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制片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

    明明谈着投资，孟观却来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还是选角副导演机灵，马上说道：“她叫苏甜甜，我把她简历发群里给您看看。”

    经过这一提醒，黄制片眼珠子转了转。

    这个叫苏甜甜的，难道是孟观的人？

    那把她叫回来演女三也不是不行，甚至女二也可以。

    想到这，黄制片又堆起了笑容，“这位是孟总的……？”

    孟观没有回复，倒是曹译宁低头看群消息，认出了照片上的人，“这不就是刚刚唱歌的那个？”

    黄制片多么精明的一个人，马上就听出了别的意思。

    连曹译宁都不知道，那孟观和苏甜甜多半就是不熟。

    但是，不熟悉的一个人，却又能让孟观特意提起她？

    难道孟观好这口？

    苏甜甜的长相在娱乐圈绝对算不上出挑。

    但是，黄制片觉得平常，不代表孟观觉得平常。黄制片接触的人也不少了，对各种古怪的审美和癖好都不意外。

    一番脑补之后，黄制片瞬间觉得自己又懂了，“孟总是想让她出演？”

    本来角色安全的赵苒然，心又提了起来。

    又是这样！

    这桌上的每一个人，随意的几句话，就能定下别人的命运！

    他们肆无忌惮地谈笑着，需要的时候她就和那个陪酒的网红没什么区别，不需要的时候她就是他们眼里的空气！

    赵苒然也想像刚刚那个叫苏甜甜的女孩一样，站起身就走。

    但是，她不能，她需要这个角色，更需要这个角色带来的片酬。

    赵苒然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抑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她需要这份工作，哪怕获得的途径艰辛抑或屈辱，她也必须咬着牙挺下来。

    终于，孟观没让在座的人继续揣测，“没事。”

    他虽是这么说的，但是手指却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直接从群里把苏甜甜的简历转发了出去。

    完成后，孟观起身，“你们先聊，我有事先走了。”

    曹译宁摆了摆手，“其他事我后续同步你。”

    接下来的具体事情，确实不需要孟观，有他这个代表在场就可以了。

    包间的门关上了。

    眼见着没了正主，黄制片试探地问看似好说话的曹译宁，“孟总喜欢这种的？“

    他指了指微信群里苏甜甜的简历。

    “怎么可能！”曹译宁却是拍腿大笑，“她就是沾了光而已。我哥他喜欢刘湘涟那个类型。”

    “刘湘涟”这个名字，作为影视从业人员，黄制片很熟悉。

    但是他非常不确定，他想到的这个是不是曹译宁说的那个，“我只知道民国的那个……”

    曹译宁搂着女网红，“对呀，就是她！”

    刘湘涟长什么样子，黄制片人很清楚，对比这个叫苏甜甜的人，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八竿子打不着。

    接着曹译宁也没卖关子，直接解惑，“我出去时，她在给我哥唱刘湘涟的歌。”

    这样黄制片就懂了。

    他没想到苏甜甜面试的时候傻愣愣的，这心机可一点也不少。

    “来黄老板，我们继续喝！”曹译宁又把黄制片的酒杯满上了，“真想介绍啊，就照着刘湘涟那个类型介绍。”他笑得意味深长。

    言外之意，刚刚黄制片人推过来的那个女三，完全就不行。

    赵苒然也听懂了。

    哪怕她上杆子送，别人还看不上呢！

    曹译宁边上那个叫萌萌的女网红发出嘲讽的轻笑，眼中闪过得意和畅快。

    赵苒然咬着牙，难堪地垂下头。

    谁又比谁高贵呢！

    可赵苒然也只能如坐针毡，殷切地期盼这场酒局赶紧结束。

    *

    此时的苏甜甜早已回到了自己家中。

    “啊嚏！啊——嚏！”

    她趴在床上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和苏甜甜视频的路开：“是不是空调开得太冷了？”

    苏甜甜抽了抽鼻子，“说不定是有人念叨我呢？”

    她虽是这么说的，却还是把身上的土色被子裹得更紧了。

    路开被逗笑了，“嗯嗯，甜甜人见人爱！”

    如果是往常，苏甜甜肯定舔着脸认领下来。

    但是经历今晚的复试，感受到了社会的毒打，苏甜甜压根提不起精神。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人民币，不会人见人爱。

    “你……之前参加过酒局吗？”

    苏甜甜自己是完全没经历过。她高二出道之后就和退圈一样没什么活动，紧接着又马上进入了高三的紧张备考。

    这种酒局文化，对苏甜甜而言，就是只在知乎、豆瓣上看到过的东西。

    今天现实突然一下子把她从象牙塔里抓出来，苏甜甜完全缓不过劲。

    她没想到过会是这样。

    “会喝一点啊！”路开神色平常，似乎这是他经历过不少次的事，“开机宴啊，庆功宴啊，杀青后可能也会组个局。有时候资方来了，制片人和导演也会拉大家一起过去吃饭。”

    “制片人”像是个关键词，让苏甜甜的心猛地一揪。

    苏甜甜望着路开纯净的如同校园初恋一样的脸，“那你……要喝多少？”

    她无法想象，像路开这样干净的男孩也会被拖入酒局。

    不过，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苏妈还觉得她长得不够漂亮，不适合进娱乐圈。如今她这种“普女”不也差点遇上潜规则吗？

    路开只以为苏甜甜是担心自己，“我之前都是小角色，不会有多少人关注，象征性喝一点就好了。反倒是男主、女主会喝得比较多。他们去的饭局多，又是坐在投资人、制片人边上，敬酒一圈下来，就喝得很多了。”

    在资源牵线的饭局上，喝酒和敬酒都有了别样的讲究。

    小角色甚至连出席投资人饭局的资格都很难有。

    但是，接下来可能就不一样了。

    路开现在手里的剧本，哪怕是个耽改网剧，他也是货真价实的男主。

    路开甚至寻思着要不要好好练练酒量。

    但这些他就不会和自己的小女朋友说了，毕竟苏甜甜才刚刚高中毕业。

    苏甜甜的脑子正乱着。她已然忘记路开手里有个男主剧本，她的男票现在已经不是小角色了。

    “那你遇到过……”

    苏甜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制片人那张不怀好意的脸。

    晃动的灯光，油腻的脸，浑浊的眼球，恶臭的嘴角，好整以暇的帮凶……

    记忆一帧一帧地划过，本以为忘记的细节全都无比清晰地浮现上来。

    紧接着，从胃里窜上来的恶心感觉，让她不由得抓紧了被子。

    实际上今晚发生的事，苏甜甜没有和任何人讲。

    她根本不敢和父母吐苦水。本来苏妈就反对她进娱乐圈，听了后肯定会强制她换一条人生路线，只怕她连北戏都没法去报道。

    苏甜甜在刘湘涟的陪伴下回到家后，就直接钻进了自己粉红梦幻的房间。

    这里可以让她有一种被保护的感觉，她可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裹紧被子舔着外面世界留下的伤口。

    至于路开……

    “怎么了？”

    微信视频中传出路开的声音，让苏甜甜回过神儿。

    苏甜甜盯着路开的脸，张了张嘴，到口头的话却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

    她发现，她和路开也说不了。

    路开只当苏甜甜这是没有面试成功的沮丧，安慰道：“没成功就算了，还会有机会的。”

    苏甜甜抓着土色被子没吱声。

    如果是因为演技的事情，她认输也就算了。

    但是，这根本就和演技无关！

    这一次是这样，难道以后每一次都要是这样吗？

    苏甜甜内心满是愤懑，却无处可发泄。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能狂怒。

    路开努力地想着办法开解：“或者你和我一起去横店？出去散散心。我们后天出发，明天去医院做核酸就来得及。”

    他这次接的耽改网剧，拍摄地点在横店。

    苏甜甜却根本没有心情。她目前更纠结要不要给冯芷发消息。

    当时苏甜甜在空中咆哮完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刘湘涟就说可以去梁嘉音的剧组。

    这条消息的来源，就是苏甜甜走错门撞到的那个“孟总”。

    梁嘉音是谁？

    苏甜甜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那时候“孟总”早就不见了踪影，也没法多问什么。苏甜甜只能自力更生，拿手机搜了一下。

    她只是输入了“liangjia”，搜索引擎已经自动给她带出了推荐搜索列表，高高在上的第一位就是——

    梁嘉音。

    在网上能搜到的有关她的各种图文信息出乎意料地多。

    梁嘉音是很典型的港风美女，大波浪卷的乌发，闪闪发亮的黑眸，烈焰一般的红唇，整个人宛如盛开的红玫瑰。

    苏甜甜对这个名字不熟悉，是因为梁嘉音就是在过去一年里突然崛起，而这一年正是苏甜甜作为高三生，闭关备考的一年。

    凭着堪称娱乐圈颜值天花板的美貌，在过去一年，梁嘉音不仅是热搜榜的常客，还是各大时尚红毯的宠儿。她电影客串了不少，甚至还有几部待播的电影，她在里面担当花瓶美女，是光影中最美的风景线。

    这些资源当然不是光靠脸就能得到的，也是因为她还有一个身份——

    香港豪门梁家的二女儿。

    苏甜甜：“……”

    简单的说，就是白富美从出生起就已经在人生的终点上了。

    如此浑身充满着金贵气息的女明星，被那个“孟总”提到，似乎也很合情理。

    但是，梁嘉音有进剧组吗？

    苏甜甜在网上搜了搜，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所以到头来，苏甜甜还是要找经纪人冯芷，才能打听到更多非公开的信息。

    然而，苏甜甜非常不愿意。

    她和路开结束视频后，打开冯芷的微信聊天窗口，久久都不能输入一个字。

    苏甜甜去酒店复试，信息是从冯芷那里得到的。那个选角副导演的微信，也是冯芷推给她的。

    那么，冯芷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