？”

    不论是凡夫俗子，还是霸总精英，甚至是神仙鬼怪，都在谈恋爱，似乎不谈恋爱，他们就无事可做了。于是一波又一波的电视剧，换个背景换个人设，核心还是卷着花样地玩恋爱，把能玩的套路都玩过了。

    观众和市场都被“教育”成了老司机，胃口越来越难满足。

    “观众爱看啊！”黄制片信心满满，“一边喊着狗血俗套，一边又看得上头！孟总，不是我吹，影视平台过往的播放数据，已经是最好的强心剂了。”

    而且他还有组合拳，“加上我们的男主角是现在蹿红的冯宇执。这套配置就是市场上最赚钱的流量加IP模式。”

    要投资娱乐圈，哪些标的价值高，孟观必须心中有数。

    所以，冯宇执的名字孟关是听说过的。

    一开始冯宇执也是不温不火的，但是突然爆了一部A级制作的网剧，一下子就窜红成了新晋流量。虽然赶不上如今的几个顶流，但考虑到热度的时效性，用在明年的待播剧上面已经足够了。

    只不过这种靠流量起来的明星，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冲击S级制作，尽快跑马圈地，把更优质的资源先抢到手。如果孟观没有记错的话，黄制片手上的这部剧是A级制作。

    黄制片脸上带了点讨好，“要是孟总、曹总加入投资的话，咱们这剧就是S级，冯宇执有什么不愿意的？”

    “咱们”这个词用的很有意思，好像现在孟观、曹译宁已经入伙了一样。

    对于黄制片顺杆子爬的行为，孟观不置可否。

    曹译宁奇怪，“这个不是大女主剧吗？”

    他之前特意去晋江看了下原著的数据，自然也看过了原著的简介。

    《豪门真千金归来》，光从名字上看，就是绝对的大女主剧。

    “剧本可以改的。”

    黄制片搓了搓手。实际上从冯宇执突然爆火开始，他就已经要求编剧调整剧本了。接下来的宣传卖点，就是冯宇执。

    至于原来的女一号？

    如果已经杀青过审了，那确实就只能维持一番不变。

    但谁让现在还没开机呢？谁让她如今没有冯宇执红呢？

    扛剧的变成了冯宇执，她不愿意变二番的话，自然有别的小花愿意来！这可是搭配流量小生抬咖呢！

    黄制片胸有成竹，根本不担心女一逆反。

    边上的导演也点了点头，“这虽然是玛丽苏剧，但观众群体还是以女性为主，本质上就是要苏男主的。只要男主有说服力，男配们整体好看，就不影响播放量。”

    他说的也有数据支撑。

    一部恋爱热播剧，男主演的粉丝涨幅大多超过女主演。

    “脸在江山在啊！”

    “曹总懂行！”

    曹译宁和黄制片又碰了一下酒杯，相视一笑。

    孟关回忆了一下冯宇执的样貌，妆造要是可以的话，确实挺能打的。

    但是谈定的项目也是有变数的，更何况这个剧组连开机都没有。

    孟观：“他合约签了？”

    “签了签了！”黄制片忙不迭地回应，“他可是拉投资和宣传的亮点，最先签的就是他！”

    眼见着孟观和曹译宁能和他聊这么久，那肯定是对这个项目有兴趣的。黄制片又赶忙趁热打铁，“要不我们拉一个群，我把项目书的PDF发出来。”

    孟观点头。

    于是，七个人的微信小群就建好了。

    不仅是孟观和曹译宁，新晋的女三赵苒然和曹译宁带来的女网红也跟着进群了。

    孟观和曹译宁都低头刷着PDF，黄制片还在努力地宣传，“我们最大的投资方是企鹅平台，现在网络平台流量最高的就是这个了，后续投放也不用担心。”

    曹译宁快速浏览完毕，“项目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加个人。”

    他握着边上女网红的手，意味不言而喻。

    孟观看了眼曹译宁，倒是没有制止。

    黄制片这时只怕曹译宁和孟观不答应。曹译宁要塞人进来，证明这事儿基本就要成了。

    他十分豪气的摆手，“您是出品人，除了女一，随便选。”

    也就是说，其他角色都有可能被临时换角。

    在包间的赵苒然突然屏住了呼吸，肩膀陡然发紧。黄制片提供的选择范围里，就包括了她刚刚得到的女三角色。

    然而，没有人会问她的意见。

    曹译宁哈哈大笑，倒没有否认黄制片给他安的名头，“萌萌又没演过戏，戏份多的就算了。我看里面男主的白月光不错，要是没有人的话，我就推荐她了。”

    都马上要开机了，怎么可能还没有人选？

    然而黄制片却拍手，做出一副庆幸的样子，“别说，还真就这个角色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这不就是瞌睡给了个枕头吗！”

    赵苒然松了口气，双肩放松了下来。

    虽然她没有看过完完整的剧本，但假千金肯定不是白月光。

    “曹总的眼光真不错。”黄制片看着女网红，满眼赞叹，“您要是不说，我都没看出来她没演过戏。这张脸就是天生适合当演员啊！”

    孟观收起了手机。黄制片不清楚曹译宁的女伴，他却是很清楚的。

    曹译宁身边的女网红流水一般地换，几乎就没断过，每个任期都不超过一年。但是由于她们长得过于相似，孟观根本分不清曹译宁的女伴到底换没换人。

    就比如现在这个，对比曹译宁的那些网红前任们，都像是一个医院里出来的一样。

    黄制片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是很娴熟的。

    当然，孟观也知道，黄制片夸赞的不是网红，而是要恭维她身后的曹译宁。

    网红平白得了个角色，十分乖觉地依偎着曹艺宁，娇生娇气地说：“萌萌谢谢黄老板。”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随随便便的定下了一个角色。

    赵苒然在桌下的双手忍不住握紧。

    本来这种投资人和制片方碰面，是无需赵苒然这种小角色过来的。

    她想起出隔壁包间的时候，黄制片让她好好“招待”孟观。那时黄制片浑浊的双眼带着轻视，“招待孟观怎么也应该是女一，这会儿倒是便宜你了。”

    这种事情，确实轮不到她一个女三。

    只不过，黄制片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女一又没法临时叫过来。

    所以一进门的时候，黄制片就让赵苒然坐到孟观的边上，只是孟观拒绝了。

    赵苒然飞快地看了眼桌子对面的孟观，又赶忙收回视线。

    凭良心说，孟观的外形真的很优秀，和现在那些流量男明星比起来也不差，甚至他还有更诱人的金钱气息。

    但是，差点被当做礼物的赵苒然，却压根没有觉得心花怒放。

    与之相反，她内心更加的压抑和愤懑。

    这些人，一个个的，就因为手握重金，随口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

    赵苒然不知道那个被网红顶替掉的女孩会是谁。

    或许那个失去了机会的女孩，从此就被迫走上了别的道路。

    赵苒然却无法拥有兔死狐悲的感触。

    她只是一个小人物，如今也只庆幸自己在付出了很多后没被换掉。

    赵苒然又想到了刚刚加入的微信群，好像这样就拉近了她与这些人的距离。

    然而，她和那个网红本质上都只是个陪衬而已。

    赵苒然的手攥得更紧了。

    桌子的另一端，孟观已经和曹译宁、黄制片简单地聊好了合作的大框架。接下来的细节就是由曹译宁作为观宁影业的代表，和黄制片细谈了。所以黄制片的眼睛也够毒辣，直接就说对了，曹译宁是出品人。

    孟观准备离开时，突然问了一句，“刚刚隔壁试戏的，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