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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下,当花似酒

    流光树陨,梦境终碎。

    君辞三人转醒,见众人仍在沉睡,小寂离望向一旁阑途花草,是完整生机盎然的绿茎蓝蕊,只是没有了原先满溢的流光冰碎。

    一缕灵力层层荡开,花草幻化成人形,阑途穿着浅绿色的衣裳,眉间缀着毛茸茸亮晶晶的额饰,乌发用一支木簪松松挽着,轻轻转了一圈,更增明媚颜色。

    阑途眼睛蓦地亮了,开心道:“我还活着。”

    随即一跪,“谢谢你们救了我一命。”

    白玖颜看着阑途脸上盛满的浅浅笑意,也没说什么,“也无甚,你受了伤可好些?”

    阑途摸了摸心口,总觉得心中缺了一块,努力记起梦境之事,顿时有种利刃穿心的噬心之痛,阑途痛苦的捂住心口,眼泪却突然流了下来,她伸手拂过湿润的眼角,怔怔地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双手捻了个结梦诀,却发现施展不出法术。

    “可知梦中发生何事?如今我竟失去使用幻境的力量。”

    一旁传来窸窣动静,阑途将食指轻轻抵在唇上“人妖殊途,不便露面,还望诸位勿提这山中之事。”转身便隐匿了身形。

    醒来的宋元匆忙跑向君辞,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子您没事吧。”

    身后一位公子也徐徐走来,双手作揖“多谢各位救命之恩”,抬眸是熟悉的脸庞,眉目却更端厚温和,这是真正的,顾少卿。

    与梦中那人,性情却是截然不同。

    君辞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随即一同下山,身后青羽正向顾少卿说起名剑山庄惨遭灭口之事。

    却听见远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马蹄重踏下尘土飞扬,待近些只见三人翻身下马,赫然是顾家三兄弟顾少游,顾少夭,顾少拭。

    “三弟,你没事吧。”

    “大哥,你们还活着。”

    “正好出门寻你,山庄灭门这才躲过一劫,父亲正在客栈等你。”

    下了山的小寂离一直低头不说话,看到这幕突然扯住了白玖颜的衣角,

    “可是玖儿姐姐。”小寂离嘴角一撇,眼角耷拉下来,  “这样就像,他好像没来过这世间一样。”

    明明那样纯粹的人,却倾尽二世修为也无法挽回此番命数颓势。

    梦境困住的也只他一人,梦醒后一切如初。

    但理应当没人喜欢被忘记,被所爱之人忘记。

    兄弟四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为首的玄衣男子满脸真诚道:“谢谢你们救了我弟弟,无以为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改日必定登门致谢。”

    君辞眼神示意身旁的宋元,“不必客气,我看名剑山庄之事事出蹊跷,宋元,你带手下护送这几位公子一程。”

    “这”,男子有些为难道。但也心知现下局势不明,便不再做推辞,“多谢。”

    眼见宋元有些顾虑,君辞低声与他交代了几句。

    转身脚步轻快的走向白玖颜和寂离,嘴角微微上翘,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笑意,“我们走吧。”

    白玖颜“去哪?”

    君辞轻挑下眉,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刚听见你向那株花草打听天机阁。”

    顿了顿补充道“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君辞俯身拍了拍小寂离的脑袋, “那是他傻才不争命,心软才教人忘记。”

    白玖颜若有所思看着他“那倘若是你,你当如何。”

    君辞逆着晨光,俊美的脸庞轮廓也柔和了下来,漆黑幽深的双眸直勾勾看着她,带着几分散漫的腔调:“我便不会死,明知蜉蝣一瞬,也要孤注一掷,总得有人相知,方不枉此生。”

    天机阁在汴州城向北三百里外的山崖之上。

    三人正爬到一处断崖边上的树丛中,此处崖壁极高,万丈深渊掩在浓雾阴影中。

    夕阳从山后坠落,天色渐暗,白玖颜抬头看了一眼荒芜密林,忍不住叹息,传言天机阁处设了结界,逢每月十五,天门方开。今日初一,怕不是等上半个月。

    就在崖边暂作歇息,篝火旁白玖颜看着低头认真烤肉的君辞,火光映照下俊目舒眉,总觉得梦境之后,他身上少了几分冷寂,倒是柔和生动了许多。

    听见一旁捡树杈的小寂离“哎呀”一声,一只毒蛇从密林里窜出,君辞眼疾手快拽住毒蛇将其甩飞,只见小寂离胳膊留下两个黑色牙印。

    君辞正要吸出伤口毒血,却被白玖颜拦住了。“这蛇毒性极强,沾上你也会没命的。”

    “你身上可有解药?”

    白玖颜摇摇头,拿出匕首划开伤口放血,稍微清醒的小寂离眼睛噙着泪花,一手扒拉手上储物的玉镯子往外掏,委屈巴巴道“这蛇原是要咬哥哥的,这里有我一路攒的银两珠宝,我要是死了,你们好生带着。”

    白玖颜哭笑不得“那你为何要替他挡啊。”

    小寂离一时来气,别过脸去“谁让毒物老喜欢往他身上咬,以往我挡着都不咬我的,谁知道这蛇这么不识趣”,虽然强忍着不哭,眼泪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白玖颜轻轻道“别哭了,寂离幼崽,我只说身上没带解药,又没说这里没有解药。”

    目光在周围寻觅了一番,轻声道“万物相生相克,凡是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芳草。”

    小寂离却是随手抓起旁边一株碧草,举到白玖颜面前“玖儿姐姐,是这个吗?”

    白玖颜错愕的看着那株草,还真是它。

    小寂离暗暗解释道“它刚刚一直在戳我。”

    给寂离敷上草药,白玖颜给他和君辞的手戴上一条金色的丝线,“这叫千丝绕,一株难求,毒物都不敢近身”。

    君辞却是微微一笑,原来并非运气变好了。

    小寂离双眼炯炯有神,“玖儿姐姐,你怎么识得这么多宝物?”

    便想起庄执师父那满院美丽的花草,好想带她回去看看有没有能挖的。

    白玖颜悠悠道“只是喜欢看些草木经书,前人按书埋,后人按书挖,天材地宝皆如此。”

    月落参横,借着月色,小寂离醒来发现昨夜那株碧草在的松软泥土里有块发亮的石块,铆足了劲拔出,地动山摇间,悬崖上缓缓漂浮起无数石块,呈阶梯盘旋直上,不见云端。

    君辞抱着寂离,三人跃浮石而上,待踏上最后一级石块,脚下隐隐有什么物体破地而出,平地从中心塌陷像圆形陀螺一般快速旋转咬合,此消彼长,无数磐石堆积成山,棋布成阵,石垒之上升起无数人形木头桩子。

    望着眼前一丈高的栉比堆砌的东南西北大小石阵,君辞剑眉紧拧,他征战沙场多年,自是看出此处设了八卦阵,辅以偃术,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君辞放下寂离,低头沉吟一会,对着白玖颜道“玖儿,你跟我进去。”白玖颜也觉出此阵异常,点点头。

    从正东门进入阵中,君辞遂向白玖颜解释道“此为八卦阵,奇门有八,书中记载从生、景、开三门入为吉;从伤、惊、休三门入为伤;从杜、死二门入为亡。”

    “其实不然,一旦摆阵游离,生门即是死门。”

    说话间阵中石垒开始游动,木头人步步逼近,君辞接着道“此阵应是用了天机偃术之秘法,能同时控制石垒和木人游移,命门在中枢,要记住石垒和木头阵线,找出薄弱一环击破,阻止互为奇正的阵型形成互补之力,即开生门,速度要快。”

    白玖颜拔出腰间佩剑,“好,我来阻挡阵势,你靠近指挥中枢。”

    寒光闪出,飞快游走在石垒和木头人之中,划出大小不一的剑痕标记。

    木头人随为傀儡驱使却十分灵活,迅速调动,以长矛,刀剑,弓弩集结固守,有意引诱让出空间,白玖颜一一避开,只击杀活子。

    另一边君辞在白玖颜杀开的口子中直驱而入,折扇变为杀器,将木偶击飞,直捣中轴,石阵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石柱,旁边竖起一根旗帜,君辞稍一思索,斩断旗帜,一时间八门六十四阵戛然而止。

    石阵缓缓沉入地下,地面恢复平坦。

    却听到一道凌厉的声音,“何人胆敢擅闯天机阁。”

    云海上,站着位容貌俊秀,耀眼夺目的白衣少年。

    少年蹙眉看着两人,双手翻转,手指微微并拢,念起法诀,蓝色的光芒不断逸散汇至虚空,顷刻间寒气缠绕的剑气阵法从天而降,强大压制下无处道白色凌厉剑气四溢飞出,地面被劈出一道道裂痕。

    剑气朝远处的白玖颜袭来,白玖颜来不及闪避生生受下,霎时体内气血翻涌,唇色泛白捂着心口半跪在地。

    君辞疾步抱起白玖颜,将她轻轻放在剑阵之外,冷漠地看着云端上高傲的少年。

    感受到周边灵气逼近的君辞,垂眸,这便是悬殊么,紧握着折扇的手心一片冰冷。但他不认,于是屏气凝神,双目变得赤红。

    法器白折扇似乎感受到了杀气,浑身金色流动从他眼前缓缓浮起,君辞凝眸,抓起玉扇纵跃如飞,掷出折扇,带着强绝的风势直击上空剑阵中心,霎时爆发出惊人凌厉的力量,瞬息之间剑阵瓦解,剑气消散。

    君辞抓住折返的折扇,身子轻轻一跃向白衣少年,挥拳而出,拳头带着万钧狠厉将他打落在地。

    “花似酒!!!来者不用问,教你的都忘了?怎可胡乱出手伤人!”只见一童颜鹤发老者指着地上白衣少年怒吼。

    见一旁君辞抱起陷入昏迷的白玖颜,双眼满含歉意,“实在对不住,管教无方,可否让老朽看看这位姑娘伤势?”

    君辞颔首,天机老者把了把脉,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这姑娘经脉特殊,原不该修炼灵气法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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