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语气带了点小高傲，我听到后感觉有些无语，也不好指责什么。

    “是。”青年女人眼睛弯下，连连点头，“姑娘好人。”

    她一直站着肯定累，我没再绕着这件事生气，没放开她胳膊的手带我身体向前，我嘴角勾得没那么翘，“别站着了，咱们去坐下说吧。”

    我话刚说完，她温柔带笑的神情突然显得很急，眉头皱紧了一些，胳膊脱离我的手掌，像是不好意思地看我，“是小的不对，不记得请姑娘坐嘞！”她侧转小小的的鞋尖，退步，胳膊向她来的方向伸，脸朝我偏过来，眼里似乎带几分讨好，“姑娘请。”

    “……”不晓得该说啥，我感觉心里很无奈，憋得慌。空了的手慢慢垂到身侧，我把手握拳，松开时叹一口气，过去握住她的手腕，“一起坐，免得说话还得抬头。”

    她洗碗的地方有四五把凳子，我松手之后坐离她比较近的那把，抬头看她没坐下的意思，我指了一下前面的凳子，“坐呀。”顺便跟走到身边的秋禾说：“你也坐。”

    “谢谢姑娘。”秋禾拿过其中一把，放在离我很近的位置，侧对我坐下。目光落回女人身上。

    不晓得她啥时候已经走到凳子前，我看她时，她双手手掌压自己大腿上，朝我低下头，随着腿的弯曲，屁股向后，“姑娘真是好人，谢谢姑娘。”

    她坐下的动作没有不平衡，也许因为手压着大腿，裤管上移了一点，几乎要垂地的裤脚停在脚踝，那双挤压着脚比任何一张照片都要真实。

    “灶房的物什全是做活使的，准莫姑娘屋里的巴适。”随着她话语声，我把目光落到她笑容幅度很小的脸上，她看上去比较局促，眼神好像有些躲闪，说话也没看我的眼睛，“若先晓得姑娘要来，我必拾掇得再麻利些。”

    “没事，我就是无聊到处看看。”眼睛随意带过那些有剩菜和油污的餐具，“这么多都你一个人洗吗？”眼神定她轻微看向我的脸上，用我打工这么长时间的感觉说：“好累呀。”

    她眼睛偏移向侧前方，转过来对我轻轻点头，“是。”眼皮半垂下，眼珠也跟着下来，嘴角轻弯上去，语气似乎饱含对自己的不满：“我做活不如他们便利，只能做些不多动的活计。”眼皮渐渐掀开，笑意变浓：“有活做便是我的福气嘞。”

    我侧过头看眼前四大盆餐具，这次没有很快转头。

    比我在饭馆洗的一倍还要多，这能算哪门子福气？

    “有撒子糕点吗？”身边的秋禾忽然说：“姑娘走了许久，想吃些吃食。”

    不想吃也没胃口，拒绝前突然想起这是我的借口，我没办法只能看向她。

    她压腿上的手微伸，像是要站起来，“有的。”用力的嘴巴对我弯了弯，“小的给姑娘取来。”

    不忍心看她费劲走来走去，我伸手拦她：“不用。”她略显停顿，我瞬间想了个好办法，左手往右指，“让秋禾去就好。”视线笑窄了一点，扬了扬下巴，“坐啊。”

    “是。”身边的人应声站了起来，走到我看得清的地方，面向刚刚坐下的她，“你同我说在哪里，我去取来。”

    她的眼睛朝那边上看，而后伸手向远处的方向，“今儿个新蒸的糕点全在斗柜上的盒里。”

    “得，我去瞧瞧。”

    当她说斗柜，我才晓得她指的地方是靠墙的那一排柜子，上面有七八个摆放整齐的盒子，颜色和柜子几乎一样，不注意都分不清。

    秋禾走过去的身体挡住一排柜子，我没有盯着那边看，眼睛由远到近看过来，没有看到液体的油，不晓得那些瓶瓶罐罐坛子里有没有。

    不知不觉眼神回到她的身上，她看似没有情绪的脸上露出一抹幅度不大的笑，像是等我说什么。

    我垂眼想了想，抬起将目光落她脸上，面对她淡淡的笑意，问道：“你们做菜都用啥油啊？吃着挺好吃的。”

    “老爷喜吃花生油，烧菜用得多些。”她上身偏低地向我轻轻伸了伸脖子，蕴笑的脸仿佛明白了啥，“怪不得老爷中意姑娘，原是姑娘和老爷口味相近，能吃到一起。”

    习惯他们让我无语的误会，我没有立即反驳啥，而是思考花生油烧得快不快？

    想的时候，有些虚焦的事情看见拿点心的秋禾双手摞着很高的点心。

    意识到不对劲，我集中目光焦点，才看清点心下有一只白色的盘子，

    “忘问姑娘中意撒子糕点”秋禾嘴角轻微下垂，眉毛显出向下弯的八字，眼神似乎带有歉意，“秋禾不敢打搅姑娘歇息，便自个儿做主拣了几个模样不一样的来。”脚步在我不远的位置停下，弯下腰把点心送到我眼前，语气有些弱小地说：“姑娘瞧瞧得不？不得我再去拣几个。”

    反正只是个借口，我抬手拿了一个盘里花型点心，对她说：“这个就行。”

    她眉毛渐渐舒展，我似乎能在她脸上看出轻松，她朝我舒缓一笑，“谢谢姑娘。”

    嘴还没张开，她就像晓得我要说的话，走到我身边，转过身坐下，端盘的双手支在膝上，她又说：“谢谢姑娘。”

    “不用谢。”我压下心里的无奈，看一眼点心，眼神从身边的她平移向女人，“你们拿一块吃。”扫回她脸上，“盘子就放边上吧，一直端着多累。”

    “这是主子们吃的，小的咋好吃？”将女人的慌乱看得清晰，我的目光不自觉继续转向她，她额头上的纹和眉毛一样皱了起来，手掌朝向我摆动，“姑娘自个儿吃就得，小的不吃，不吃。”

    没闲心反复劝她，我藏住内心的急躁，对她弯起善意的微笑，拿着点心的手指秋禾端的盘子，“那你想吃自个儿拿，我走的时候不会带走它。”

    我眼神顺势看过去时，秋禾马上把盘子放到和我之间的地上，随后看我说：“谢谢姑娘好心，我晌午吃够多，便不吃嘞。”

    想拒绝总有理由，我连话都没说，转头对女人说：“花生油在哪儿啊？我想，我想做菜试试。”

    她的嘴像是要张开，但我听见的声音却是右耳传进来。

    “姑娘可是饿嘞？”甩头看秋禾似乎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点心，接着有些不解地问我：“姑娘咋不吃这糕点嘞？”

    一切都像是拉慢我逃跑的进度，我屏蔽脑海里李玉的影子，咬了一大口点心，嚼了三两下吞进肚里，语气不算好地说：“我吃了，可以让我说别的了吗？”

    秋禾合上了嘴，低下头没再说话。

    我也不想管，手捏着没吃出味道的点心扭头打算继续问女人。

    和女人四目相对，她不太自然地冲我笑了一下，“姑娘若想吃食，小的烧就是，姑娘不必受累。”

    堵住的话卡在喉咙里，我心想：她不让我动手是因为我“身份高于她”……那我找一个身份更高的压过去不就得了！

    “不是我想吃……”对那个王八蛋的讨厌程度，让我说这话都觉得说不出来，低头手抠了半天裤子，才把咬的牙松开，抬头继续说道：“李……我是说老爷。我想做给老爷吃，对，做给老爷。”

    大概她没注意我说得多么违心，眉毛抬高了几分，眼神柔中带笑，一副懂了啥的表情，“到底是姑娘，心思细。”我正要趁热打铁，但看她娘转头似乎往门那看两眼，接着回过头看我，小脚轻微往前挪，上身前倾抵在腿上，好像不想让人听到似的小声对我说：“姑娘不必辛苦，小的帮姑娘烧好，姑娘说是自个儿烧的就得。”

    半点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我眼睛睁大了几倍，还没答应呢，就看她把腿退回去，手压在腿上像要站起来。

    “不用麻烦！”我撅起屁股拉住她，她短暂停顿了一下，双唇微微弯起，“我也会烧菜的，姑娘安心。”

    “……”拜托！能不能让我顺利进行？！我压住心里奔腾的野马，边说边想地拉她坐下，“就就是啊，你会烧菜嘛……那就更不行……”想清说的方向，我肯定地看她：“对！更不行了！”

    她腿没有继续站直，顺我向下压的手坐了下去，抬头仰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解，“会烧菜咋不得嘞？”

    觉得她应该被我唬住了，我收回手往后坐，“当然不……”感觉没坐实，我还来不及挪，屁股下的凳子“主动”往前蹭。

    低头向后看了一眼，秋禾双手推着木凳的后边，抬头见她好像不太敢看我。

    我寻思一会儿解决，先转回头和看上去依旧有些不解的她说：“当然不行啊，你想想，他天天吃你们做的菜，肯定能吃出哪个味道更熟，我让你做那不得露馅。”

    她或因不解皱起来的眉稍平了些，脸上的笑容透着一丝安心，“我不常烧菜的，老爷应当不识得，姑娘放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