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封泽本来设想的是那些回去的人发现他们迟迟未归,应该会来寻,只要有人认识路,他们就能回去。

    但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没人来。

    苏昙:“可能就算发现了,这么大的雨也实在寸步难行。”

    封泽望了望窗外:“今夜的雨不知又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

    苏昙:“洛阳人杰地灵,一定会过去的。”

    “希望如此吧。”

    这家乃当地富户,这才仗着墙高楼坚不畏水患,现下,房屋只是微微渗水和漏雨,内宅还有几处房间可以休憩。

    苏昙和木黎一起在一间厢房休息,封泽声称去另一间房间,实则是不放心悄悄在门外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苏昙和木黎起来时,封泽已经做好饭等着她们了。吃过早饭后,三人就出发回冯府了。

    路程过半,苏昙又出了状况。

    昨晚雨下了一夜,有些地方水位又涨。他们所走的许多地方都需要趟过两尺多高的水,地势崎岖,水流又急,木黎指认方向,由封泽在前面带路。他们经过一处,道路被拦腰截断的树木堵住,三人绕开树木,苏昙走在最后因为树枝缠绕而脚下一滑被水流冲走。封泽立马去救,可惜水中,再好的轻功也施展不开,等救下苏昙时,她已经呛了不少水,晕过去了。

    封泽就近将苏昙带到几步内一处破屋避雨。

    封泽将苏昙平放在地上,苏昙是扬州人,扬州地处南方,其人大多会水,但才女不知怎么,并没有这一特质,此刻已经昏迷不醒。

    封泽虚揽住苏昙,轻拍她背部:“苏小姐,苏小姐?”

    苏昙没有反应,封泽声音带了一丝焦虑:“阿昙,阿昙?”

    木黎也赶到,看着苏昙的脸色:“阁主,苏小姐应该是呛了水。”

    封泽这时才觉得她有些严重,脸色已经隐隐发青,封泽重新将苏昙平放在地上,对木黎道:“帮忙按压她的胸口。”

    木黎按着封泽的指示一下一下按压苏昙的胸口,数十下后苏昙终于有了动静。

    封泽赶紧扶起她:“阿昙?”

    苏昙悠悠醒来,“封大哥,木姑娘。”

    封泽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不然我都没法跟嘉峪交代。”

    苏昙有些惭愧:“是我拖累你们行程了。”

    木黎过来帮揽着后,封泽就撒了手:“哪里的话,团体就是团体,没有拖累不拖累的。再说,如果嘉峪知道这事,还要怪我没照顾好你呢。”

    苏昙方才跌进水里,身上衣物已经湿尽,封泽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苏昙披上,两人相识已久,苏昙也没推脱。

    确定苏昙无碍后,三人再次出发,封泽不放心,便一直走在三人最末。

    因着昨天下了雨涨了水,行路时又是木黎打头封泽殿后,速度比昨日来时慢的多。

    又走了一柱香时间,他们在路上遇见了谢稽。

    谢稽像是寻觅已久,一见苏昙便欣喜过望,走近后刚想把自己的外袍给她就发现她身上已经披着件男子外袍了,是一直跟在木黎身边那个贾誉的,谢稽也没有多想,而是把自己的转手给了木黎。

    木黎没有跌到水里,但是身上的衣物昨日淋了雨,今日也多多少少沾了水,所以没有拒绝,轻声道谢。

    谢稽心不在焉的回了声“不客气”,全心对着苏昙嘘寒问暖。

    四人一起回了冯府,嘉峪已等候多时。

    碍着谢稽一直跟前跟后,嘉峪没能跟封泽说上话,只能去问苏昙。

    嘉峪拉着苏昙给她倒水,问道:“昨日未归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昙一五一十回答。

    嘉峪道:“没事就好,昨天本来打发了跟你们一道的人去找,半路说雨下起来了,天色又晚路不好走,便作罢了。后来去问了惊寥阁的人,他们说木堂主黑夜不能视物,想来是这个原因才没能回来。”

    方才封泽,谢稽,苏昙,木黎四人一起进门。因为谢稽在场,嘉峪只能把封泽当贾誉,便没招呼他,轻轻跟他道谢后,就只让苏昙和木黎一起坐在圆桌前。全程丝毫没理会谢稽。

    三个姑娘说了两句话,问清事情原委,嘉峪确定不是枝绕后,就赶紧让苏昙和木黎去沐浴更衣了。

    然后又客气疏离地对着封泽道:“多谢贾公子了,我已让人备好水,也请贾公子下去沐浴更衣吧。”

    封泽行完礼就走了。

    谢稽却还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嘉峪本想起身,想想又坐下,封泽跟苏昙木黎走的太近,老是一道出现,怕谢稽以后回想会发现端倪,只能现在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

    嘉峪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觉得现在能吸引他的只有苏昙的事情,便问道:“阿昙他们只是一夜未归,谢公子还真是消息灵通。”

    谢稽:“惭愧,在下今早才知道。今日与惊寥阁中人接班才听说。”

    嘉峪:“阿昙她跟你说过她已有婚约了吧?”

    谢稽点头:“那是自然。”

    嘉峪:“那我就不明白了,你现在还想怎么样呢?”

    不会想着让阿昙移情别恋吧。

    谢稽:“哪怕只是作为朋友,我也该来看看。”

    嘉峪本想反驳,但想到方才木黎走时将身上外袍还给谢稽并道谢,转言明知故问:“木掌事身上的外袍是你的?”

    谢稽:“是啊。”

    嘉峪心道,这谢稽虽说顺过人家信物,陷害过徽帮,还企图嫁祸给冯家,但他能真心对阿昙,又这样尊重女生,想来也不会有太坏的心眼。

    谢稽又坐了会,还是放心不下今日的灾情,便挥手告辞了。

    谢稽刚出门,封泽转身就进来像是算好一样。

    嘉峪今日没随段佑恒一起出门救灾,穿了身往日爱穿的水绿色对襟高腰襦裙,披帛一侧系在衣襟处,一侧于手腕处垂下。

    封泽许久未见她穿青色衣裙,看的都有些移不开眼。

    嘉峪察觉他目光,干脆到他眼前,让他看个够。封泽轻笑着揽她坐下。

    嘉峪:“怎么这么快?”

    封泽:“早就洗好了想快点见你,一直等在屋外,等谢稽走了才进来。”

    “谢稽没有怀疑你吧?”

    “应该没有。”

    “不如这两天你不要出去了,待在府里吧。这几日你一直和木姑娘,阿昙一起,太显眼了,虽然对外称是木姑娘的手下,但是稍微查查徽帮和惊寥阁就知道没你这么个人,再用别的话圆,怕有漏洞,毕竟谢稽在洛阳这么多年,也远比咱们认识木姑娘。”

    封泽:“好。”

    封泽想说什么,嘉峪道:“放心,我会去帮木姑娘。木姑娘既要安排徽帮又要打点惊寥阁,还要对外应付各种想打听鹰击阁和惊寥阁消息的人,太不容易了。”

    封泽笑道:“我刚想说让你不要担心,现下惊寥阁许多事情还是我经手,只是不露面而已。你既要协调冯府又要兼管鹰击阁,还要经手洛阳各地的灾情状况,太辛苦了。”

    嘉峪摇摇头不肯听他的,执意代替他去帮木黎。

    封泽笑着叹口气:“好吧。那府里的事你可别再插手了,否则天神也没有你这么用的。”

    嘉峪总算乖巧点头。

    过了会,封泽问道:“阿昙和木掌事怎么还没来?”

    嘉峪:“可能不想来打扰咱俩。”

    封泽朝她移了移座位:“那我们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有些对不住她们?”

    嘉峪还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做什么?”

    封泽笑着摇摇头,然后慢慢凑近,嘉峪察觉他动作,缓缓放下手上杯盏坐直身子,封泽临近却改变了方向,只在她嘴角处蜻蜓点水,一触即走。

    完事就拉着嘉峪去找苏昙和木黎。

    苏昙和木黎在打点府中众人。

    冯府平时由冯老爷坐镇,底下一干丫鬟小厮都行止有度,颇守规矩,这阵子因为救灾,冯老爷在商会忙的抽不开身,冯文俊,罗嘉峪,段佑恒,封泽,木黎等人白日又都在外行走,府里只留下苏昙,冯夫人,少夫人,冯文佳,文清原,洛扎等人。

    这些人里嘉峪和封泽商量过,只得由苏昙管事,方可安稳。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冯府收纳这许多灾民,房屋住所,一日三餐,起居诸事都需要妥善安排。其中冯府的丫鬟小厮等也有许多因涝灾而无家可归的,或是亲人无处可去的,苏昙都一一打点。

    亲疏内外有别,冯府的丫鬟小厮若有家中房屋毁坏无处安身者,或是家中亲人无处可去者,都可暂住冯府,女眷统一住在内宅,男子住耳房。其他的灾民冯府只接纳年老,妇孺,孩童,生病体弱者,女子住内宅,男子住耳房或外堂。

    此外苏昙还在她们住处旁单开辟出一间屋子,收留因暴雨无处可去的小猫小狗,小动物也很通人性,知道冯府是生处,从不在此乱走乱叫,苏昙每日亲自去打扫这间屋子,至今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只是后来苏昙因为封泽的请求去接近谢稽,没有再在府中万事打点。苏昙走后,便由少夫人,清原和洛扎管着内宅。这三人中,少夫人性情柔软,太好说话;清原心无城府,行止由心;洛扎生性豪迈,不拘小节。谁都不是管内宅的主。

    但本以为,苏昙已经安排好了一点,萧规曹随总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可没想到,内院的活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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