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密室

    祁庆安装病躺在床上,已听见前厅南絮的脚步声了。居然真的来了,而且比他想象中早了很多。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装得好,只觉胸腔里有东西扑通扑通地跳。像即将喝下苦药那样闭了眼睛,心一横。南絮已撩开帘子进来了。

    “恕臣不能起身迎接了。”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见面不还好好的吗?”南絮坐下,上下打量着他。

    “不知道。让陛下费心了……”他脸上烫得很,像真的发高烧一样,或许这无尽的欺骗,焦虑以及愧疚交织着,已让他的身体错乱了吧。他连续咳嗽了三声,果然候在门外的丫鬟端来了一杯茶,端端正正摆在陛下面前。

    急着赶路的南絮受用得很,要不是顾及形象几乎能将茶水一饮而尽了。

    “怎不见你父亲?”

    当然见不到他了,自从发出那封信,稍微向父亲透露了一点,那人便连忙收拾东西离开了。临走时,他说他疯了,会把自己毁掉,把整个祁家都毁掉,边说边把积攒多年的珠宝金银往箱子里塞。

    “大概是着急去寻城西的大夫去了吧。”

    “是吗?”南絮终于感到巨大的不对劲,祁庆安虽说话有气无力但并不像信中写得那么严重。进了祁府一路见到的家丁小厮脸色都有些异常,刚刚端茶的那个丫头更是散发着怪异的气息。但是因为急切,她没来得及注意这些,此时坐了下来,才感到每寸皮肤都在叫嚣着不对劲。

    “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手比脑子反应快,南絮钳住了祁庆安的手腕,逼近他:“你骗我?!”

    他的表情说明她猜对了,脑子终于也反应过来,正要揪着人继续追问,却感觉四肢都渐渐失去了力气。沉重的眼皮挣扎着终于合上之前,他的手贴在她后背上,“别怕,不会有事的。”

    再次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绿格子的天花板,手下是织锦软卧。她坐了起来,脑子里好像塞满了木屑,摇摇头,终于喝下的那杯茶、祁庆安的脸,“你骗我”的大声指责都回到意识中了。

    这里是哪?这个问题击中了她,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血液里快速扩散。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扇窗户,只有一盏灯笼幽幽地亮着。这是一间密室。右手撑起身子。在桌子紧靠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画像,一个女人——自己的画像!

    书架和衣柜中间,应该就是门的位置。准确的说是两块巨大的方形石头,找不到任何打开的按钮或钥匙孔,只有中间那道缝提示眼前不是一面整墙。但她仍然不死心地去推了推,果然纹丝不动、冰凉彻骨。

    终于坐回去了。刚才试图找出口用了蛮力,现在喘息声在这密室的四壁间久久回荡着。双手撑着脑袋,深呼吸一口才有勇气抬起头来。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她被祁庆安下了药,然后关到不知道在哪个鬼地方的密室里了吗?天,自己是有多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来回踱步,鞋子踩在莲花纹的地砖上,发出声响。当她在镜子中看见自己时,墙上那幅画刚好也在,仿佛有三个自己,同时被困在这。而且,初看不觉得,画像上的那抹微笑盯得久了竟有些渗人。

    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南絮不知道该怎么办,竟不自觉地躺回床上装睡去了。只有一个人进来了,是祁庆安。他把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朝床边走来。南絮怀疑心脏要跳出胸口了,手指不自觉地在被子下抓进床单,本该放松的眼皮也忍不住跳了两下。

    “别装了,起来吃饭。”

    南絮坐起来,狠狠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是哪里?”

    “这是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嘛,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你,你可知道这是死罪?”

    “知道。但是你难道没发现吗,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自称臣了。”

    “到底哪里对不住你?要这么害我?”

    “不是说了吗,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谁让陛下那么急着选夫婿呢?”祁庆安一点点靠近,南絮想退后却被一把搂住了腰。他喉结动了动,散发出越发危险的气息。

    她曾和不少男人靠近亲热过,却从没想过他们可以在身体上强迫或伤害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心底都明白,她的身份是不容僭越的。但在这间密室里,没有天阶贵族,没有女王陛下,只有一个力气算不上特别大,手无寸铁的女人。祁庆安的鼻息越来越近,喷薄在她脖子上……

    “我要吃饭。不是让我吃饭的吗?”她扭头高声说,双手抵在两人之间。

    祁庆安收回了手,某种绷紧的东西终于在空气中松了下来,“好”。

    她庆幸自己赌对了,眼前这个人身体里至少还有一部分是符合他所认知的祁庆安的。

    南絮感到腹中确实饥饿,时间应该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尽管每次抬头,都看见祁庆安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还是很快把饭菜连带汤都送进肚子中了。

    “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兰芷他们很快会找来的。一国之君不见了,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眼前浮现了母后忧心的模样,她咬了咬嘴唇。

    “我要是知道害怕,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了。你说呢?”他冷冷地笑了,“别担心,明天晚上我就会带你出城。不管是兰芷还是谁都不可能找到你。”他抓住了南絮的手,“而且烟扎国就要大乱了,你感觉不出来吗?”

    “我怎么感觉不出来,今天过来,本还想和你商量的……”。南絮苦笑着,旧都兵马异动的报告已经收到好几则了,偏偏她这个该时刻关注、坐镇指挥的人,竟被一手提拔的大臣给关了起来。她甩开了他的手,“算了,现在还跟你说这些,我真是疯了。”

    “其实,今天你不过来,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祁庆安的声音温柔了些,“既然,你也担心我,以后就和我长相厮守不好吗?不要管那些人了。”

    南絮站了起来,“你自己说的这些话,你真的信吗?你觉得,在你这么对待我之后,我不管是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一个女人,会原谅你吗?”

    祁庆安怔住了,她说的没错,只是自己一直以来不敢细想。但别无选择,他如果不先下手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把南絮绑在身边,那么他就会永远失去她。事实上,他心底知道即使这样也很难有好结局了,但固执地不肯认输。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的。等我们一起离开了,待在一起,你就能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到底怎么样。”

    “到底怎么样?我们在一起六年时间还短吗?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我承认,上次行猎遇刺你替我挡箭,有些感动,但为什么短短几天过去就变成这样?只有等我变成了你的阶下囚,才能感受到?那算是什么心意呢,我不要。”

    “就是因为你一直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和那么多男人不清不楚的,我怎么说?”祁庆安激动得眼眶发红。

    “所以是我的错?难道不是祁丞相你装君子装到下不来台了吗?”南絮仰头笑起来,“君臣之礼,匡扶社稷,亏我真的信了那么多年。”指了指墙上那副自己的肖像画,“那个,不会是你画的吧?”

    祁庆安点点头。

    “什么时候画的?”没有回答。

    南絮看了他一眼,就走上前去,要取下那幅画撕碎。

    但她没有成功,整个人被拦腰抱住甩到了床上。男人欺身压了上来。她来不及挣扎,双手就被扣住举过头顶。糟糕,他好像真的被激怒了。

    “现在你知道了,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在背地里觊觎你有多久。可惜来不及了,我不会放你走。”他一只手拂过她的侧脸,慢慢往上,耳垂、眼角、眉骨。南絮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动弹,全身的颤抖越来越强烈。他的影子如浓黑的恐惧重重覆盖在她的眼睫之上。

    “你……想干什么?”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么惊恐虚弱的声音。

    没有回答,落下来的是不轻不重的吻——如果那也能叫吻的话。他在她颈窝逗留了半天,像聚精会神嗅着某种香气。“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祁庆安的声音含含糊糊地传来,其中理智的成分越来越少,让南絮莫名想起过去往自己身上扑的那头狼。

    “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爱你,不管是风洛还是云深还是谁。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他继续说着,声音有些缥缈,手上已将南絮的上衣外袍褪了下去。那光裸白皙的肩膀似乎将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才扑上去。

    为我做任何事?就是欺骗、下毒还有眼下这档子事吗?南絮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温柔起来。“你真的爱我吗?”

    没想到祁庆安竟真的停下来回应她:“真的。”游走在大腿内侧的手安静了,他的气息有些乱,眼神却坚定无比。

    “那——你为什么这么粗鲁?”南絮眨眨眼,咬着嘴唇,“我的手腕是不是都被掐出红印子了?”

    他抬头看见雪白的手腕果然留下几道印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南絮羞怯的笑意,低下头,声音都抬高了几度。“所以,你……你,愿意吗?”

    南絮不想承认,但看着他惊喜的样子居然产生了一丝不忍,可一想到刚才的事,还是决定继续说谎。“嗯。你放开我,让我也能用手抱着你。好吗?”

    祁庆安从没见过南絮这副样子,哪里受得了。他看了一眼周围,松开了手,心想反正在这密室里,她跑不掉。

    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脖子,一阵酥麻,然后像一只灵巧的鱼游到他胸前、腹下,将外衣脱了下去。祁庆安不确定他的呼吸声是不是大到可怕,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接着她的声音如天籁降临:“闭上眼,让我亲亲你。”这话说得极轻,像天鹅绒毛那样搔在心上,他乖乖照做了。

    在他闭上眼的瞬间,南絮抬起腿抽出了藏在长靴里的匕首,将雪白的刀口抵在他喉结下方。上一次扑在她身上的狼,就是被这把匕首了结的。

    坚硬的金属触感让祁庆安睁开了眼。南絮眼里温柔缱绻的情意全消失了,只映出了手里尖刀的寒光闪闪。刚才居然相信了她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失去理智。他太希望那是真的了,所以失去了防备。后退一步,没有被吓到更多是受伤的表情,一字一顿。“你骗我。”

    “是你先骗我的!”南絮双手举着刀,看见他左下腹被箭刺伤留下的痕迹还清晰得很,更激动了。“不光是这一次,连中箭那次也是骗我的。整个行刺事件根本就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你,你知道了?兰芷早就告诉你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是被抢先了一步。但突然惊讶地抬头,径直向她靠近,好像完全不在乎那个刀尖。

    明明不该再有任何期待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期待,伸出的手像绝望的祈祷仪式。“你明知道的话……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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