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瞳也凑上来查看，只见原本的“[支线任务1]”后面多出来一个“任务进度条”，深蓝色的进度条静静停留在一半的位置。
暗瞳沉默片刻，说：“作为向导，我有三次任务提示的权限，你需要使用吗？”
“不用。”祁彦想都没想，直接回绝。开挂的功能浪费在这种地方岂不是暴殄天物？任务指示一共也就两行字，还不如她静下心来仔细分析。
她又读了一遍任务内容。
“你在光途七号似乎背负了一大笔欠款，想办法查清楚债务出现的缘由，并尽可能还清它们。”
祁彦反复阅读这三句话，片刻后，忽然有了头绪。这条任务按照固有思维来看，只要还清债款就算达成目标。显然她也是掉进了固有思维，被任务的指向性牵着鼻子走。
“我应该早就意识到的……”祁彦说。
“什么？”暗瞳问。
“昨天你给我解释身份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任务提示的指向性并不明确，它在利用文字游戏，看似给出了明确的指引，但实际上拐了弯。”祁彦认真说，“就像任务2，前后语句之间没有明确关系。所以任务1也是这样，我以为‘还清债务’就是最终目标，但忽略了前半句‘想办法查清楚债务出现的缘由’，这也是完成任务的其中一个条件。”
暗瞳默了默，“……并且你认为，其实这条语句才是任务的关键，还债只是隐藏真实目的的遮掩物，是吗？”
祁彦点头：“是的，就是这样。而且……”祁彦欲言又止。
暗瞳不解：“而且什么？”
祁彦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隐瞒暗瞳，毕竟他有“精神感知”，除非祁彦完全不使用大脑思考，否则暗瞳总有机会得知她藏起来的思绪。这种情况下，她再隐瞒，反而是多此一举，甚至极有可能让她处于不利的境地。
“而且，你不觉得吗，系统很像是有自己的思想，它的任务说明就像在引导我一步一步通往某个方向寻找答案。它也可能是在筛选一部分能看懂深层含义的玩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祁彦若有所思，“某种……它自己无法达到的目的。”
“……”暗瞳银色的眸子凝在祁彦身上，这回他没有主动开口接话，也没有对祁彦的思考加以肯定或是否定，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祁彦结束思考，发觉暗瞳一直保持沉默，于是回神对上暗瞳的视线，暗瞳立刻换了副放松的神情，反应十分迅速，以至于祁彦根本没看到他刚才深沉的模样。
“暗瞳，你怎么不说话？”祁彦感觉暗瞳沉默的表现有点反常，“关于我刚才的猜测，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我认为，你的猜测是可取的。”暗瞳笑了笑，“但我没有更多的建议给你，除非探索者主动出示，否则探索者无权查看探索者的私人模块，所以我之前没有分析任务的机会。”
祁彦盯着他罕见的笑脸，“意料之中的回答。”
“债务出现的缘由，我想应该和管三还有把我介绍给管三的走私店主有关，如果能顺着这条线索走，应该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祁彦抬手遮在头顶，眯着眼睛瞟了一眼正午烈日，“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继续讨论，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先找个交通工具离开这里……不如就去趟黑市，如何？”
“我没意见。”暗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顶鸭舌帽和一张全黑口罩，递给祁彦，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墨镜和口罩给自己带上，最后拉起兜帽。
祁彦不可置信地接过这几样物件，忍不住多看几眼暗瞳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口袋，好奇地猜测里面还能掏出些什么。
“没别的了，简单的伪装物我一般会随身携带。”暗瞳摊牌，“之前忘记提醒你了，我建议你以后也这么做。”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的提醒。”祁彦戴上帽子和口罩，“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租车的地方？嗯……也不一定是车，跑得快的都行。黑市离这里有点距离，对吧？”
……
藤浔街上，一辆亮眼的蓝色跑车疾驰而过，驶过的路段回荡着巨大的尾音。
周边低矮阴暗的房屋逐渐变得高大气派，阳光直射这片区域，被摩天大楼外层玻璃折射成刺眼的光束。楼与楼衔接的通道外嵌着巨大的荧幕，上面正在播报银河市最近发生的新闻：
“近日发生多起盗窃案，初步判定是团伙办案，且团队中不止一人是异能者。该盗窃团伙善于进行外形伪装，经常伪装成受害者身边亲近的人作案，请广大居民注意辨别！重复一遍……”
“这新闻……管三报警也用不着描述的这么夸张吧？我分明只偷了他一个人而已。”祁彦靠在驾驶座上，一手把着方向盘，游刃有余，甚至还能扭过脸去看着坐在副驾驶的暗瞳跟他说话，“对了，刚才管三给我透露了有关复制异能的消息，他提到‘黑市的最深处’，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祁彦在真实世界的驾驶技术似乎就挺娴熟的，哪怕暗瞳租到车后三番五次强调她没有驾驶证不能开车，祁彦还是坚持坐在驾驶位上。
开玩笑，黑市都能大规模走私热武器和放高利贷了，还有人会管你有没有驾驶证吗？
暗瞳眼看挡风玻璃外的景象七拐八拐，整个人脊背僵直，肌肉紧绷，一手紧紧握住右上方的把手，一开口，嗓子都有点发干：“他很可能是在忽悠你。”
“为什么这么说？”祁彦皱眉看着暗瞳，猛踩一脚油门。
暗瞳身形不稳，险些丢了魂，脸色煞白，艰难道：“因为进入‘最深处’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来……你看着点路！！”
砰！
刹车被祁彦踩到底，车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滋滋”冒着火星，留下一道十多米长的印迹。
还是撞到了人。
“啧。”祁彦咋舌，墨镜下漆黑的眸子显出几分不耐烦，“走路不看路。”
暗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下车处理一下吧。”暗瞳准备推开车门。
倒在地上的人艰难爬起身来，面容逐渐进入两人视野，看清他的脸后，祁彦立刻拽住暗瞳即将推开车门的手，“你别动，我去。”
暗瞳迟疑片刻，抬头望向车窗外，只见四个用霓虹灯管拼成的大字悬在头顶：“阿里酒馆”。
——被车撞倒的人，是辛德里。
暗瞳瞬间明白过来祁彦想要干什么，于是按照她的要求，坐在车内，注视着她走到车前，摆出无比歉疚的模样，甚至能够容忍辛德里怒急暴躁的态度和谩骂，将他扶起来。
祁彦刹车很及时，辛德里伤的不重，只是肘关节处的衣物在摔倒的时候擦破，露出内里略显狰狞的伤口，伤口正在流血。
祁彦若无其事的抓着辛德里受伤的胳膊，疼得他脸色一阵发白，暴跳如雷地拍掉祁彦的手，“别碰我！我自己能走！趁我还没想杀了你，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祁彦立即撒手：“好的，先生，您慢走。”
愤怒地咆哮几句后，辛德里一瘸一拐地返回酒馆里去，酒馆大门没关紧，辛德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医疗包呢！愣在这是等着我朝你脑袋上开一枪吗？赶紧拿过来！你难道要我这副模样去收管三那家伙的债吗……”
车门打开，祁彦悠哉悠哉打算坐回驾驶座，却发现暗瞳已经提前鸠占鹊巢，他坚定地说：“你手上的血液不能轻易流失，我来开车。”
祁彦睨他一眼，暗瞳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不过她现在心情不错，也不多跟暗瞳计较，关上车门绕到副驾驶上了车。
“掉头回去？”暗瞳问。
“嗯，去收我的一百万。”祁彦说。
……
下午两点，管三的家门被敲响，原本窝在沙发里的管三神经紧张地从沙发里弹起来，一旁的小梅安慰他，“别害怕，老公。你都拿到那一百万了，辛德里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对，对。”管三顺着小梅的话自我鼓励，“我已经拿到一百万了，我不用害怕，只要把钱还了就行。对，没错，深呼吸……”
大门开启，果然是辛德里的面孔，管三见到那张脸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这几乎是猎物见到捕猎者本能的反应。
“准备好了吗？一百万。”辛德里微笑着注视管三，朝他伸出手。
管三颤巍巍从门后取出早就备好的钱箱，努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递给辛德里，“准、准备好了，这里是一百万。”
辛德里接过箱子，没有打开查看，说：“很好，管三先生，这次你很守信用，阿里酒馆欢迎你的下次光临。再会。”说完，辛德里转身离开，消失在街口。
管三扒着门框一直注视着辛德里从街口转弯，这才松了口气，关上大门回到屋里，如释重负般躺回沙发里。小梅挨着他身边坐下，替他擦去额前冒出的冷汗，“好啦，钱已经还完了，这下可以放心搜寻盗贼的下落，拿回我们的钱啦。”
“不急，”管三长长吐出一口气，“辛德里给我的阴影太浓了，感觉精神差点都出了问题，先让我缓两天。”
“老公按自己的节奏来就好。”小梅懂事地回道。
十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
管三和小梅不约而同看向门口，随后对视一眼。
管三：“小梅，是你叫了外卖吗？”
小梅连连摇头：“不是啊！我还以为是你的快递……”
敲门声越发激烈，管三不得不从沙发上再次起身。
他下意识吞咽一口唾沫，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正在等着他。
吱呀——
大门打开，露出一张辛德里的脸。
只是这次的辛德里手肘处的衣物有些破损，内里蹭破皮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注意到这一变化。
但是管三注意到了。
辛德里怎么又回来了？他这十分钟是去哪鬼混了，怎么弄回来一身伤？还有……辛德里什么时候觉醒了“血骨修复”的天赋？没记错的话，他不是“下层”吗——只不过是“下层”中的特例。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被领袖看重，当上阿里酒馆的馆长。
管三顾不上继续思考下去，因为对面的辛德里已经朝他伸出手。
“准备好了吗？一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