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那日当街合奏后,三人的名声传的响亮,冯老爷听了很是欣慰,将家中珍藏瑶筝拿出供嘉峪弹奏。

    一曲将军令罢,听的众人是热血澎湃,百转千回。冯老爷却是凄凄萧然,感怀旧人。

    嘉峪抚着瑶筝:“阿娘说她有一瑶筝,是祖父在外地为她寻得,十分珍爱。可惜当年并未带走。”

    冯老爷茶端了半晌,看看瑶筝又看看嘉峪,终究是轻叹一口气,把杯子放回去。

    大家都坐在对面听嘉峪抚筝,但因为冯老爷的缘故,除了嘉峪没人敢说话。周身太静,嘉峪听到舅舅放下杯子的声音,她继续说道:“幼时学乐器在筝上初显天赋时,阿娘说我筝弹的比她好,将来若是有机会来洛阳,一定把这把瑶筝送给我。”

    冯老爷轻轻笑了笑:“那怎么来这么多次了也没说过?”

    嘉峪:“阿娘去世后,我有六年不曾再碰过乐器。”

    冯老爷:“这次走时,把它带走吧,也算圆了阿箐心愿。”

    冯老爷说完慢慢起身走出门,周身萦绕着萧瑟落寞。

    冯文佳问:“阿耶这是怎么了?”

    冯文俊望着父亲已经消失的背影:“姑姑远嫁早亡是他心里最难忘怀的事。”

    舅舅不满父亲,可两人都是阿娘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嘉峪常年夹在中间已经看开。

    她倒觉得舅舅这次其实是有些放下了。无论亲情、爱情,谁也没法陪伴谁一生,阿娘从不是需要依附别人而活的藤蔓,她自己就是苍天大树,大n树遮风挡雨,奉献自己,尽管饱受风霜,别人再心疼又怎能怪大树志向太高?

    几人临启程的前一天,洛阳商会林会长宣布退位,传会长之位于自己的小儿子,林小公子。

    据说林家人丁兴旺,林会长膝下嫡子庶子共有五人,孙子辈的也有两三个。当时不想传给自家,一是怕兄弟阋墙,二是林会长自知自己脾性太软,优柔寡断,想必子孙辈也没有什么能挑大梁的主,当时又有阮家谢家一再相逼,林会长索性让冯家来担这大任。

    洛阳灾中,林会长这位最小的公子大放异彩,身先士卒地救水患救瘟疫,不仅谋略过人还恩威并施,铁血手段。作为家中最不受重视的庶子,一跃成了商会会长,也不知是含辛茹苦,蛰伏隐忍了多久。

    鹰击阁和惊寥阁调来的人,罗嘉峪和封泽已经提前两天安排人回去了。

    洛阳灾后无恙,格局未变,又结识了不少朋友,这一趟对嘉峪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启程那日是个萧瑟天气,冯家人、木黎、单延、柳家两位小兄弟、还有决定留在伊水坊的永生都来相送。

    嘉峪坐上马车后,打开窗向后看了一眼,众人都还站在冯府门前目送他们走远,嘉峪伸手打了招呼,然后在马车中坐好,看向前方的路。

    洛阳到长安不算远,按马车正常速度,四五日也就到了。但一行人慢慢悠悠走了三四日竟一半路程还未到,也无一人觉得慢了。

    嘉峪传过几封信回长安,一来交代众人在洛阳情况,二来与惊寥阁众人协商。她人还未到长安,棋盘却已摆的差不多了。此外,信中嘉峪还交代了归期,不过又特意言明这次应该会比平时慢一些。

    因为从洛阳回长安势必途径桃林。封泽早有打算,此回长安,顺道去桃林一观,无关其他,桃林的惊寥阁堂主他早就打算换换了。之前他只是副阁主,虽大权在握,但也不好动舅舅留下来的堂主,现在正好杀鸡儆猴。

    桃林不如长安洛阳的繁荣,只偏于群山间一隅,但这些年商贸发达,这里是长安和洛阳往返的必经之地,久而久之也带得市坊间热闹起来。

    几人进了桃林,没有找客栈,封泽直直带着一帮人马去了惊寥阁——没错,桃林的惊寥阁门人聚集地就叫惊寥阁,非常简单粗暴。

    车马停在惊寥阁外,很快有人来拦,封泽手令一出,其人纷纷行跪礼,众人再无阻拦进了桃林的惊寥阁。

    着人去通传,众人在堂上坐了半晌,洪一啸才来,他一来最先看见的不是封泽,而是罗嘉峪。

    洪一啸粗狂嗓门一抖,声音像是吞沙砺土一般:“罗小姐,两年不见,别来无恙?”

    两年前嘉峪来桃林时和这个洪一啸打过交道,印象并不好,且此刻是需要封泽立威的时候,洪一啸听了门人通报,来堂前不先与阁主行礼,反而同她交谈,摆明了没把阁主放在眼里,嘉峪若是理他,便是遂了他心意,因此并未开口。

    洪一啸也没在意,转过头像是刚看见旁边的封泽一样:“桃林堂主洪一啸给阁主请安。”

    桃林惊寥阁堂屋的布置定是洪一啸亲办,里里外外跟洪一啸的气质如出一辙——跟个草寇山大王一样。

    堂屋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把大大的木椅,木椅往下分左右两边分别放置了椅子。整个屋子的陈设透着一股乡野味道,嘉峪都能想象洪一啸平时是怎么坐在那张椅子上指派众人的。

    此刻,封泽位于上座,听了洪一啸的话缓缓抬眼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用盖子敲打杯身,堂上寂静,一下一下的像是打在人心上。

    平日封泽很是随和,鲜少有这么不怒自威的时候。罗嘉峪不知道洪一啸心里什么感觉,反正她听着是觉得有些压抑了。

    铺垫够了,封泽抿了口茶:“许久不见,不知洪堂主这堂主之位坐的可还安稳?”

    洪一啸是个非常识趣的人,他以前无所畏惧是因为当时封泽并非阁主,自己又是上任阁主亲手提拔的,自觉封泽不敢动他。但现在时移事移,他刚才敢给封泽排场看,也是觉得他刚上位不会动自己,何况他听说这位阁主不是孤身来的,不仅带着车马行礼,还有旁边七八个外人跟随,想当然以为阁主只是寻常过来慰问一下,毕竟谁家门派收拾人当着这么一大堆外人的面的。但封泽不这么想,一方面他想速战速决,另一方面他自认行事坦荡光明磊落,没什么好让人回避的。

    洪一啸拿不准封泽是单纯来敲打他一番还是想削弱他权力,左右思虑没有贸然开口。

    封泽拿阁主手令敲了敲桌面,旁边便有七八人进来。

    封泽:“桃林惊寥阁弟子听令。”

    来人齐齐行礼:“弟子在。”

    “传阁主令,废除洪一啸桃林堂主一职,逐出惊寥阁。”

    洪一啸惊了,进来的门人惊了,罗嘉峪等人也惊了。

    洪一啸和惊寥阁弟子震惊于,不是不知道封泽是来找茬的,但没想到一上来就找的这么致命。罗嘉峪等人震惊于,封泽没有用计谋慢慢瓦解积攒的势力,而是这样大刀阔斧的推陈出新。在自己地盘上就是豪横。

    洪一啸一副不可置信状:“阁主两句话就废了我,但也得让我知道自己错在哪。”

    封泽:“前段洛阳涝灾加瘟疫,我从长安惊寥阁调派人来洛阳,途径桃林你给我加了两个好帮手进去,此事我已调查清楚,证据确凿。”

    “另外——除了洪一啸,三位副堂主,五位洪一啸亲信也都逐出惊寥阁,不得再入。新阁主我会再任,这段时间,许执留在这儿看守,处理后续事宜。”

    就这样众人在堂里坐了不到一刻钟时间,茶尚温热时封泽已经处理好诸事。除了许执小可爱要把自己包袱从马车上拿下来留这儿,其余人什么也没变,怎么来的怎么走。

    快到中饭,几人找了个酒楼。嘉峪:“许执武功很高不假,但洪一啸在任多年,爪牙遍布,许执一个人可以吗?”

    封泽:“没什么问题。洪一啸在任许久,惊寥阁上下对他不满的大有人在。他的几个亲信随从我都已经逐出了惊寥阁,翻不起大浪。”

    “可这样毫无余地的赶尽杀绝,你不怕他狗急跳墙?”

    “洪一啸并非大才,能得舅舅青眼的人不会是城府深沉,图谋隐忍的人。这些年他忝居高位却毫无建树,但银子攒了不少,有钱有命在,换个地方依旧能吃喝玩乐,作威作福,对洪一啸来说就不算赶尽杀绝。我让木黎从洛阳调来了几个人任副堂主和许执配合着,就不会有事。”

    众人吃完中饭未做停留驾起车马便又启程。

    又过几日,行见华山。

    华山之圣,早在《山海经》《禹贡》中就有记载。华山之雄伟,经历几千年风风雨雨,依然如故。

    这一年来文清原随着哥哥姐姐们东奔西跑历经多事,胆子大了许多,眼见面前高耸巍峨的华山,竟想上去看看。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才女劝她:“清原,华山之险,很少有人能够登顶,即使是秦始皇祭天,也无从攀登。”

    除了段佑恒,在别的事上文清原一向胆小,别人一劝就放弃,非常能屈能伸。

    众人车马不停,很快便略过了华山,嘉峪:“清原若是真想上华山,回扬州让段大哥教你几招,什么时候能在他手下走过三招,你的身手也就能登一登华山了。”

    文清原:“好啊好啊。”

    苏昙与清原相识多年,彼此非常了解,本来以为她说想登华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是真的想,“清原怎么突然这么想登华山了?”

    嘉峪看了她一眼,笑道:“清原是想让段大哥交武功吧。”

    文清原默认,四个姑娘在马车忍俊不禁。

    嘉峪笑完想起一事:“阿昙,在洛阳临走时我向刘公子请教了保存牡丹的方法,又和小黎商量了,等你们两对成亲,小黎会护送牡丹从水路南下到扬州,届时就算我们两个的一份贺礼。”

    苏昙:“那你在长安的事情什么时候了解了,给我传封信过来,我尽量等你。”

    嘉峪心道这事了结还有一事,但后面这件事不可为人知,所以只做出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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