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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留遗恨

    “你不是号称文坛百晓生吗?怎么,你没有听说过他?”楚茵茵瞅了他一眼,自顾蹲下给凌玦擦拭脸颊。

    “在下李贤,见过凌夫人。”一道陌生的男音从头顶传来。

    楚茵茵起身看向这人,三十来岁,绯色官服穿得笔挺,显得耳垂微微泛红。

    “李大人好。”语气还算平常。

    首次近距离见到凌夫人,着实惊艳了一恍,眸光不甚好意思躲闪,低头看向凌玦:“这位,便是凌少保的公子吧!与少保真是像。”

    今日已有不少人说凌玦与平洲相像,她会心笑了笑。

    “这凌少保很有名吗?怎的你们都认识他?”凌玦仰起小脑瓜用求知的眼神看向李贤。

    “这……”李贤应是未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两岁小孩问到了,连忙补充道:“自是鼎鼎大名,天下人都认识他。”

    “我就不认识他。”凌玦也是实事求是,他还在肚子里凌平洲就走了,不认识也是正常。

    楚茵茵见李贤面色讪讪,捏了捏凌玦的小鼻子,温声道:“改日,阿娘将他介绍给小凌公子认识一下。”

    “咯咯,好,娘亲,我也想作画。”凌玦看向豪情纵墨的众人,似是感兴趣极了。

    有那么一霎,楚茵茵觉得凌玦是来捣乱的,若容他搅和在这些文坛大家中间,倒墨薅毛,那画面不敢细想,悄悄按住他。

    “今日文人墨客齐聚,大家都希望能,有幸一睹凌夫人的风采,不如,请夫人也作词一首,令我等瞻仰。”这词还未作,李贤似是已经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了。

    就知道今日难以躲脱,该来的是片刻也不会迟到。

    “那我献丑了。”这献丑二字倒不是客套话,而是楚茵茵此刻最真实的内心反应。

    落墨时,这字还算能看,这词嘛!是真的憋不出什么来,众人聚拢,将她围的水泄不通,程步云抱住凌玦,歪着脑袋,神情爱莫能助,眸光却是颇感兴趣,一行字映入眼帘,他直直念了出来:“一天一天又一天?”

    众人本准备好了配合喝彩,此时,倒是有些发愁措辞了。

    “一年一年又一年,十年二十年?”程步云念的小心翼翼,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今年和明年。”凌玦还不识字,但他接的不错,最后一句,就写这个啦!楚茵茵搁笔。

    程步云率先点评,道:“这最后一句,‘又是明年复今年。’可谓是点睛之笔啊!”

    是否点睛,楚茵茵自己也没弄明白,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在各位面前,那是自愧不如。

    接下来,只听众人一阵吹嘘。

    “不错不错,词藻朴实,有几分玄机在里面。”

    “的确是颇有禅意。”

    “不愧是第一才女,凌夫人所作,乃是难得的好词啊!”

    “我说这是,一词动临安,众人没有意见罢。”

    “没意见,没意见,确实写的好!”

    “好词,好词。”

    这个好字再听下去,楚茵茵耳朵都要生茧了,只让程步云照料一下凌玦,自顾溜了出去。

    想当年,她满腔热血,著词颇多,用字斟酌,引典慎重,自觉是有不少好词,可人们对她的评价都不甚好,反倒说她的才气,是靠当官的老爹吹嘘出来的,如今,这写的算是个什么东西,却是引的诸多文人,连连叫好。

    上次听太后提过一嘴,说凌平洲过几日就能回来,如今大半月都过去了,他是半点消息也未传回,趁这会儿大家忙着相护吹嘘,她想再去问问太后,可是边关情况有变。

    内侍通传后,她急着进去,不小心瞧见一个男子走旁侧离去的场景,男子背影有些眼熟,高挑的身形和一位故人很像。

    “茵姐姐来了。”凌望南只笑了笑,并未解释,她自是无需解释。

    “是。”楚茵茵觉氛围有些怪异,随意攀谈道:“这若大的后宫,怎未见其他妃嫔。”

    “官家还这样小,自然是没有妃嫔。”凌望南依旧笑着,她应是明白,楚茵茵所指的妃嫔,自然不是小皇帝的,转而她似是想起了谁:“是了,是有个曹太妃,当年因说错了话,早被打入冷宫啦。”

    曹美娥因说错话被打入冷宫?已多年?

    “刚瞧了茵姐姐今日作的词。”凌望南瞥向案台上的誊抄词稿,缓缓行去,拿在手中反复观看:“我觉得茵姐姐写的很好,连姝安也为你注释,光阴只向明日去,很是易懂。与当年那首,了负相思,一样好。”

    那是楚茵茵为顾重禹所写的最后一首词,她提起此事,多半与今日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有关。

    楚茵茵再随意不过的问了句:“对了,顾重禹如何了?”

    “看来,茵姐姐,是果真不关心他的事。”凌望南声音透着一丝悲凉。

    “何事?”

    “靖安二年秋,听闻他年寿难永,还冒雨饮酒,风寒缠体,舞阳公主遍寻名医,终无回天乏术,立冬前夜,他便没了,舞阳秘密发丧,未昭告天下。”

    靖安二年?那时楚茵茵在蜀地剑州。

    一时顿感心痛,惋惜道:“他,他那样桀骜之人,怎会,生场病却熬不过去。”

    “茵姐姐岂会不知,永顺水门一事,他身陷桎梏,落下病根。世人唾弃他是太子嬖臣,长公主将他幽禁驸马府,亦不许任何人接近他,生死无异罢了。”

    “世人的话,怎可信。”楚茵茵终是忍不住,泪水顷刻间冒出。

    “有句话,本不该说,见你肯为他落泪,只说来一听,权当慰他九泉之灵。”

    “什么话?”

    “他病时,常常呓语,说那年雨下初相识,执伞相望,山河无色,西风知我心,亦如今日。”他的心从未变过。

    凌望南从怀中取出一块帛书,看字迹是顾重禹生前所写,固然惊讶太后竟私藏顾重禹的字迹,可此举女儿家再明白不过,帛书上默的是汉人诗词,‘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1]’

    使我沦亡。

    泪水滴落在帛书上的那一刻,似是随着凌望南的讲述,看到了他将死之前。

    寝殿中依稀跪着几个御医,舞阳公主拉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像是想要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样。

    他眼眸阖着,气若游丝,良久,轻轻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这些天,是不是要下雨了,我的胸口痛的厉害,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埋葬在桑良山的银杏树树下。”

    “你是,想去桑良山吗?”舞阳哽咽着问,问的温柔。

    “……”半晌未答。

    舞阳自言道:“好,就去桑良山。”

    又是半响,他坚定的蹦出两个字,“不去。”

    舞阳张了张口,来不及细问,他哭音道:“娘,我不想去宫里,我不喜欢太子,我能不能不要去?”

    这时的顾重禹看到了自己幼年时,太子这个人感觉怪怪的,自己不喜欢和他说话,为此挨了好一顿打。

    他下意识拿手去挡,看到棍子落在自己身上,可是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痛。

    而床上的顾重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神情也没有明显异常。

    舞阳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掉,满口应承道:“好,我们不去。”

    一颗泪珠从顾重禹眼角滑落,舞阳眼睁睁的看着他,渐渐没了气息……

    “茵姐姐~”

    “茵姐姐。”

    凌望南轻唤了几声,楚茵茵才回过神。

    她眼眸波动着:“茵姐姐,你知道桑良山吧?”

    “……”

    那是楚茵茵与顾重禹初相见的地方。

    “顾重禹死后,就葬在桑良山的银杏树下。”凌望南行去栏杆处,回眸对她笑了笑,“他幸是,死的早。”

    他幸是,死的早。不用看到建安五年那场国耻,不用看到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宋。

    “舞阳公主,她,她好吗?”最后一程,是她陪着顾重禹的啊!

    “她只身远去高丽了。”风将她的话吹散开来。

    若未记错,那是顾重禹双亲的流放之地。

    “谁言情深无处觅,诸君可登桑良山。”凌望南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触碰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死前,有一个心愿,就是再见茵姐姐一面,舞阳公主为此,派了不少人前去寻你,最后一批人传话回来说,蜀地剑州,有个女子墨宝不凡,还雇人买了些送回汴京,可惜,人没有找到,他这最后的心愿,终是落空了。”

    他死前,执意要见我?

    当初匆匆离开蜀地,平洲真的如我一般,毫不知情吗?

    眼眸渐渐模糊,看不清望南的神情,她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堆话。

    说这顾重禹,许是想解释当年潋青湖与楚茵茵决绝之事。

    豆蔻花开,山河无色的相遇。

    相遇的开始,也是赵显淳妄想掌控他的开始,更是他心生恨意的开始,他满心欢喜的告诉赵显淳,自己想要求娶楚茵茵,却被赵显淳借舞阳推脱,更是逼迫他与心中所爱决绝,那段时间,他的心备受煎熬。

    世人都以为先太子监国时期,是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可那是他人生最屈辱的时候啊,他心中的兄弟情谊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厌恶太子的恩赏,厌恶他赐予的权力,厌恶不如意的婚姻。

    即便是心性高洁的顾重禹,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的散场。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终留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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