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读，夏晗的事情就传开，白敏再三叮嘱学生要注意身体，生病得不偿失。
讲完这些，担心屠琦留下心理阴影又单独把她叫出去谈心，苏向暖悄悄跟在后面，白敏还以为苏向暖也有什么不好的情绪需要疏解。
结果苏向暖全程都是安静听白敏屠琦谈话，直到结束也没开口，只是牵着屠琦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最后，白敏这样说：“等夏晗好些，我请给你们一节晚自习的假，去看看她。”
苏向暖眼睛一亮，和屠琦一起跟白敏道谢。
接下来的几天，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笔记上传至群相册，为的是方便夏晗查看，也不会让她有太大压力。
一班，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
-
“3。”
“2。”
“1！”
“叮铃铃——”
大家像往常一样冲出教室，下楼时，苏向暖开口：“洗头还是吃饭！”
林佳怡抓起自己的马尾凑近鼻子，“这头让我再顶半小时我都受不了。”
屠琦：“宿舍有面包，我们先垫垫。”
苏向暖林佳怡异口同声：“OK！”
从教学楼出来，三人飞速奔向宿舍楼，跟同学借好暖水瓶便去洗头。
有同学洗着洗着热水不够，也没说什么，用自来水冲干净便包好头回宿舍。
苏向暖想到这位同学前两天还说过自己头疼，忽然意识到，或许用热水洗干净头发也很难得。
把暖水瓶打满，苏向暖跟林佳怡商量明天带点什么感谢一下借她们暖水瓶的同学。
回到教室，苏向暖开始刷题。
第一节晚自习马上下课，顾倾寒余光见苏向暖头一点一点，纸上留下看不懂的笔迹，轻声问：“困了？”
“啊……”苏向暖睡眼迷蒙：“我站会儿。”
下课铃响起，彻底把她叫醒。
她打开窗户，风吹动她的发丝，抬手摸摸头发，已经晾干，她徒手扎起。
扎好拿出小镜子整理，头微微一偏，镜中映出顾倾寒的脸。
她若无其事地清清嗓，转头看他。
顾倾寒没来得及转移视线，两人目光相撞。
“快看月亮！”林佳怡前桌激动道。
夏晗课桌受到殃及，掉下几本书。
顺带着，飘下一张纸条。
同学们争相看月亮，只有顾倾寒的视线始终在苏向暖身上。
许是感受到灼热的注视，苏向暖拉起顾倾寒的手臂，指着夜空：“你快看嘛！”
晚风轻拂，苏向暖发丝清香萦绕在顾倾寒鼻尖，他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我在看，很美。
苏向暖脸颊微微发烫，强装镇定，转过头继续看高悬夜空的明月。
月洒清辉，衬得女孩明澈而安然。
顾倾寒突然想起博尔赫斯曾在《不可知》中写道，“月亮不知道她的恬静皎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亮。”
少年少女间的静谧与周围喧闹格格不入，自成一幅画。
少年终于看向玉盘，放下骄傲，虔诚许愿：“愿苏向暖被光芒簇拥，自在无忧，愿我能与她站在同一未来里。”
星星一闪一闪，好像听清了少年的心绪。
无人在意的角落，那张从夏晗桌洞飘下来的纸条静静躺着。
“在他身边的话，不逃也可以。”
被划掉的那行字依稀可辨：“好崩溃，想逃离高三，逃离妈妈，逃到天涯海角。”
-
夏晗好转后，白敏履行承诺，苏向暖屠琦吃完晚饭就直奔医院。
病房里，苏向暖看着病恹恹的夏晗，险些落泪。
赵奥新从陪人椅上起身，示意苏向暖去坐。
夏晗拍拍病床的两侧：“学姐，苏向暖，我想抱抱你们。”
女孩们就这么抱在一起，又听夏晗说：“幸好班里同学每天都往群里上传笔记，我才没落下太多。”
怎么都这样了，还想着学习。
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究滑落，苏向暖抬手抹了把，放开夏晗：“看样子夏老师准备考首都呀。”
病房门把手动了动，几个孩子都没发现。
夏晗没回答，只是问：“你们考哪里？”
屠琦方北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理想学府的大门，这个“你们”指的大概率就是自己、林佳怡、顾倾寒。
“我打算去南方看看，顾倾寒说和我一起，林佳怡应该去栗大。”
夏晗眸光暗下来，低下头：“我也想去南方，想离家远一点，想看海。”
赵奥新将视线移向窗外，不再看夏晗。
你渴望追逐他的脚步，没想到他也有要追逐的人。
什么时候你才愿意施舍我点目光，只要你开口，我毫不犹豫就跟着你远离这里。
“我倒是不打算离家太远。”苏向暖拿出手机，点开妈妈整理的文件，翻到一所学校，指给夏晗看。
“思安啊……”夏晗似在认真考虑。
赵奥新立马拿出手机搜索栗槐到思安到距离，有一千六百多公里。
而且思安大学一出校门就是海。
他迫不及待把查询到的结果给夏晗看，夏晗点点头：“我再好好想想。”
“姐，怎么不进去？”护士的声音打断他们聊天。
夏晗妈妈和护士一起进来，护士发完药叮嘱完注意事项便离开。
屋子里气氛陡然冷了几分。
病室是两人间，另一位患者下午转去别科治疗，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
夏妈妈首先将矛头对准苏向暖：“你就是新班长吧，听说你带班里同学一起学习，同学们都进步很大。”
“大家基础本来就牢固，我也只是提供了一点点帮助，属于锦上添花啦。”苏向暖笑：“夏晗也很厉害，不光自己考得好，还帮我们把英语提了不少分呢！”
夏晗妈妈神情增添些许满意，嘴上却依旧不松动：“小姑娘，你就没想过用帮他们的这些时间自己多学一会儿，说不定能考去首大。”
苏向暖轻轻摇头，认真而坚定：“比起我自己拼命考到顶尖，我觉得帮助大家都去到自己想去的学校更有意义。”
在夏晗妈妈看来，苏向暖分明是在说笑，于是配合地露出笑容：“这个年纪就是天真。”
苏向暖不气不恼，但也没再说话。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走廊加床爷爷收音机里放的戏。
许是觉得太沉闷，苏向暖开口：“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其实我不去首大，是觉得到那里会被大神们虐得很惨，高三这一年咱们班的同学都让我倍感压力，更别提多校联考，每次成绩下来我做梦都在看着排名哭。”
夏晗讶于苏向暖会如此坦诚地跟他们讲这些话。
她突然想起有天夜里凌晨一点多，见屠琦那边也还亮着灯，她对屠琦说压力好大，羡慕苏向暖总是从容自如。
原来泰然如苏向暖，也会有这种烦恼。
紧张情绪被安抚，夏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夏晗妈妈依旧笑着：“明明再加把劲儿就能接触到全国最优秀的师资生源，就这样放弃以后不会后悔吗？”
苏向暖看向夏晗妈妈，不卑不亢：“不会的阿姨，现在的成绩也是我尽全力才考出来的。而且对我而言去南方不一定是最优解，去首大也不一定是呀。
“人生重要的是体验这个过程，遵从本心，尽情享受，不瞻前顾后，我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时光限定，但我也无法在同一时间去做很多事情，以后要是实在想去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我做，就永远不晚。”
女孩清澈双眸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眼底光彩让人信服，就如她所说，好像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只要她做，就一定能成功。
她不会被“为时已晚”绑架，她的人生，每一秒都是正当好的新起点。
她看起来毫不在乎自己的未来，实际上，她比所有人都更清楚自己想拥有什么样的人生。
夏晗妈妈把“别浪费你的分数”生生咽下去。
她习惯功利地看待一切，性价比是她评判事物的唯一标准，早已忘记还有“喜欢”这样简单纯粹的理由。
她看到女儿眼里闪烁着希冀，那双被自己折断的翅膀若隐若现，好像要撞破牢笼。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之后苏向暖跟夏晗讲了好些养胃的方法，探视时间很快结束，护士来赶人，夏晗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病房。
“夏晗，我们谈谈吧。”夏晗妈妈单刀直入：“你想去思安，是不是想离我远点。”
“……”
母女俩聊了很久，不知怎么，后来相拥哭泣。
护士来巡房时，妈妈正提议让夏晗最后一段时间回家好好养养，把护士吓一跳，直言不出意外的话夏晗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不是绝症。
母女俩破涕为笑，解释说她今年高考，妈妈担心学校压力太大再影响她身体心情，打算给她请个假，这段时间就不去学校了。
护士才知是误会。
夏晗收到了妈妈的道歉，虽然长年累月的隔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但她心情舒畅不少，很早便睡下。
半梦半醒中，她感觉妈妈轻轻抚摸她的头：“想来想去，我还是不太赞同你们班长的随性，弄不好要付出大代价，不过也能接受，这小姑娘挺厉害的，不被我改变的同时还能让我理解她的观念。”
夏晗睁开半只眼睛，隐约能看到妈妈皱着眉，迷迷糊糊开口，“苏向暖，就是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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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天空阴沉沉地往下压，下午不到一点，天就暗了。
狂风吹得门窗咣当作响，书页翻飞，窗帘鼓起罩住靠窗的学生，苏向暖起身要关窗，先被倾盆的雨淋湿。
靠门的同学把门关紧，顺手打开了灯。
顾倾寒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苏向暖身上：“要换位置吗？”
两人再次换了位置。
同学们渐渐到齐，住校生统一穿着拖鞋卷着裤腿，都被淋成落汤鸡，无一幸免。
苏向暖疑惑道，“你们没伞嘛？”
“刮坏了靠。”同学抱怨，“还有刚晾上的大裤头也被刮走了，我服了。”
“你是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宿舍都快淹了。”另一个同学插嘴。
“……”
到下午最后一节课，雨依旧未停，窗被打的叮当响，老师讲课的声音不得不拔高。
“轰隆隆——”
随着雷鸣，教学楼的等全部灭掉。
老师丢下句“班委维持纪律”就离开教室，去找其他老师商量对策。
苏向暖下意识抓住顾倾寒的手臂。
顾倾寒心跳不受控制加快。
她的手好凉，好想帮她暖一暖。
快要碰到的瞬间，他又触电般收回，转而掏出手机，绕开缠在手机上的耳机线，将耳机戴进苏向暖的耳朵：“想听什么歌？”
“都可以。”幸好漆黑一片，他看不到自己红透的脸。
顾倾寒深呼吸以平复心跳，搜索歌曲，点击播放：“那就随机了。”
“想听你听过的音乐，想看你看过的小说……”
学校广播适时播报通知：“同学们，因强降雨导致电路损坏，为保师生安全，今晚晚自习取消，走读生可与住校生协商留宿，与家长做好沟通。”
“同学们……”
“耶耶耶！”
“校长英明！”
“不是，我现在只关心我大裤头还能找回来不。”
“……”
班里热热闹闹，耳机里还在播放着音乐，“多希望我一直在你身旁……”
苏向暖感觉身后有人拍自己肩膀，她转头，一道闪电拍劈开昏暗，映得方北脸煞白，又一声惊雷似要将天地炸裂，苏向暖不及反应，一把抱住顾倾寒。
本能地，顾倾寒紧紧捂住怀里女孩的耳朵。
“嗵嗵嗵”
两个人的心脏统一节律。
“同学们，学校给了些蜡烛，我看着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大家想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吧……”老师抱着堆蜡烛进来。
苏向暖弹开，耳机掉落，摸了摸自己的脸，欲盖弥彰：“你好烫。”
顾倾寒呆呆地点头，坐正，扭过脸，留给苏向暖一个后脑勺。
苏向暖看着摇摇晃晃的耳机线，自言自语，“刚刚那首歌还挺好听的，也不知道叫什么。”
顾倾寒头也不回，“《多远都要在一起》。”
只听到这一句的林佳怡get方北同款震惊脸：什么在一起？谁和谁？
还没等林佳怡问，苏向暖口袋震动了下，她拿出手机放在桌洞里，趴下，看到夏晗发的消息：【今天雨太大了，回家不安全，你和林佳怡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我床上将就一晚。】
“救星！”苏向暖激动地举起手机给林佳怡看。
“苏向暖，你手机的光闪着我眼了。”老师玩笑。
苏向暖做乞求状：“不好意思老师，我和林佳怡在商量放学后的去留。”
“下这么大雨，别回去了，来我宿舍吧。”
“来我们寝，我打地铺都行！”
“我们宿舍有空床！”
“……”
小范围地讨论开。
老师看了看时间，也快下课了，便没再管她们。
苏向暖感激：“谢谢大家的好意，刚刚夏晗给我发消息，让我和林佳怡今天去她那里，正好也可以陪陪屠琦，让她有个照应。”
“是哈，那俺们也欢迎你们串寝！”
讲台上老师幽幽飘来一句，“你们注意点，我可听着呢。”
“老师您最好了！”女孩们异口同声地拍马屁。
这话听来很受用，明明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老师依然故作严肃：“你们就是吃准了我耳根子软。”
这节课的尾声在欢声笑语中到来。
回到寝室，吃过饭就各自学习，本打算早点休息，谁知上了床苏向暖就打开话匣子。
说着说着，还建群把夏晗拉了进来，想说什么直接发语音，四个女孩就这样无障碍地来了场“女寝夜话”。
你一言我一语的快到十二点，哗哗雨声中，随着彼此越贴越近的心，女孩们渐渐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