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行

    陆千仪心狠手辣,大夫说嘉峪的伤口很深,留不留疤已经不是能考虑的问题了。

    大夫的神色满是惋惜,嘉峪却还淡然:“无碍,您放心医治吧。”

    大夫给她处理好伤口,开了内服外用的药,嘉峪让他顺便看看许执身上的伤。

    许执毕竟常年练武,体格不是一般人能比,那些人打的再狠,到他这里最多也就是皮外伤。

    大夫还另外给他们开了迷药的解药。

    解药服下后,一炷香时间他们已经完全行动自由。

    许执没事后一边自责,一边想将功补过,另一边又想赶紧给阁主报信。

    嘉峪:“不必特意去找封泽,他该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她这话不急不恼,明明刚才受尽了委屈,现在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木黎担心她是强颜欢笑,嘉峪:“我是真的没事。我早就知道陆千仪派人跟踪我,是我自己托大,没当回事。我也早就推测出来陆千仪会在陆家临走前动手,可我今日依旧不够谨慎。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要说我恨不恨陆千仪,我当然恨她。只是之前武家纳征礼上,她被我做主关了一天一夜,吃了不少苦,虽说都是以大局为重,但有些苦她是不必受的,是我安排人那么做的,她今日报复回来也正常。”

    木黎:“那她逼你下跪,羞辱你,划伤你的脸,你也不追究?”

    “让我下跪,羞辱我,甚至划我的脸都权当是报当日我禁锢她之仇,但她伤许执就不是我们俩之间该有的恩怨了。”

    木黎都有点急了:“你没听见刚才大夫说你脸上会留疤的。”

    嘉峪不以为然:“你在洛阳,怎么会不知道莫大夫的医术呢?有他在,我不会留疤的。”

    这也不是她妄自揣测,实在是她多年前就见过有妇人千里寻医治脸,让莫大夫给医好的先例。

    木黎:“你的脸不会留疤,那……那这些也不能一笔勾销吧。你当日怎么对待她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像她这么过分吧。”

    嘉峪点头:“你说的也对,她是太过分了。但我不追究,并非是我原谅她,而是我不想惊动官府。至于公道,我自然会讨回来。”

    听她自己有打算,木黎也就不再担心,刚才陆千仪泼了嘉峪一身水,木黎趁她歇息出门给她买件成衣。

    成衣铺里,木黎先看尺寸,然后略挑了下衣料和款式花色,很快敲定一身。

    店家却有些为难:“这件……不如姑娘再看看别的?这件就不错,罗绫锦缎,花色也好。”

    掌柜的拿了件桃红的,颜色妖娆,布料虽好,但裁剪和款式跟不上,看着空虚浮华,而且尺寸也有些不合。

    木黎:“这件是不方便买给我吗?”

    “姑娘不知,这件是一位客人订做的。”

    “既是订做,为何摆放在外面。”还用裙撑立着展示。

    “那位客人定的日子就是今日这个时辰来取,所以我们提前摆出来。姑娘再看看别的吧。”

    换做平常,木黎绝不会纠缠,可今日事有紧急。医馆附近只有这一家成衣铺,且似乎是刚刚开业,里面的衣服不多,她悉数看过了,没有一件够的上嘉峪身形的,唯有这一件。

    木黎:“掌柜的,我出那位客人的双倍价。”

    “姑娘,这也不是钱的事……”

    “三倍如何?”

    “做生意讲的不就是个诚信……”

    “四倍价吧,足够你赶工再做一身了。你现在同意,我拿了东西走人。你还可以想个理由,加紧派人告诉那位公子。”

    掌柜的心里算盘打的飞起,一声“好”刚说出口,就听见门口来人。

    掌柜的看了一眼,立马迎过去:“赵大人,您来了。您的衣裳我都给做好了,您看看。”

    来人正是订做这身衣裙的人,只是没想到是个男子,而且似乎是朝廷官员。

    赵听寒点点头,颇为满意。

    赵听寒来之前,掌柜的明明已经同意木黎的要求。他一来立马把刚才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但木黎当然没那么好糊弄。

    她看掌柜的刻意不理,就上前去,当着那位大人的面,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事实如此,掌柜的有口难辩:“你这个姑娘别乱说话,这衣裙就是赵大人提前几日在我这里定制,我怎么可能临时卖给你。”

    木黎:“掌柜的铺面刚开张,不知可否听说过承胜庄?”

    当然听说过,承胜庄是罗家名下最大的成衣铺,也是整个长安数一数二的成衣铺。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木黎,这才有些敬意:“姑娘的意思是?”

    “若你刚才说的还算数,我在方才的价格上再加一次承胜庄的买卖给你。”

    承胜庄的买卖,那可不是他这种小铺子能想象的。可这次掌柜的还没来得及纠结,赵听寒先待不住了,他问:“你是罗家的人?”

    木黎:“我是洛阳人,是罗家小姐的朋友。”

    赵听寒:“你认识罗小姐?那你要这衣裙是?”

    木黎:“自有用处。”

    赵听寒:“我与罗小姐也是相识,既然是罗小姐的朋友,掌柜的,就把这衣裙送给这位姑娘吧。”

    掌柜的欲哭无泪,犹豫了一小下,痛失几十钱的买卖。

    木黎万福:“多谢大人。”

    赵听寒打发掌柜的下去,却突然想到:“其实我这衣裙是照着罗家小姐的身形做的。罗小姐的身形长安女子里并不多见,姑娘这么坚持要这件,难道就是给罗小姐买的?”

    木黎点了点头,慎重问道:“大人认识嘉峪?”

    “认识。”

    “不知大人官职?”

    “在下乃户部度支员外郎。”

    户部官员,从六品上的官职,最重要的是,能给嘉峪费心订做成衣,应该是和嘉峪关系不错。那既然如此,此事告诉他也无妨吧……

    就这样木黎拿完衣裙和赵听寒一起回到医馆。

    赵听寒本来还有些紧张,但一进门看见罗嘉峪脸,就立马失态。

    嘉峪朝赵大人万福,然后去内间换了衣裙,才又出来招呼赵大人。

    嘉峪:“小伤而已,多谢大人关怀。”

    赵听寒:“是陆家的人干的?”

    嘉峪面不改色撒谎:“不,是我自己摔的。”

    木黎和许执:“……”

    赵听寒:“是那个陆家小姐?叫陆千仪的?”

    嘉峪默叹口气:“赵大人,您是户部官员,管这事做什么?”

    “陆千仪枉顾律法,这样伤你,你当然可以讨回公道。”

    “可您知道吗?若要谈到律法,细究起来我对陆家做的事情也是在枉顾律法。”

    赵听寒没那么好糊弄:“纵使律法不容,但你做的事不伤天害理,哪怕真上了公堂,也不会判重罪,可陆家做的事却桩桩该诛。”

    嘉峪:“说到底您还是想让陆家上公堂。”

    赵听寒态度和软些:“从前陆家的事你都办妥了,上不上公堂也无所谓了。可现在陆千仪有错,为何不告呢?”

    为何呢?罗嘉峪扪心自问,除去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她为何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用大唐律法惩戒陆千仪呢?

    赵听寒:“你是不是还担心朝廷会忌惮惊寥阁?”

    嘉峪不置可否。

    他继续道:“说实话朝廷对惊寥阁的态度我不知道。但我觉得陆千仪未必就会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毕竟陆家的事要是上了公堂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简单放过了。你们之间或许可以达成平衡,不在公堂上揭露此事,陆家会被放过,惊寥阁也会被放过。”

    “其实不上公堂,我也有办法讨回公道。”

    赵听寒一听就不同意,“可这样一来,不就是冤冤相报了吗?”

    “那上公堂,用律法,陆千仪就不会记恨我了吗?她照样会。况且她这次未伤我性命,只是划了脸,大唐律法还未必有我自己来的快。”

    赵听寒有些被劝服,“好吧,你若是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吧。只是陆家明天就离开长安了,在汝州动手要尽量不动声色,不要惹人怀疑。”

    嘉峪点点头:“多谢大人提醒。”

    嘉峪想起刚才木黎给她衣服时说的话,犹豫了一下问道:“小黎说,这件衣裙是赵大人……为我订做的?”

    赵听寒:“是——上次在凤鸣居我的人言行无状冲撞罗小姐了,纵使罗小姐宽宏大量,但我理应赔罪。所以订做了件衣裙。”

    其实嘉峪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以赵大人的身份,为何会来西市这等偏僻处的成衣铺做衣裙呢?”

    “那家铺面是我家堂弟开的,当时他带着我去捧场,我就订做了件衣裙。”

    嘉峪问这话不是想刺人行踪,而是这事其实关系商会。日前,会长曾说西市有家士大夫的亲戚开了家成衣铺,士大夫家族有人经商,这事很微妙,会长特意嘱咐了让罗家这个布行行头不要妄动。

    赵听寒:“我知道朝廷严令禁止士大夫经商,但我堂弟并非朝廷中人,不受此条约束。”

    嘉峪:“那是自然。”

    日头快落下时,几人也想着回家了。

    罗府和赵家虽都在东坊,但士大夫和经商之人毕竟身份有别,所以两家也相隔甚远,赵听寒有心想送送他们,但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踩在宵禁的点子上,他不敢冒险,只能就此分别。

    回程时许执本想租借辆马车,但……他们没钱。除去凑给云香丈夫的钱外,医馆里也花了不少,再加上今日出门嘉峪和木黎早就买了不少东西,总之,他们随身带的钱负担不起一辆马车。许执只好拿仅剩的几钱买了顶长帷帽给嘉峪带着遮脸。

    回去路上,木黎跟嘉峪请罪:“其实今日该怪我,不该对云香起怜悯之心。”

    “这跟你无关,我早对她有疑,却没好好防着她。而且这事若再来一次,我未必不会再做,救人本是好事,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是该好好警惕。”

    “陆千仪对你做的事你不在意,今日还损失两贯钱呢。”

    嘉峪才想起来这钱,随口道:“没事,改明我去管会长要。”

    木黎不懂:“为什么问会长要?”

    “因为今日之灾,说到底是罗家为了商会得罪了陆家而起的祸患。罗家一心为了商会,这钱会长自然该给。”

    木黎也是商会之人,但她表示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

    “这是对外的说法。反正武家不缺钱,既然跟我们合作了,在钱财上接济我们一下也是应该的。”

    几人赶着日落回到了罗府。罗政昌对罗嘉峪的教导一向温和,从不给她立晨昏定省的规矩,嘉峪也是哪日得闲或有事才会去请安。

    是以嘉峪可以将此事轻松瞒过罗政昌。她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但她此刻真觉得是救命。今天这事她对谁都能说,唯独对罗政昌不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长这么大,从未让他操心,如今这点小事就更不能劳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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