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谷枫讨厌夏天。
从很小很小就开始讨厌夏天了，小到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什么？那个总是笑眯眯的，什么都说好，懂事的过分，没脾气到不真实的小姑娘居然会有讨厌的东西？真的假的？开玩笑的吧？啊，果然是在开玩笑呢。
至于原因，居然是『夏天太热了，不适合拥抱』——拥抱？她会和人非礼节性地拥抱吗？更是莫名其妙，可笑得难以置信。
反正没人会信，她也很久没有提到过了，如今大概已经变成秘密了吧。
……
小女孩跑开之后，月谷枫就不再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有意识地找起了车站，毕竟跟五条老师约了十二点的见面嘛。不过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建功，不是已经关停就是没有车了。
对于这种现象，月谷枫表示习以为常。
约定地点倒是在市区，从地图上看不算远。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她打算如果十一点半还没有找到的话，就飞过去好了。
不过在那之前，五条悟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还一开口就委屈巴巴的：“枫酱把和我的约定忘掉了吗？”
“当然没有。”月谷枫话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烦躁，转而吐槽道：“话说老师你在委屈什么啊，明明是你不经当事人同意随便接了工作导致要被兴师问罪才有了这个约定的。”
话筒那边，五条悟顿了顿，自动忽略了后面的问题，轻笑道：“没有忘记啊，那就是枫酱又把自己弄丢喽。”
“才没有！”
“嘛嘛，枫酱给我发个位置吧，乖，待在原地别动哦。”
“我不是小孩子，请不要用这种语气。”
“好，好～”
这腻人的语调，看来完全没听进去呢。
月谷枫面无表情挂断电话，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点击手机发送定位。
躺平·JPG
月谷枫刚收起手机，打算找个地方坐着等，下一秒，单手插着口袋的五条悟就闪现到了她面前，挥手打了个招呼。
“欸？”
她是清楚五条悟瞬移的原理的，不是什么魔幻小说里啪的一下原地消失再啪地一下原地出现，而是通过压缩空间实现地超高速直线运动，需要先升空再降落，而且还得计算路径和坐标什么的，一旦出了偏差，就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这个灾难特指对其他人和周围环境——因此在城市里用很麻烦，一般不会作为赶路的手段，除非事态紧急。
“五条老师，有急事吗？”
“有啊——”五条悟笑着拖长了声调：“来接枫酱不就是很重要的急事吗？”
……
街道上，路灯一盏一盏，整整齐齐地散布着一朵朵暖黄的光，填不满漆黑的空气。
午夜十一点半，五条悟拉着枫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慢悠悠闲逛着。
纯逛，干走路，两个人硬邦邦地并着排，甚至不咋开口聊天的那种。
月谷枫：？
这么着急赶过来，就这？
无语归无语，她倒也没急，就跟着慢悠悠晃荡。
无他，习惯了。
五条老师经常会做出某些无厘头的举动，有些只是好玩，更多时候会给人搞个惊吓——比如说好像是休息日闲逛实际上目的地是任务地点什么的。
月谷枫一年级的时候可是深有体会。
枫不是那种好骗的傻孩子，导致这么五条玩了一两回之后，她每次跟老师一起出门都严阵以待，甚至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然而五条悟察觉之后不仅没有收手，反倒变本加厉，直到枫能做到『即使知道接下来就是任务也能以闲逛的心态该吃吃该玩玩』才终于不折腾她了。
——后来五条老师的手段就更多的变成了『好像要去出任务实际上是玩乐』这种骗人套路了。
至于五条老师做奇奇怪怪的事情的时候到底是什么个脑回路，月谷枫凭借着三年的了解，可以相当笃定地说——别猜。
猜不到，根本猜不到，五条老师主打一个反复无常捉摸不透，她能从经验中学到的只有一条——别浪费脑细胞。
不过，话是这么说的，但枫跟高层某些人精打交道习惯了，看脸色猜想法早就成了肌肉记忆般的下意识行为。在和对方只隔了二十公分的情况下，即使夜色朦胧，也能轻易地感知到些什么。
更何况五条悟今天没有戴眼罩，从侧下方的视角，能轻易地窥探到那抹苍蓝色里流动的光晕。
——似乎不是那种幸灾乐祸的期待感呢。
反倒是有一些犹疑，和一些复杂幽微的，看不懂的东西。
难道最近要出什么大事吗？那样的话，五条老师也没什么迟迟不开口和她讲的原因啊，或者说是计划所需？
不过，说到保密什么的，应该很难找到比她擅长的人了吧？
很难想出来——于是月谷枫决定打住，反正老师在嘛，只要照着老师的决定做就好啦。
于是她安然地享受着夜的静谧，心跳和呼吸声相伴的安全感，放空思绪，看着前方，一步一步地，轻柔地踩在石砖路上。
……
银白的睫毛翕动，轻覆于苍蓝的眼瞳上，五条悟似要启唇又顿住。
呀咧呀咧，被忽视了呢。
小姑娘刚才似乎有些情绪波动，他大概能猜到是因为什么，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去哄，她自己就瞬间平静下来了。
不过也好，至少是尚且称得上愉快的平和，而不是那种紧绷的伪装——这种独处时候，她总是更放松些，情绪外露些，也更好读懂些。
大概她自己也不知道吧，那些伴着情绪的小动作——无奈时嘟起的嘴巴，不安时微缩的肩膀，开心时略微踮起的脚尖，到底有多可爱。
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但这样活泼的有些孩子气的一面，随着这几年的成长，她似乎已经很少展现在其他人前了。
是特别的吗，对你？
有人这么问过。
——习以为常了吧。
他猜测。
毕竟她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这样稚嫩可爱的，对他们也都是这样不几乎设防的。只是从一开始到现在还在的，没剩几个了人。
这样的相处模式要是习以为常了的话，要不要习以为常下去呢……
……
十二点。
秒针走过最后一格，同时针分针再度相逢。五条悟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伸出手，转而面向枫，枫也自然而然地转身看向他。
一瞬间的对视后。
“生日快乐。”
他微微俯身。
一枚被体温捂热的蓝宝石项链落于她的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