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柯林佳怡来到时，顾倾寒正拉着苏向暖给她讲题，哄着他量完体温，才知道他大概率是烧糊涂了。
39.2℃。
头发是吹干了，衣服还湿着呢，李柯又带他去换衣服。
眼下来不及去医院，只能先吃点药看看能不能先把烧给退了，开始顾倾寒很抗拒，慕小小说吃了就不难受了，顾倾寒脸烧的通红，看着苏向暖说：“我一点都不难受，他们要害我。”
用尽耐心照顾他的慕小小：……
冒雨赶来的林佳怡李柯：……
苏向暖气还没消，此时更无语，没给顾倾寒一丝好脸色：“不难受也得吃，他们要害你也得吃。”
“哦。”顾倾寒点点头，拿起水杯就把药给吃了。
慕小小、林佳怡、李柯：？
吃硬不吃软是吧？
苏向暖起身，拉着林佳怡要走，顾倾寒不放人：“题还没讲完。”
“顾老师，你醒醒吧，我现在大学毕业两年多了，你给我讲初中数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着一个糊涂蛋说这些。
不过好在糊涂蛋听进去了，放开了她的衣角：“那我下回给你讲301。”
301，考研数学（一）代码。
苏向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到底是谁把她可能要学数（一）的消息走漏给他的！
临走前，苏向暖和慕小小加了微信，李柯说外面太冷，丢给她一件顾倾寒的外套让她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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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苏向暖就冻得打了个寒颤，她赶忙搂紧林佳怡取暖。
风声，雨声，树叶沙沙声，声声入耳。
苏向暖没听到林佳怡叫她，更没听到林佳怡轻轻叹息。
两人快步走着，路过小超市，苏向暖突然想喝酒。
苏向暖买完出来，林佳怡扯了下嘴角，“就一罐？”
“你明天还去店里呢，再说，你要是喝醉了，没人照顾我，那可不行。”苏向暖碰了下林佳怡：“但是给你买了果汁。”
林佳怡：“算你有点良心。”
一到家，苏向暖就踢掉鞋往卧室跑，趴到床上翻了个身，拍拍夏凉被：“林佳怡。”
林佳怡上床，盘腿坐着：“说吧。”
苏向暖不受控制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也坐起来，打开易拉罐，“咕咚”“咕咚”干掉一半。
恍然，林佳怡觉得，除去高中毕业去闵柠找顾倾寒那次，她好像还见过这个样子的苏向暖。
大概去年这个时候，也是一个雨天，苏向暖和一个初中女生一起去她店里，女生买了奶茶就被家长接走了。
苏向暖放在身旁的伞很眼生，开始林佳怡还以为是那个女生的，还想现在初中小姑娘都用这种格子大伞了嘛，苏向暖说不是小姑娘的，也不是自己的。
林佳怡猜八成是哪个好心人借给她们的，苏向暖却没来由的问了句：“你知道顾倾寒现在在哪儿吗？”
“这是顾倾寒给你的？”林佳怡惊讶。
苏向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一直到关店，苏向暖都坐在靠窗的位置，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晚回家后，苏向暖往高中三个班级群里都发了消息：“最近有同学联系上顾倾寒了嘛？”
“顾倾寒？你同桌？”
“要是你都跟他没联系，我们谁还能联系上他啊。”
“……”
再之前，是大三的春天，林佳怡去西余找苏向暖玩，她们在寺庙许完愿，下石阶时，苏向暖失神片刻，问：“顾倾寒现在做什么呢？”
“啊？”林佳怡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向暖眨眨眼，笑：“没事儿，咱继续往前走。”
出神间，苏向暖已经喝完一整罐酒，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林佳怡捧住苏向暖的脸，苏向暖抬眼，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以往的明媚仿若被吞噬，只剩落寞萎靡，林佳怡呼吸一窒。
良久，苏向暖终于出声：“林佳怡，我没有往前走。”
这些年，她遇到很多条件优异的男生示好，但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触新人。
她的感情，好像一直被困在十八岁那年的夏天。
-
被困住的何止她一个。
李柯伺候顾倾寒到半夜两点，顾倾寒才退烧消停。
这些年顾倾寒觉少，五点多被核酸广播吵醒便没再睡，做核酸、晨跑、买早餐，回到家李柯慕小小都还没醒。
他选择叫慕小小起床先把早餐吃了。
慕小小：“怎么不叫李柯？”
顾倾寒：“他睡醒去找林佳怡一起吃。”
慕小小：“李柯和佳怡姐昨晚冒雨过来照顾你，你不谢谢人家？”
顾倾寒：“我昨晚没谢吗？”
慕小小想到她哥昨晚一系列迷惑行为，不禁翻白眼：“我劝你好好想想做点什么弥补弥补，他们可能已经在盘算怎么和你绝交了。”
起初，顾倾寒面上看起来并无太大波动，脑海里突然有个画面闪过，才多了分紧张：“昨晚，除了李柯和林佳怡，还有谁？”
“我，你的冤种妹妹。”慕小小控诉，又指了指墙角，“它，你的爷爷。”
顾倾寒不悦：“我爷爷？”
“怎么翻脸不认狗啊，这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反正昨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是一个醉鬼抱着只狗，暖暖姐说这是你给自己认的爷爷。”慕小小耐心解释。
“暖暖姐？”一定是他听错了。
“对啊，你不记得了？”慕小小强忍笑意，故作淡定：“那你一定也忘了你是怎么拉着暖暖姐的衣服给人家讲初中数学的，肯定不知道暖暖姐走的时候很生气，对了，你俩还驴唇不对马嘴地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你真得谢谢李柯，要不是他把电话挂断，你都要投胎成满天星了。”
当然，她刻意隐瞒了苏向暖喝醉的事实。
顾倾寒顿感五雷轰顶。
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餐，顾倾寒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生无可恋。
李柯走之前来敲他的门，他现在不想搭理任何人。
李柯像是知道一样，特意安慰他：“不就是跟外公下棋，陪妈妈逛街吗，你只是烧糊涂了，我们都能理解，苏向暖也一定不会把你要带她吃遍学校食堂每个角落的承诺放在心上，毕竟她已经毕业两年了。”
“……”
认狗作祖父，和去世的长辈交谈，同她絮絮叨叨地讲毫无逻辑的话……
在自己喜欢多年的女孩面前发疯是什么体验。
其实也没什么，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顾倾寒索性放弃挣扎，下床开门，眼神担忧，语气关切，“没把她吓到吧？”
“你……”李柯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拍拍顾倾寒的肩膀，“你自己问她吧。”
顾倾寒关上门，又躺回床上。
纠结之后，他终于给苏向暖发送了好友申请。
接着，点开她的朋友圈，刷到底，数不清是第几次被提示“非对方的朋友只显示最近十条朋友圈”。
“选吧，出国还是去闵柠大学。”突兀的，父亲的声音冒出来。
那是2015年查成绩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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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当晚，外婆旧疾复发，栗大附院建议转至更好的医院治疗，在沈歆染父母的帮助下，外婆顺利转院到闵柠。
哥哥在首都读书回不来，父亲工作忙走不开，他不仅要照顾外婆，还要照顾不知何时患上恶疾的母亲。
那段时间他分身乏术，有时累得一闭眼就能睡着，两位长辈病情好转一些后，他才稍微放松，没成想父亲抽空过来把他所有社交方式动了手脚。
他拿着被拔掉电话卡的手机，看着登不上的企鹅微信，第一次对父亲发了大火。
父亲说，“别把未来断送在儿戏上。”
自己的感情就这样被父亲当成了儿戏。
“这个年纪谈上几年恋爱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能给你简历上添彩吗？她家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能为我们顾家提供利益吗？”父亲一连几问，试图让儿子清醒。
“她灵魂丰沛。”顾倾寒看着父亲的眼睛，认真道：“精神比物质更难富足。”
说完这句，他又小幅度地摇摇头，内心酸涩无比，苦笑道：“单是待在她身边我就很开心，没奢望和她谈恋爱。”
父亲惊讶到说不出话。
他不能理解，他的儿子，竟然会卑微至此。
父亲哪会知道她有多好。
她的磁场能量太强，可以源源不断散发余热去感染他人，只是靠近她，都平添几分力量。
更不会知道，如果她过得好，他光是远远看着，就能生出满足。
后来，父亲丢给他两个选择。
去找她，本科毕业后接受家里安排的商业联姻；或者先断联几年，等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再去找她。
他想来想去，选了第二种。
就这样，他和十八年来接触过的所有人断了联系。
成绩一出，父亲又来“关心”他报志愿，又是一道选择题。
出国留学，回来进公司继承家业；留在闵柠读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随他去闯。
他实在不愿一直受父亲控制，再加上身体抱恙的外婆和母亲需要他照顾，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父亲大概觉得获得博士学位起码要八年，足以消磨掉自己那让父亲视若儿戏的感情。
他没日没夜的研究如何缩短学制，报完志愿，大病一场。
痊愈后，他申请了新的社交账号，搜索苏向暖的账号想看她的动态朋友圈，却被“仅好友可见”拒于她的世界之外。
他苦笑着骂自己活该。
再打扰就不礼貌了。
为了不让苏向暖发现自己的新账号，他开通会员隐藏了自己的访客记录。
苏向暖十八岁那天，他偷偷回去过，坐在楼上台阶上，听她说，“当然要朝前走啦。”
对，不要等我，畅快往前走吧。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
再次见面，你一定会成为快乐，有思想，能让大家越来越好的人。
再见了，苏向暖。
他不知道那天自己是怎么回的闵柠，只记得好像从那天开始，再难睡一个好觉。
也很少有事情能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有天，偶然间，他又点开苏向暖的社交软件，神奇的是，这次竟然能看了。
他贪婪地把之前落下的动态朋友圈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联系了李柯。
他没办法不去关注她，只能从李柯口中获得三手消息。
得知她过得好，他就放心了。
他导师说他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同门调侃他堪比苦行僧，他只认为，这是达成目标必须要承受的。
他在煎熬中用力挣扎，亲手杀死一部分自我，就着那三年的温存和与她重逢的信念，撑到如今。
昨天早上被苏向暖叫住，熟悉的声音，居家的打扮，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
朝阳初升，微风送爽，草木清香，鸟儿成双。
耳畔，邻里街坊说着方言闲聊寒暄，让人倍感亲切。
她离开，他下意识转身追寻她的身影，只见她走过之处，所有景物都明亮鲜活起来。
眼泪夺眶而出。
这一刻，他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