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匆匆地跑回去，因为跟吉野顺平约了去他家吃晚饭。

    月谷枫对他的亲和力表示震撼，第一次见面几个小时就能直接被邀请到家里吃饭，实在是过于强大了。

    前辈都没有这个待遇——虽然虎杖提起的时候吉野同学也不好意思地象征性询问了她，但月谷枫敏锐地察觉到他微妙的不情愿，自然顺着他的意思婉拒了，当时吉野顺平的表情惋惜又庆幸。

    “我让虎杖同学向你求助，没想到月谷同学居然过来了。”七海建人推推眼镜，说。

    “看来我会错娜娜明先生的意思了。”月谷枫无所谓地直白道。

    “不回去找五条吗？”

    “当然，现在就要去找老师兴师问罪。”

    他们心照不宣地闲扯了几句。社畜七海先生认为加班时间已经够长了，选择立刻下班，并顺便给月谷枫投喂了一个夹菜面包，微波炉加热过的。

    正如他所料，月谷枫晚上计划回去加个训。她本来以为七海建人提那种离谱的提议是在在隐晦地暗示，所以把晚上本来的安排推掉了，现在嘛，也不打算加回去。

    她可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好好小姐，无论什么事都热心帮忙，急得跟自己的事情似的，完全不求回报也不顾对自己的影响……好吧，她年幼无知的时候是有一阵子，有时候也有点冲动，但是——对高层和某些人，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的，不能轻易掉了档次。

    卑微的烂好人可不会被珍视，高位者的莅临才能让他们倍感荣幸。

    话是这么说了，只是月谷枫字典里根本没有下班这两个字，闲着是不可能闲着的，正好最近办公室工作做的太多了，训练有点懈怠，加个体术训练刚好。而且因为宫本先生被放了假，没跟过来，所以没人管她，月谷枫根本没打算中途花时间吃晚饭。

    七海建人完美地预判了她的预判，推推眼睛，深藏功与名。

    现下，月谷枫正对着这个大得令人绝望的面包犯愁。

    下班时间已然过去十几分钟，咖啡厅里人数逐渐增加。月谷枫换了个对着窗户的单人位，坐在高脚凳上晃荡着小腿，看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支着下巴，思绪发散：“这个吃完的话，没办法立刻运动了呢。嗯，不要拖延，最近已经休息地够多了……啊，车好多，地铁会很挤吧，待会怎么回去呢？这片区域没怎么来过，绝对会迷路的吧。叫人吗？好不容易给宫本放个假，最近大家都很忙。嗯，井下小姐的任务是不是在神奈川这一片，现在也差不多该收工了，要不要拜托她载我一程……啊啊，不对，宫本前两天刚告诉我井下小姐刚刚购置了一辆新的摩托车，她似乎非常喜欢，最近都是骑车出任务，但是技术似乎过于好了，虽然交通效率很高，但被她带的术师都苦不堪言……飞回去好累的，跑回去也是，虽然可以在路上锻炼，但是太奇怪了……”

    想了半天，她决定随便瞎转转。

    “就像以前迷路的时候那样，干脆不定目标地随缘走，也许能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可惜不像以前那么闲了，什么都有时间去参和一下，一整晚不回去也没关系，今天约了十二点和老师见面……但说不定最后还能遇到车站或者好心人的顺风车呢。”

    月谷枫小幅度伸了个懒腰，跳下高脚凳：“啊，真怀念。”

    这附近以居民区为主，并非热闹的商业区，因此夜幕降临后不久，街上便颇为空旷了。

    空荡的街角，红绿灯孤独而徒劳地变化着。月谷枫碰到了一个买花的小女孩。她脚边摆着大半桶鲜花，在夏季燥热的空气中已经有些萎蔫了。

    她上前问了价，随后请小女孩将所有的花都包起来。

    她也没想过买来的花做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就便这么做了，不过花朵嘛，漂亮的花儿看起来就令人心情愉快，无论做什么都好。

    小女孩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她拨弄这花枝数过一边，把它们一拢，快速地包好，没什么章法，随后报了一个比正价还高了大约三成的价格。

    大概是觉得这个时间来的好心人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吧。

    月谷枫眨眨眼，没有伸手接，只是笑着说：“真是聪明的孩子呢，不过有的时候，还是本分能带来幸运呢。”

    小女孩愣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爸爸妈妈不在了，爷爷生了重病……”她红了眼睛，一边道歉一边诉说自己家里的变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说着说着，情到深处，哭得越发真心，又想克制着，脸上的肌肉打着架，表情也就无可避免地扭曲起来。

    月谷枫安静微笑地听着，做为咒术师，她自然能听出小女孩在这方面没撒谎。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没人教她。只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大街小巷上，模仿着那些能赚钱的人，那些不会被欺负的人，那些世俗意义上称不上好人，却至少能赚得一时之利的人，学着怎么说话做事。

    她不是好孩子，也不是坏孩子，只是个孩子。

    想要帮助的可怜小女孩实际上是个市侩的小人精，按照正常的做法，此刻的顾客大概会生气地转头就走吧。只是那可不算什么好的一课，小女孩恐怕很难明白，月谷枫也不打算这么做：“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不买你的花。这样吧，我不要求你打折了，但是你要把花束插好。”

    小女孩抽噎着点头。

    月谷枫倒是耐心，一句一句地指点着她各样花儿插在什么位置才好看，小女孩学的也快，不一会便能举一反三，不用她说也知道怎么做了。

    如此折腾了许久，月谷枫终于“放过”了她，接过还算漂亮的花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付了钱。小女孩攥着钞票，小声而快速地说了句谢谢，便飞快的跑走了。

    夜已经深了，却依然没有一丝凉意，偶尔吹过的微风也是燥热的。

    月谷枫必须得承认，今晚不算愉快。

    即使到最后，也没能缓解她的烦躁。

    驱使她去耐心地做那些东西的原因很复杂：有习惯，有性格，有理念……也有一些复杂的，幽微的，不太令人愉快的东西。

    那种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