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霸

    左手的点心被我捏凹进去,我克制还没爆发的不礼貌,放弃想要勾起的虚假笑容,语气有些快地说:“不怕意外,就怕万一,万一他晓得你陪我撒谎,那到时候你跟我都得挨打。”

    说完,我猛地打了个寒颤。

    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我更加心烦,干脆蹲她面前,握上她的手说:“别拖拖拉拉的了,你就听我的吧,好不好?”

    近距离使我看清她眼尾细细的纹路,眼白有一层淡淡的黄,明明看起来是和我同龄的人,眼神却有一股苍老感。

    不晓得是不是没想到我的言行,她眉毛微扬,眼神略显诧异地呆看我大概十几秒。

    “我就想你告诉我油和火柴在哪儿,我自己去拿,不会连累你的。”我接着前倾上身,“好吗?”

    她像突然醒过来,被我握的手抽出,手掌朝下,托住我的小臂,抿嘴把我带起来,语气稍显沉重地说:“姑娘咋这说嘞?”等和我站起来后,她眉头微降,眼含微笑说:“小的本该听姑娘的,姑娘吩咐就是。”

    “那麻烦你啦。”我咧嘴笑着反握她的手,“谢谢。”

    她迅速摇了摇头,眼珠轻轻转动,眉眼舒展地轻声对我说:“厨子与她们约摸还有一个时辰才会来,姑娘若不想被她们打搅,小的同姑娘一起烧吃食。”

    两个小时做一道菜我自己也行,做菜又不是我的目的,熟了就行。

    我低头扫一眼她的脚,摇头说:“不用了,我和秋禾就行。”

    手掌离开她没干的手背,我还没问她油在哪,她手交叠肚子前,稍快地说:“咋能瞧姑娘做活?姑娘和老爷不能单吃菜,小的去煮些米饭,也省了姑娘的劳累。”

    她转走的身体掐断我阻止的话语,我没有再拦她,而是叫停她说:“你先告诉我油在哪儿。”

    家里的花生油炒出来的菜更多是调料的味道,没下过厨的我不晓得我家吃的花生油是不是也有这么醇厚的花生香。

    闻着秋禾打开的坛子,我伸手去拿,但她好像不想给我,我问她:“咋嘞?”

    她垂下的眼似乎看向我的手,没多久就把坛子递了过来,在我接过然后,她双手锤在前面,眉毛向中间低了几分,眼神稍微偏低,抿了抿嘴,“不晓得姑娘要做撒子?需不需把菜备妥再烧油?”

    没想好的事怎么可能直接回答?

    我转身面向灶台中央的锅,把坛子里的油倒进锅里,油仿佛有垂感的光面窗帘,缓慢地流淌锅里。

    我看差不多了,把双手中的坛子握正。

    “我就要先烧油。”

    没落下的油顺着边沿淌下,和坛子贴合的左手虎口多了深黄粘稠的油光。

    “晓得。”她侧过身伸手握起灶台一边的火柴盒,转过头对我笑笑,“秋禾这便烧火。”

    她蹲下划了一根火柴,送入有几根木柴的活口,抬手放好火柴盒,扭动身子抓一把后侧的木柴。

    油倒进锅里的瞬间浓黄减淡,透出乌黑的锅底,我忽略手上的油腻,迅速拿过她放下的火柴盒捏手里,打算等油热就点火试试旺不旺。

    “姑娘”虚化的脸渐渐清晰,我遮挡视线的手放下,看火口的光是崭新的半透明黄布盖她半边脸上,她看向我的双眼也映着明黄,放大的笑容显着温暖,“火烧着嘞。”

    “嗯,好。”我笑着点头,不经意瞥见后边走来的露尖小布鞋,我侧过头看女人眼睛朝我偏下的位置,缓缓开口说:“姑娘要不要小的同姑娘备菜?”

    我将火柴盒彻底握进手里,跟她说:“饭已经弄好了?”她点头后我眼睛扫到靠墙的那几篮菜,回头说:“这儿有豆芽吗?告诉我在哪个竹篮里,我自己去拿。”

    听完我的话,她身子似乎在往竹篮的方向转,“不必姑娘劳累,我去就得。”

    大概重心太过不稳,她步子迈得很小,但走得很快,我感觉她应该很疼,忍不住想去帮她,可是脑海中的一些片段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退步站了回去

    “你不用着急,油还得一会儿热呢。”我冲她大声说。

    “姑娘”听见声音,我转过头低下,看火口正前面的秋禾偏过身对我抬头,“约摸一刻就能烧菜了。”她低下头,站起来抬眼后眼珠朝外移,随后看向我,“需不需我去帮她?”

    我嘴刚要张开,侧目看了眼停下脚步的女人,再撇开眼目视身边的她,用低于她的声音说:“不用。她不想别人帮她。”

    “……是。”

    拿完豆芽她还说洗一遍再给我,我真想说不用洗了,就那么给王八蛋吃得了。

    “我看挺干净的,你过一遍水就行。”

    求生欲使我慈悲。

    “老爷吃的吃食大意不得。”她双手端一盘豆芽,迈着小步朝门外走,脑袋往身后侧转,“我去多洗两回,不能糟践了姑娘的心思。”

    裹了小脚干活还这么用心,我微弯的膝盖顶灶台前,望着她走进阳光下的背影,低头叹了一口气,“太要强也不好啊。”

    眼睛不由向下看,看到自己拿着火柴盒的手,讥笑地想:还说别人呢。

    站灶台侧面低头的她,把盘子放灶台上,我低下头看盘里的豆芽没有一丝水分。

    自己少了被油溅到的风险,我笑得眼弯了几分,抬眼对上她轻微抬起的视线,她偏低的眼睛依旧像不太敢看我,“姑娘想咋烧它?”

    “炒呗。”我没拿东西的右手捏起盘子,目光由豆芽扫到桌上装调料的小罐,语气里蕴了自信的笑音,“炒菜不容易出错,难吃不到哪儿去。”

    瞬间,厨房鸦雀无声。

    我略有茫然地左右看看她们,思考几秒反应过来自己露太多了,我缓慢地降低笑弯的嘴角,放下盘子时咳了两声,目光生硬地转向灶台前没人站立的地面,底气不是很足地说:“我的意思是,是更稳妥一点,不容易烧坏了,浪费不好。”

    “是。”左边少女比较肯定的声音传进我偏低的耳里,我轻微朝她转眼看,见她微低的眼睛对我浅弯,“姑娘想的准比咱这妥贴。”我抬起头转身面向她,她还是半低着头,眼睛微抬看我,“姑娘要人打下手便吩咐秋禾就得。”

    也许她只是因为她以为的身份才替我找补,但也的确帮了我,我眼珠一转,冲她笑了笑,“那你帮我准备点常吃的配菜吧,到时候一起炒。”

    她轻轻点头,保持微笑道:“是。”

    低头将拿火柴盒的手伸到眼前,我拇指推出里面的纸盒,火柴冒出红色的头,刚要拿出来一根,余光瞟到灶台前小鞋的尖。

    我朝鞋子的主人偏头看,疑惑她忙完为啥不去歇着,她好像看懂了我眼里的疑问,走得离灶台微微又近了小步,停下后两手交叠在肚子前,“小的有莫得能帮姑娘的,姑娘尽管吩咐。”

    现在我身边最好没有人,秋禾已经去拿菜了,我得支开她。

    “锅还没热呢,现在没啥事可做”说着,眼睛向左前有十几米远的那些餐具扫过一眼,“你去继续洗碗吧”回到她脸上,“我有需要再叫你。”

    她似乎被我带的,也朝那看了一眼,随后对我点头,“是。”

    她侧转过身后我更清晰地看到她鞋子好像都没我手掌大,我想不到她是咋维持平衡的。

    也没时间想太多,我收回跟随她飘远的目光,把手悬在锅上感受传上来的温度。

    烧油到现在应该没有半刻钟,锅里的温度没升上来,我收手划了一根火柴,眼前橘红的颜色更加耀眼。

    橘红周围的光晕模糊了走来的身影,我眼睛微移,模糊的身影逐渐真实,见秋禾手里握一把韭菜,她伸了伸有韭菜的手,“姑娘,这菜要洗洗,我很快便回来。”

    清脆的瓷器互碰声插入话语间,却不突兀,好像成了她话语的伴奏。

    “你再拿点菜吧,拿一块肉啥的”清脆的声音消停,只剩我的说话声,“多烧一点,两个人晚上不够吃。”

    她没多说啥,点了下头,“依姑娘。”

    让她洗了两遍菜,望她再次出去的背影,我感觉自己像个恶霸,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感受着左手逐渐减少的热度,我勾起嘴角邪笑。

    不洗菜才是我的本意,不过也不能让她看我往锅里扔火柴啊。

    偶尔在门前走过的男人没有看过来,我视线移向角落里被叫婆娘的女人,她前面的餐具已经洗了大半,确认没人关注我,我低头划了一根,将带着火苗的火柴扔进油锅。

    扔完后,我快速退了好几步,可连一点火星都没看到。

    “咋回事儿啊?”嘀咕着走上前看锅里,火柴浮在油上,没有任何燃烧的迹象。握住一旁的铁勺,捞出油亮的小木棍,我来回观察,“是不是还不够热?”

    “姑娘……”偏过头看秋禾握一大把韭菜走进来,低弯的眉毛略显愁色,到我前面不远的位置站下,“菜不能洗嘞,再洗应当烂了。”听说话的声好像要哭了:“姑娘可吩咐秋禾在门外头伺候,秋禾绝不进来惹姑娘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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