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柳沁疑惑道，“拿来我看看。”

    翠微把那信封放到柳沁手上，柳沁火速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写了两页纸，字迹秀丽工整，柳沁猜想应当是个姑娘。

    “小姐，还真是读者给我们书坊写的信！”唐忠凑过来看了眼，“这信箱可不是个摆设了。”

    柳沁把信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怀中，打算回隔间后认真阅读。

    “读者的信我们可要好好重视，说不准就是今后市场的风向。”

    今晚柳沁胃口一般，稍微吃了点东西便又回了隔间。下午睡得比较多，她现在倒是精神得不行。

    现下的任务，是抓紧把新话本《废柴庶女二嫁将军府》定稿，再把今日未审的稿件审完。

    接收投稿这几日，竟还没让柳沁碰到个合心意的。

    烛影摇曳，柳沁揉揉眉心，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校对完成后她终于按下回车键确定，然后她下楼打印了一本看看样子。

    朱霞上来送了碗莲子汤，看着柳沁欲言又止。

    调羹碰撞白瓷碗发出叮当的声响，柳沁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吗？”

    朱霞双手捏着托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思来想去，还是想同小姐道声谢。”

    莲子羹入口清爽，如冰水般从食道向下，抚平了她心中那因为不断改稿而生出的丝丝燥热。柳沁将空碗递给朱霞，“不必谢我，即使你我素未谋面，我也会出手救你。”

    “女子活于世间，总被框框条条束缚着，属实不易。”柳沁叹了口气，盯着烛花晃动，有些出神。

    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女性尚且被束缚，更别提古代封建社会对女性的压迫。她蓦然又想起下午隋昭的那番话。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古以来这点从未改变！”

    蜡烛爆出灯花，微弱的声响让柳沁回过神，却见朱霞将托盘放在一遍，端端正正地在柳沁面前跪下。

    她将自己下午乱糟糟地头发打理好，换上了一件朴素干净的棉布衫。她没有再哭泣，眼神也不再躲闪。

    “今日之事，我还未正式谢过小姐。”朱霞微笑着，朝柳沁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谢谢小姐，让我从苦痛中脱身，让我知道了我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过平淡快乐的生活。”

    柳沁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朱霞，末了，她扶着朱霞起身。

    “日后，便是新的开始了。”柳沁柔声道，“改日我同你回家一趟，去把该拿的都拿回来吧。”

    朱霞却摇了摇头，“小姐，今日晚些时候，王爷又派属下来了一趟，给了我一个包裹。”

    “里面都是我的物件，全拿来了。”

    “摄政王？”柳沁喃喃道。

    “是的，小姐你昏过去后，他便让人处理了宋建良。”朱霞微微低下头，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时，心尖还是会一颤。

    “原是如此……”柳沁点点头，“王爷他还有说什么吗？”

    朱霞想了会儿，“我没见着王爷，只是下午王爷离开的时候，嘱咐我们好好照顾小姐。”

    朱霞端着托盘离开了，柳沁思绪烦乱，磨磨蹭蹭终于把稿子审完，终于从中寻到了两篇合心意的，决定明日联系下作者。

    夜已深，柳沁拾起桌上的读者来信，细细读起来。来信人先表达了对冰山王爷三部曲的喜爱，又提出了些许疑问。

    “冒昧打扰，不知柳小姐如何看待男女婚姻爱情？如若文中七王爷最终还是没有爱上欢宜公主，那是否欢宜公主今生便是被困王府方寸之地？”

    “女子的命运，是否由男子主宰？”

    柳沁思索片刻，提笔作回信。她依旧不适应毛笔书写，却一笔一画认真写下，待墨干透，将信纸折好，放在一旁。

    洗漱完毕，柳沁爬上床，睡意渐起，她缓缓闭上了眼，却不知房门再度被推开。

    *

    翌日，柳沁早早起床，带着打印好的样本和回信下楼。

    翠微刚买了包子和豆浆回来，招财和进宝睡眼惺忪，早早地将铺子清扫了一遍。

    柳沁招呼着几人坐下用早膳，唐忠和芳姨没多久便踏入书坊的大门，柳沁趁众人围坐在一起，朝大家分派今日的任务。

    “大家看看，这是昨日定下的稿件，也是我们之后要准备印刷发行的。”

    “《废柴淑女二嫁将军府》……”唐忠接过书册，念着封皮上的名字，“好熟悉的取名方式，小姐，还是那位叫‘酱香烤猪蹄’作者吗？”

    “嗯，这本前段时间我就在和她接洽了，也是这几日，我们才把初稿定下来。”柳沁又胡乱编了理由，“这本写得比较短，一本就完结，作为我们冰山王爷系列的接档作，这几日印刷完我们便要准备发行了。”

    话本在众人手中传阅，柳沁继续道：“今日我要去寻两位作者交谈，人不在书坊，有拿不准的东西就先搁置，装订之类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众人应下，休息了会儿便各司其职，书坊开始运作。

    柳沁上楼换了身衣裳，便独自出门。每份稿件的最后一页，作者都留下了通讯地址。柳沁手拿着稿件，朝着稿件上的地址寻去。

    “白马弄茶肆旁……”柳沁七拐八拐进了条小弄堂，周围皆是白墙灰瓦，时不时有孩童嬉笑而过。

    “柳老板！”

    柳沁循声望去，见二楼处探出个身影，正朝着她挥手。

    “我是堂前燕！”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从楼梯口跑了出来，亲昵地拉住柳沁的手，柳沁不由有些惊讶。

    “你竟是堂前燕？”柳沁有些不可置信，“你看着岁数可不大呢。”

    小姑娘露出甜甜的笑，拉着柳沁往茶肆里走，“柳老板可不能用年龄来衡量我的稿子啊。”

    小二端了两杯茶水过来，柳沁把稿子放下，手指在稿纸上圈画。

    “这篇稿子不错，只是有些细节需要你稍作修改，可以接受的话我就收下了。”

    堂前燕抿了口茶，“好呀，柳老板，需要我改什么？”

    “第一个是书名，我会按照我们书坊的风格进行修改，然后就是你里面有一段描写过于暴力血腥，把它改了。”柳沁翻出自己的笔记，一一讲完，把稿子递给对面的小姑娘。

    堂前燕依旧笑眯眯的，她点点头，“没问题，三日内修改完送到书坊。”

    “成，那到时候你拿着书稿来书坊找我签合约。”柳沁松了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们书坊只签独家授权，也就是说你这本书的版权为我们书坊所有，不可一书多投，多处发行。”

    柳沁继续解释道，“当然，我们书坊也是诚心合作，必定会给出一个高出其他书坊的价格，如果以后还有意向合作，我们到时候还能签作者约，稿酬更高。”

    堂前燕思索片刻，朝柳沁伸出手。“好，没问题，柳老板爽快。”

    柳沁没有久留，马不停蹄去拜访另一位作者。

    这次的作者是一名男子，眼下乌青明显，正坐在废纸堆里，手执着毛笔，正在写写改改。

    “‘天下风流’？”柳沁出声问道，男子迟缓地点了点头，“柳老板吗？”

    柳沁确认对方身份后将稿件拿出来，“稿件前期没什么问题，但是最后男女主圆满成亲后，为什么男主突然有了十几个妾室？”

    柳沁疑惑道：“文章前面的基调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这个结尾非常突兀，如果我是读者的话，看到你的结局绝对会很难受想骂人的。”

    男子缓缓抬起头，竟冷笑一声，“男子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吗？他又不是厌弃了女主。”

    “我们的受众是女性。”柳沁斩钉截铁地摇摇头，“这个结局需要修改，你直接砍掉就行了。”

    男子却默不作声。

    “如果不愿意修改的话，那就退稿。”柳沁也不愿让步，虽然这篇稿子前半部分写得非常精彩，可看到结尾她就像突然被人揍了一拳。要是放到现代，这样的作者早就被读者追着送刀片了。

    男子看着柳沁，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柳老板，好走不送。”

    柳汽只觉得被他盯得发毛，快步离开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屋子。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柳沁终于缓了过来，寻思着日后还得在收稿要求上写上“男女主一对一，男主不可三妻四妾”。

    日头正热，柳沁在街边寻了个冰饮铺子，要了碗绿豆冰解暑，然后起身去送信。

    柳沁按照信件上的地址，把信放在墙角的竹篮里，依言盖上了干草。

    做完这些柳沁在转角停留了会儿，见一侍女模样的人取走了信封才放下心，转身回了书坊。

    书坊众人正干得热火朝天，今日信箱里又多了几封信，夹杂着几封同人文订单，柳沁打算好好看看客户需求，到时候请客户面谈。

    今日余下的时间，柳沁都在审稿、看信、写回信、筹备新文中度过，再次睁眼又是新的一天，新话本的库存已经到了可以发行的本数，柳沁打算明日便发行。

    柳沁正指挥着唐忠他们搬书上架，却没曾想唐飞扬急匆匆地跑进书坊。

    “小姐！三月雨书坊说我们新书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