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甜对赵苒然那张柔弱的脸印象很深刻。
一年前她头一回参加试镜，当意识到黄制片人的所谓的电视剧角色复试其实是酒局潜规则后，她脑子原地气炸，一时竟是什么反应也没做，连桌子都忘了掀。
当时是刘湘涟主动和苏甜甜交换了身体，带着苏甜甜离开了那个包间。
于是，那个眼角下垂的瓜子脸女孩，独自一人被留在了全是不怀好意的男人的房间里。
苏甜甜没有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女孩最后怎么样了。
直到后来，《豪门真千金归来》电视剧上映，苏甜甜在电视剧中看到了那个女孩，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赵苒然。
没想到最后是她出演了那个女三假千金的角色！
当时刘湘涟带苏甜甜出包厢时说的“人各有命”，苏甜甜总算懂了。
假如那时她真的冲回包间去，就为了把赵苒然带出来，赵苒然本人会愿意吗？
几乎是肯定的，赵苒然会再也没有那个角色了。
而没了那次出演，也和黄制片人没有联系，赵苒然自然也不会出现在今天的这个KTV包间里。
这都是一环扣一环。
如今的赵苒然和一年前相比，变化了很多。虽然她仍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但她烫了一头的大波浪卷，穿衣打扮也从阿依莲少女风变成了这种能勾|勒身|材线|条的民国风。
不论赵苒然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今天还是主动开口，帮一个闯了祸的陌生的服务员说话。
“你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人吗？”
黄制片人毫不犹豫地驳斥了回去，“叫他们老板过来！”
能说出一句求情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赵苒然低着头，没有再吱声。
苏甜甜的临时师傅、KTV的领班被急三火四地喊了过来。
他知道苏甜甜的真实身份，一面忙不迭地和黄制片人鞠躬道歉，一边示意苏甜甜赶紧离开，不然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她是今天刚来上班的，还不懂事。”
领班陪着笑，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胡搅蛮缠的客户，就像他以往做的一样，“您看这样，今天的这些酒，我们免单。”
这是酒钱的问题吗？
黄制片人不肯放过苏甜甜，“不准走！你知道我这身衣服有多贵吗？”
“我还要见客户呢！被你搞成这个样子，耽误我谈生意了，你说你怎么赔？”
黄制片人叠加了愤怒buff。
谈不成不是更好吗？
苏甜甜可不管黄制片人的售后，甚至她听到了这个意外消息后，反而觉得自己超额完成任务。
可以意满离了~
眼看着苏甜甜就要脚底抹油溜掉，黄制片人也不废话了，直接冲了上来。
幸好领班眼疾手快，赶忙伸着胳膊拦住黄制片人，又有边上两个女孩凑过来拉架，KTV包间里乱做一团。
苏甜甜急忙向门口撤退。
她刚要拉开门，就看到门先被外面的人推开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前一后新进来两个男人。
“这是怎么了？”
打头的一个边走边戴下口罩，露出了一张经常在热搜上看到的脸。
是当红流量小生冯宇执！
苏甜甜认得他，因为他是《豪门真千金归来》的男主。
当初她们会选择这个剧组去试镜，就是冲着冯宇执的流量去的。
比起屋里连同赵苒然在一起的三个女孩，冯宇执的面子黄制片人还是会给的。
他愤愤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下。
冯宇执瞬间抓住了重点。
其实衣服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耽误他们一会见资方大老板。
冯宇执低头看了一下表，“现在还来得及。”
他转头招呼跟他一起进来的男助理，让助理比着黄制片人的尺寸赶紧出去买新的衣服。
“一会儿换上一套就可以了。”
至于始作俑者……
冯宇执看向逃跑失败被他刚刚进门堵回来的苏甜甜。
女服务员戴着蓝色的口罩，只是露出的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哪有一点闯祸后害怕的样子？
胆子倒是够大！
冯宇执乐了，挥挥手让苏甜甜离开。
黄制片人还想拿苏甜甜撒气，就听到冯宇执说：“吵架浪费时间，一会儿见孟总才是大事……”
“孟总”两个字很有用。
黄制片人只能悻悻地放过，“要是宁总来就好了……”
*
“刚刚进去的是冯宇执吧？没想到他人挺好的。”领班带着苏甜甜离开了KTV包间，“你呀，以后遇到这种客人就要更加小心才行。”
因为知道苏甜甜是来体验生活的演员，领班也没有多么严厉地教育她，提点了几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没有人会想到，刚刚闯了祸的苏甜甜压根不打算安分下来。
她一脸乖巧地送走领班后，就迅速和刘湘涟交换了身体。
阿飘状态的苏甜甜觉得自己现在又能了，“黄胖子肯定不会干好事！我要进去监视他！”
如今的她可以和刘湘涟相隔100米，完全可以两个人分头行动。
还有什么比阿飘状态更方便的呢？
她可以随意穿墙而入，而别人偏偏还看不到她，简直是潜伏的必备技能。
刘湘涟眼睁睁地看着苏甜甜兴冲冲地奔回了刚刚那个包间，留她一个人无奈地站在走廊里。
总算观刘湘涟是记得她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她开始就地观察生活，仔细打量着和她一样装扮的年轻服务员们。
*
电梯门“唰”地开了。
门外灯红酒绿又嘈杂的环境，让孟观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不是他常来的地方，如果可以选择，孟观更喜欢安静的私人茶室或者会所。
孟观迈开长腿走出电梯。
他英俊的面容，加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行头，一时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的视线。
曹译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哥，你到了吗？”
孟观“嗯”了一声，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服务员招手，“带我去……”
他报了一个房间号。
“辛苦啦！”曹译宁声音满是讨好，“哥，你就去看看黄制片到底卖什么关子？我估计就是需要借到宁家那边的人脉。”
曹译宁的曹是他养父母家的姓，曹家一直住在上海。
后来找来的亲生父母家的姓是宁，因为找到了唯一的儿子曹译宁，宁家这几年才搬到了上海。实际宁家大部分产业还是在北京。
曹译宁还在碎碎叨叨，“萌萌想要演一个仙侠剧，要不是版权正好在黄制片手里，我才懒得理他呢！”
萌萌就是曹译宁现在包养的网红朱萌。
如今也不能说她是网红了。朱萌的经济约从悦星娱乐改到了盛昌传媒，已经是刚入门的演员了。
朱萌很知道进退，曹译宁对这个网红也一直不错，两个人“恋爱”已经超过了一年。算起来，朱萌在曹译宁的历届网红女友中绝对算是时间最长的。
只是这样一个拐着弯子的关系，是根本驱动不了孟观的。
尤其是，宁家和孟观也是间接关系，远不如曹译宁亲自出马有用。
实际上，本来要来这里见黄制片人的，确实是曹译宁本人。
只不过曹译宁临时有事，才没有来北京。
“幸好哥你在北京！”曹译宁的声音十分开心，压根没有麻烦孟观的惭愧，“我也没想到菀儿突然回深圳了。本来她说是这周都在广州的。”
黎菀和黎家的事还在拉锯，两边都投入了不少资金和时间。
这次就有人当和事佬，牵头让黎菀和黎父在广州黎家的老宅谈判，缓和一下父女关系。
黎菀不在深圳了，曹译宁自然也懒得在那里继续待着。
他计划去趟北京，意外磨蹭得晚了几天，等要出发的时候，却看到黎菀回来了。于是他把行李直接原地一丢，继续蹲在黎菀的别墅里，死活不肯走。
这场意外碰面，对于曹译宁来说是惊喜，对于黎菀本人来说就是无语了。
听黎菀的好基友梁嘉音的说法，黎菀本来以为回深圳后别墅里没有人了，她可以好好放松放松的。
哪想到，刚一进门，就和曹译宁这个狗皮膏药碰了个正着，这下子甩也甩不掉了。
事实的真相应该是，黎菀就是按计划回深圳的。之前说的时间是假的，只是为了骗曹译宁早点离开的。
只是这些，孟观没和曹译宁点破。
一方面，曹译宁不傻，说不定就是他将计就计，成功守株待兔，等到了黎菀回来深圳。那到底是黎菀自己的别墅，她总该知道里面的人到底走没走。
另一方面，曹译宁兴致正高昂着，孟观怕打击曹译宁的积极性，连带着打消曹译宁的工作热情。
“你就帮我看看吧！”
曹译宁的声音都透着提前见到黎菀的喜悦。只是他电话里说的，却是和另一个女人朱萌有关。
“要是他狮子大开口那就算了，大不了我再给萌萌找别的剧本。”
别人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曹译宁这算什么？
孟观终于听完了曹译宁的絮叨，挂上了电话。
服务员带着孟观拐进了过道。金色的大理石地面倒影着头顶的粉色灯光和暗黑的行走的人影。走廊两边的包间传来不同的歌声，混杂在一起就成了噪音。
因为本来要来的人是曹译宁，所以约的地方才是这家很符合曹译宁习惯的KTV。
习惯了书房的宁静，这些噪音本能地让孟观不喜欢。
他松了松胸口的领带，只想快点结束今晚的商谈。
此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的女服务员。
她戴着蓝色的口罩，低垂着头，一副不想引人注目的样子。只是看走路的姿态，明显像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和孟观先前看的那些服务员都不一样，甚至和他以前看过的那些人也不一样。
硬要说的话，是一种很适合古装的走姿。
在路过孟观的时候，女服务员微微侧身，“客人晚上好。”
她的声音不是字正腔圆的，带有一种潺潺流水的感觉，明明清冽，却在尾端带着让人回味的钩子。她吐的每个字都像浪花水珠一样分得很清，似乎吐字也是有过训练的。
也许是因为过于嘈杂的环境，让孟观的注意力忍不住寻找一个锚点。
他罕见地回头看了一眼。
女服务员已经和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个背影。
金碧辉煌的走廊之间，她衣着朴素，却走出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如果孟观经常网上冲浪，就会知道这种情况是有一个专门的称谓的，叫——
背影杀。
她是谁呢？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对，他为什么会想这些事？
孟观觉得自己可能被曹译宁传染了，脑子变得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