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瞳没有再问，回到之前的位置假装低头等待，实际则是打开手环扫描那个男人的信息。

    一分钟后，男人的同伴从厕所回来，期间无意中与暗瞳对视一眼，两人明显都愣怔一瞬，但很快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等会儿会有交谈的机会。

    祁彦迅速办理完黑卡返回，男人已经从座位站起身来，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趁这时机，她朝男人走去。

    等候区位于银行大门正前方，所以祁彦的行进路线看起来很像是办理完手续的顾客准备出门。

    男人和同伴交换眼色，同时盯上祁彦，迈开步子朝她走来，比她的步伐更加急切。

    他赶在祁彦出门前伸手拦住她。

    “有兴趣一起喝杯咖啡吗，女士？”

    ……

    祁彦和暗瞳先去还车，随后四人一起前往天茂街找了家咖啡厅坐下。

    咖啡厅的位置是按照折中距离找的，因为男人说他也住在天茂街。

    进店的前五分钟里，双方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对方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玩家身份，于是祁彦得知男人的名字叫陈彬彬，21岁，现实世界中是J省某双一流大学大三在读生。

    听完陈彬彬的自我介绍，祁彦为自己规划的第一个目标也算正式有了头绪。

    看来玩家一般不会被抹去现实世界的记忆，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情况，还需要继续调查，不过不是现在。

    陈彬彬自我介绍的时候顺带介绍了一下他的向导，叫暗影。

    暗影和暗瞳长的有七八分像，甚至连身高都差不多，这难免让祁彦对他俩的关系心生猜测，但她暂时没空细究。

    点完咖啡后，向导主动在稍远的另一桌坐下，为自己的探索者创造交谈空间。

    祁彦心安理得地坐在座位上，陈彬彬坐下前还回头冲暗影说了句“谢谢”。

    “你很信任他？”祁彦随口问了一句。

    “其实一开始也没那么信任……”陈彬彬挠挠头，“但暗影从我进入这个游戏后就一直陪着我，很多次陷入危机或是僵局的时候都是他帮了我一把，久而久之我们也就建立起信任关系了。”

    “你是一测玩家？”祁彦问。

    “没错。”陈彬彬回答。

    陈彬彬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周围人以及向导们听不见他们两个的交谈，然后压低声音说：“姐，难道你不信任你的向导吗？”

    “不好说。”祁彦故意回答地模棱两可，陈彬彬的来意她还没弄清楚，尽管算是在游戏里碰见的第一个现世老乡，祁彦暂时也不想对他抱有信任，“为什么叫我‘姐’？”

    这个称呼很奇怪，尤其陈彬彬还比祁彦大两岁。她听见带“姐”的称呼就莫名觉得对方不安好心，就像之前管三为了讨好她一口一个“彦姐”一样。

    陈彬彬露出崇拜的表情：“因为你牛逼啊姐！”

    祁彦：“……？”

    陈彬彬再三确认祁彦困惑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唤出光幕点开其中一个版块呈现给祁彦看。

    版块类似于论坛，整体色调是浅蓝色，此刻热度最高的一条帖子下面已经有2000多条回复，黄色标注的“Hot”十分引人注目。

    帖子的标题是，“[系统通报]实时更新探索者财富排行榜。”

    祁彦环视周围人群，“他们看不见游戏光幕？”

    陈彬彬点头，“NPC除了向导之外都看不见，向导也需要玩家的权限才能查看。”

    陈彬彬将光幕控制权限转给祁彦，祁彦点开这条帖子，大写标红的一行字立刻跳入视线中。

    “No.1 探索者6666号  财富：∞”

    毫无准备看见自己的编号排在第一位，祁彦先是一愣，随即感叹管三的保险库可真能装，居然财富值都无法显示出来。

    下一秒，祁彦脸色一变，缓缓摸上腰间佩戴的防身短匕，眸色阴沉死死盯着陈彬彬，“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不确认陈彬彬是否已经清楚她的身份，还是在试探她。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人对她的威胁都很大。

    突如其来野狼般凶狠的目光把陈彬彬吓了一跳。他明显察觉到对方瞬间腾起的杀意，迅速反应过来——祁彦察觉到他在试探了。

    陈彬彬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尝试安抚野狼的情绪：“姐，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能确认你的身份纯属意外。”

    祁彦保持原状，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和暗影早就盯上了管三，他收放高利贷，整片黑市都知道他有的是钱。前阵子他在阿里酒馆欠下赌债，我们就打算趁这个机会在他身上下手。本来前两天看他被辛德里带人揍了一顿，我就趁乱搞了点他的血，准备这几天去他家拿点钱就走。”陈彬彬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掏出一小管血迅速在祁彦眼前晃了晃，随后收回口袋里，“结果等我们去的时候，发现他的保险库被拆了，里面一毛钱都不剩！只好假装回去拿钥匙，赶紧溜了。”

    祁彦默了默，没想到她和陈彬彬两次都擦肩而过。

    “当时我还在想，是管三学聪明了，还是遇到同行了？回去仔细分析一波，我就觉得一定是遇到同行了，而且还是个胆子大的不得了同行。”陈彬彬说，“毕竟我一般都只敢拿个几十万，撑死几百万——虽然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对于那些人而言不过冰山一角，不痛不痒。”

    “是他先给我放高利贷的。”祁彦适时解释。

    “高利贷？不是吧？你欠了他多少？”陈彬彬愕然，“我以为你是单纯抢劫。”

    “十万。”祁彦说，“逾期一天，涨到一百万了。”

    “一天翻十倍？管三可真够黑的！活该被抢！”陈彬彬替祁彦打抱不平，“可你不是二测玩家吗，按理来说昨天才进入游戏……所以你是欠债十万，不，一百万开局？天呐，这也太地狱模式了吧！”

    这就地狱了？祁彦有点想笑。那她还有个二五仔的身份该怎么算？地狱十八层？

    “所以你是在银行认出我的？”祁彦总结陈彬彬的叙述作出判断。

    陈彬彬点点头，“能去VIP区域进行存取操作的都非富即贵，当时在场的就咱俩穿的像个普通老百姓，尤其姐你还全副武装……”陈彬彬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显得更可疑了。”

    祁彦：“……”

    看来以后着装还要注意场合。

    两人沉默的间隙，服务员端着托盘走来，在两人面前各放下一杯咖啡，“两位的咖啡，请慢用。”

    陈彬彬礼貌地笑笑，冲服务员点点头。

    等服务员离开后，祁彦摘下口罩，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为什么找我？”

    “一个人太孤单，想组队嘛，正好咱俩的异能也是一个类型的。”陈彬彬不假思索地回复，捧起咖啡灌了一大口，烫得嘴巴舌头瞬间没了知觉，想吐出来，又对上祁彦意味深长的目光，最后只好一咬牙一闭眼，咽了下去。

    “啊……”陈彬彬痛苦地挤出笑容，希望祁彦什么都没看出来，他不想在大佬面前丢脸，尤其大佬还是个女生。

    “你怎么知道我靠谱？我只是个刚进入游戏一天半的新手而已。”祁彦说。

    陈彬彬顾不上舌头全麻，马上说：“开局第一天就能觉醒异能的玩家本来就是凤毛麟角，敢像姐这样快准狠实施报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在这儿呆了大半个月，也见过不少玩家，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眼光的！”

    他顿了顿，怕祁彦还是不相信他的诚意，又说，“姐你现在就是缺少一条捷径，我对这一片很熟悉，尤其是黑市，我可以成为你的那条‘捷径’。”

    陈彬彬这番话说到祁彦心坎里去了——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熟悉这片区域的人提供信息，这能省去不少摸索的时间，大幅提高效率。

    至于异能是不是自己觉醒的，祁彦还不想跟陈彬彬透露太多。

    陈彬彬看出祁彦的动容，于是趁热打铁：“姐，那咱们加个好友方便联系吧。我来加你。”

    几秒后，祁彦的手环震动一下，点开后弹出一条“好友申请”，ID：探索者123号。

    祁彦勾勾唇角，心情放松不少，点击“接受”按钮。

    耳边传来只有祁彦能够听见的“叮咚”一声，“联系人”一栏中静静躺着一行新添加的蓝色ID。

    “姐，看你对游戏面板挺陌生的，是不是这两天光顾着解决麻烦，还没空研究呢？”陈彬彬眼尖，从刚才提到论坛开始他就注意到祁彦有些意外，于是主动教学，不放过任何展现自己价值的机会，“那里展开还有几个选项，姐你可以给我添个备注，就像这样。”

    陈彬彬说着，在自己的面板上把“探索者6666号”改成了“祁彦”。

    “我玩过游戏，不是游戏白痴。”祁彦委婉拒绝他的好意。

    陈彬彬干笑一声，“咳，我太心急了，不好思意啊姐。”

    祁彦在面板上点了几下，将陈彬彬的备注改成名字后抬头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陈彬彬面板上的“联系人”一栏除了她的蓝色ID外，其余都是灰色ID。

    “这两种ID颜色是……？”祁彦问。

    “蓝色表示存活，灰色嘛……”陈彬彬一边说，一边把刚才给祁彦改的名字偷偷换成“可抱的大腿”，“八成是已经脱离游戏，回到现实世界了吧。这游戏想生存下去挺难的，不然我也不至于上赶着跟姐组队了嘛。”

    真的能回到现实世界吗？祁彦心中持有疑问。

    咖啡已经渐凉，祁彦还没喝几口，不过这也意味着他们的下午茶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

    祁彦正打算起身，手肘不小心装在桌角，撩起袖子查看时刚好瞧见那个“牧”字纹身。

    她又坐了回去，“对了，你认识第一批玩家里名字带‘牧’的吗？”

    祁彦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刚才也看见了，陈彬彬好友里面只有她是存活状态，如果他真的认识，那才是最不幸的消息。

    陈彬彬转转眼珠，仔细思考一番，遗憾地摇摇头，“好像不认识……不过这似乎是好事？”

    很快他又补充：“姐你可以去论坛看看，很多玩家会在论坛组队或者发布消息之类的，找人的话……应该也可以吧？哦对了，论坛就在……”

    “我知道。”祁彦无情打断他的话，站起身，“那么今天就先聊到这吧？还有什么事回头再联系。”她晃晃手环。

    陈彬彬识相，也不再挽留，起身同祁彦道别。

    不远处的暗瞳暗影看见这边的动静，立刻跟了过来，在陈彬彬结了账后两两分道扬镳。

    “你们两个聊的挺久。”暗瞳走在祁彦身边说。

    “你们两个看起来也有很多话说。”祁彦意味深长地瞥了暗瞳一眼。

    暗瞳听出祁彦话外的意思，默了默，“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会知道的。”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祁彦和暗瞳都不会做饭，就顺路买了点速食带回去。

    暗瞳让祁彦先去洗澡，自己把速食准备好后摆在餐桌上等祁彦出来吃。

    “今天也好累。”祁彦走出浴室的第一句话每个字眼都透出疲惫。

    “辛苦了，吃完早点休息，明早还要训练。”暗瞳把热好的速食推到祁彦面前。

    祁彦忍不住翻个白眼，“我是不是还得说一句‘谢谢’？”

    “不客气。”暗瞳说。

    吃饱洗漱后，祁彦回到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研究论坛。

    循着记忆里陈彬彬的操作，祁彦顺利找到论坛板块的位置，点了进去，首条依旧是“探索者财富排行榜”。

    略过这条帖子，祁彦随手往下翻了翻。

    “探索者6666号不是二测的吗？怎么一天登上财富榜？”

    “头顶异能，有谁认识探索者6666号吗，没别的，就想抱个大腿！”

    “盲猜一波，探索者6666号富豪开局，这游戏没法玩了，太不公平。”

    “……”

    祁彦：“……”

    这些人真够闲的，是生存危机不够紧迫吗？

    辛德里已经知道了祁彦的存在，这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阿里酒馆是黑市的入口，在那工作意味着所有进入黑市的人都要先经过辛德里的审核。能以“下层”的身份坐到这个位置，恐怕不会太好对付。

    但如果她能一直扮成辛德里的模样，不仅掌握了黑市全部人员的资料，还可以自由出入黑市。

    这个想法令祁彦很心动，杀辛德里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而且必须是悄无声息的杀。

    祁彦翻出昨天罗列计划的纸条，在系统中腾出一张空白页面记录上去，然后把“为什么记忆缺失？”和“还债：明天中午可完成任务”用横线杠掉，在后面重新添上新的计划。

    “1.辛德里，黑市。

    2.欠债源头：管三、黑市店主。

    3.失忆（暂缓）”

    做完这些，祁彦继续打开论坛，尝试发帖。

    点击发帖按钮后，一个弹框出现，要求填写发帖昵称。

    祁彦想了想，填了个“产三”。

    随后论坛多出一条标有“NEW”的新帖：“牛攵，你好。”

    新帖在一堆激烈探讨“探索者6666号”以及如何快速发家致富的帖子中显得毫不起眼，很快就沉到下面去。

    祁彦不再多看，关闭论坛准备休息。

    如果“牧”真的能看到这条帖子，应该会明白的。不过要在一万五千人中找到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祁彦不抱太大希望。

    祁彦刚闭眼半分钟，手环发出震动，是陈彬彬的消息。

    【陈彬彬】：姐，明天空吗？去趟黑市？辛德里明天不在银河市，我这还有点他的血，咱们可以走“捷径”。

    天茂街的另一头，陈彬彬握着手环，紧张又期待的盯着祁彦的聊天框。

    “滴嘟滴嘟”，特别关心提示音响起，陈彬彬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躺在旁边半入眠的暗影被吵醒，忍不住白他一眼，“至于吗？我看她的等级不一定有你高。”

    “你不懂，养成系大佬的大腿抱起来更踏实！”陈彬彬头也不回地说，赶紧查看祁彦新发的信息。

    【可抱的大腿】：可以。

    紧接着又来一条。

    【可抱的大腿】：最近小心，辛德里对我们有所察觉，当心报复。另外，你知道如何提升异能等级吗？

    最近小心……大佬主动关心他了！

    陈彬彬忍着激动在光幕上快速敲下一行字，点了发送。

    “应该算是知道，前不久我刚提升了我的等级，不过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晚安姐，早点休息！明天中午咖啡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