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祁彦准时被暗瞳叫起来训练。
暗瞳的确说到做到，今天的训练量是昨天的两倍。练完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祁彦已经无法直立行走，全靠暗瞳操控着椅子带回客厅。
洗完热水澡扶着门框出来时，暗瞳在餐桌上摆好早餐，微笑着说：“辛苦了，今天你的提升很大，或许明天你再努力一把，精神力就可以突破C级了。”
祁彦已经没有多余力气朝这个笑里藏刀的男人翻白眼，双目空洞地盯着盘子里的烤翅和长胡萝卜面包，脑子里全是棍棒枪的模样，涌起一阵干呕的感觉。
“呕——”祁彦捂着嘴冲进厕所。
“啊……”暗瞳望着祁彦的背影摸摸下巴，“我是不是对她太严格了？”
艰难吃下早饭后，祁彦回房休息了会儿。
人是铁，饭是钢，待在生存游戏中，随时保持充沛的精神和体力自然是最重要的，祁彦不会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暗瞳之前说的没错，“血骨修复”这项天赋的确很好用，其实洗完澡没多久，她就已经完全缓过来了。
如果换作常人，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量恐怕至少肌肉酸痛个三五天。
祁彦揉了揉仍略有酸痛感的手腕，心道暗瞳真不是人。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愣了一下。
……暗瞳好像真的不是人，他只是游戏中的NPC。
祁彦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游戏创作者编代码的时候参照了什么，造出这么冷血的NPC，作为玩家表示这种体验很不友好啊。
轰——
浓密乌云瞬间将艳阳遮盖的密不透风，万里晴空被低沉的云层取代，雷鸣轰响不绝于耳。
所有变幻都在短短几秒之内完成，祁彦抬头看向窗外，玻璃泛起一片雨雾，雨水拍在窗上噼啪作响。
暗瞳敲响房门，“下雨了，路不好走，早点出门吧。”
“知道了。”祁彦朝门口提高音量回应，然后拎起衣架上的鸭舌帽和口罩戴上，自言自语，“有机会一定去黑市挑点高级载具……”
……
中午十一点，一把黑伞停驻在咖啡馆门口。
祁彦一手掩在头顶，先一步小跑进入屋檐下，留暗瞳在身后收伞爽水。
刚一进门，陈彬彬坐在上次的位置朝祁彦招手，“姐，你来啦，这里这里！”
店外闪过一道耀眼白光，紧接着是一声炸响，陈彬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祁彦随意瞥了一眼，今天天气恶劣，咖啡馆没什么人，坐在不远处的暗影就变得莫名显目，很快，他的对面坐下了暗瞳。
“这雨下得怪突然的。”陈彬彬愤然瞪了一眼窗外的雨幕，责怪刚才那道惊雷让自己在大佬面前丢脸，然后转过头递给祁彦一包纸，“姐，你淋着没？拿这个擦擦。要不咱们等雨停了再走吧，黑市那里下着雨行动不方便。”
话没说完，甚至递纸的手才伸了一半，外头乌云散去，露出当空烈日。
祁彦：“……”
陈彬彬：“……”
“走吧。”祁彦起身说，顺便接过陈彬彬想要往回缩的手里的纸，扬了扬，“谢谢。”
暗瞳暗影跟随起身，半小时后，四人出现在阿里酒馆门口。
——准确地说，是暗瞳暗影祁彦和“辛德里”出现在酒馆门口。
“注意安全，”暗瞳看着祁彦说，“黑市是向导的禁区，我们无法陪同你们入内。”
“凡事小心，保持冷静。”暗影拍了拍“辛德里”的肩膀。
祁彦做了个深呼吸，一只手隔着外衣摸了摸腰间，确认防身武器都在，随后朝向导们点点头，跟在陈彬彬身后走向阿里酒馆的大门。
迎客的服务生见了“辛德里”，瞬间收起脸上惯有的标准笑容，恭敬低头：“老板。”
陈彬彬像模像样的“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服务生让到一边。
服务生继续低着头，乖乖退到一边，等候陈彬彬走过去。
这么简单？
祁彦跟着陈彬彬往里走，心底涌起一丝不可置信。
阿里酒馆怎么说也是黑市的入口，辛德里会这么放心让手下认准自己这张脸吗？更何况这还是在辛德里知晓有人可以变成他的模样之后。
一只手突然拦在她身前，“稍等。”
服务生恢复微笑的表情，抬起头扫过祁彦的脸，语调平稳却毫无温度：“小姐，您需要扫描身份后再进入酒馆。”
“姐……咳。”陈彬彬没想到祁彦会被拦下来，下意识着急喊出声，还好纠正的及时。内心已经开始慌乱，但他记得暗影的提醒，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现在扮演的是掌控半个黑市的辛德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波澜不惊的辛德里，他不能露馅。如果这道审核是辛德里特意设置的，那他也不能开口解释祁彦是他带来的客人。
陈彬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纰漏，但为时已晚，一切都只能寄希望于祁彦，希望她能应对服务生精准核实身份的扫描。
如果辛德里是提前知道了祁彦的身份，故意利用这道关卡……陈彬彬不敢继续想下去，左手不受控制地攥紧衣摆。
听到服务生的话，祁彦反而松了口气，面向服务生手环发出的微弱光芒，等待他扫描。
——如果服务生不要求扫描，祁彦才会心里没底，怀疑这很可能是辛德里的圈套。
辛德里凭着“下层”的身份坐到无数异能者都垂涎的位置，要说这人没点头脑和手段，祁彦是完全不信的。
服务生没让祁彦卸下伪装，直接举起手腕照着她的面部上下扫了一通。祁彦猜测要么是这儿形成了不成文的规则，不暴露黑市客人的外貌，要么就是身份扫描可以直接穿透一切伪装。
无论是哪种情况，祁彦都不担心，昨晚熬夜整理资料，她已经做足了功课。
“七……言？”服务生瞥了眼显示“通过”的扫描结果，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不好意思，小姐，我能否冒昧的问一句，您不是已经在那场爆炸中……”
“死了，你是想说这个吗？”祁彦笑笑，靠近服务生低声道，“那是我姐姐，我们俩是双胞胎。她还活着的时候我很少出门，也没有录入身份信息，所以你的扫描仪可能是将我误认成她了。”
“明白。”服务生恢复笑容，后退半步朝祁彦做了个“请”的手势。
光核内部派出的卧底只有在死亡后会公布身份信息，但所有与其有关系的亲属或是上下级都是绝对保密的状态，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光核留下的后手。因此稍微了解一点内部消息的人都会明白祁彦的意思——继续问下去，遭殃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
“姐，你太牛了！”陈彬彬确认四周没人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后，悄悄凑到祁彦耳边说，“我记得光核内部的个人档案都会详细记载天赋和异能，咱们拥有‘血随形’，应该是重点调查对象吧？姐你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你把光核档案库给黑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祁彦笑了两声，换了个话题。
她总不能跟陈彬彬说，“我是双面间谍，星云之舟早就给我做好了假档案，就连后续应对方案也很完善”。
这是她的游戏身份内核，可以说关系到她在游戏中的生死。陈彬彬虽然看着老实，有几分靠谱，但有些不该透露的事情不必多此一举。
“你带我来黑市应该是有目的的吧？”祁彦跟着陈彬彬在酒馆内七拐八拐，不时有酒保向陈彬彬问好，两人交谈格外小心。
陈彬彬熟门熟路拐进一条狭长漆黑的甬道内，“姐，咱们这种异能全靠血液，还有时间限制，我猜你应该还没买过存储血液的器皿吧？”
祁彦默了默，“嗯”了一声，等陈彬彬继续说。
陈彬彬“嘿嘿”一笑：“我对这熟，今天是想带你来买高级血液培养皿的，这玩意儿用来储存血液很实用，快过时间的时候拿出来续一滴就好了，而且血液还不会凝固。”
祁彦挑挑眉，“听上去确实很实用，带路吧。”
黑市路上人头攒动，大多数人都披着黑色外袍，蒙着口罩或是奇形怪状的假面，很少有人在这里以真面目示人。
除了“辛德里”。
平日辛德里都是独来独往，面部表情常年只有一种极具压迫力的诡异笑容，偶尔也会进入黑市内部巡逻或是购买物品，但……很少有人见过辛德里与下属或是其他人同行，更没人在他方圆一米范围内见过女人出现。
此刻辛德里和他身旁全副武装的神秘女人自然成了全黑市人窃窃私语的谈论对象，女人只露出一双眼睛，但看起来挺年轻的。大伙都在猜测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辛德里的上级？辛德里的新秘书？辛德里的女伴？
……还是辛德里的情妇？
天呐，总不能是辛德里的女儿吧！
没过多久，辛德里带着女人停在一家名叫“奇奇瓶罐”的店铺门口，这家店铺专门出售各类精密仪器容罐，货物品质奇高，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家老板脾气古怪，从来不给客人好脸色看。
两人进去之后没多久就出来了，破天荒的，老板居然满脸笑容，亲自送两人到店门口，甚至还和他们挥手告别。
隔壁店铺老板见辛德里走远后，跑过去问：“霍尔奇，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认识你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会笑，而且还会出门送客！”
霍尔奇收回笑容，白他一眼，“那是因为黑市那些富豪阔太太们从来都精打细算，明明手上有大笔财款，却还是要跟我来回砍价。这些人太过精明，又太注重自身利益不舍得吃亏，成天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他们迟早是要被毁灭的，我哪犯得着跟这种人浪费笑脸？扯着嘴角也是很累的。”
隔壁老板揉揉耳朵。得了，又来了，标准的“霍尔奇”世界观，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总把“毁灭”挂在嘴边。但他还是耐不住好奇，又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辛德里不会被毁灭？”
“辛德里？”霍尔奇嗤笑一声，“不，怎么会是他呢？你们都误会了吧，真正厉害的人是他身边那位女士。”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
霍尔奇的话语被雷声打断，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眼阴沉的天空，几秒后雨滴便淅淅沥沥落在头顶。他们下意识回头搜寻辛德里和神秘女人的身影，只见稍远处，辛德里正在为身旁的女人披上雨具，而他自己却还淋着雨。没走几步，辛德里和女人的身影便没入阴影之中。
“姐，你先披着，我还有一个，等我掏一下。”陈彬彬吃力地从辛德里严格按照自己身材量身定制的衣服口袋里抠出一枚圆片，贴在胸口。圆片瞬间形成一件防水的雨披。
陈彬彬捻了捻发尖的水珠，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放松了，这一片靠近最深处，一般没什么人会过来。”
“最深处？”祁彦对这个词很敏感，下意识环视四周，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一团混沌的光亮，伸手指了指，“那里是最深处的入口吗？”
陈彬彬瞥了一眼，随口说，“没错，就是那。”随后祁彦深沉的目光和若有所思的神情让陈彬彬心中一紧，赶忙闪到祁彦身前挡住那团光亮，“姐，你可千万别去啊！虽然很多人都说最深处有珍惜宝贝，但是至今为止进入最深处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姐，我知道你厉害，但三思啊姐！”
“你怎么这么紧张？”祁彦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故意说，“你不是说在这里死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吗？万一我出事了，你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唉，说是这么说的……”陈彬彬面露忧愁，“但我曾经的朋友们在我面前‘死亡’的时候，我真心能感受到他们当时的痛苦。有时候我也产生过很不好的想法，就是这个游戏会不会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我的那些朋友们也……”
陈彬彬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发现在这个本就阴暗的地方说如此沉重恐怖的话题不太合适，而且祁彦的笑脸已经消失了，她似乎在认真思考自己刚才胡乱猜测的内容。
“害！姐，你别被我瞎说的话吓着了，总之咱们在这游戏里少冒险，等内测时间过了就可以回去了不是吗？”陈彬彬笑着转移话题，“对了姐，我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做到让霍尔奇那么高兴的？我可从没见过他那个样子，而且他只对你笑欸，都不搭理我……”
陈彬彬胆子小，继续探究刚才的话题似乎不妥，祁彦回过神，顺着陈彬彬的提问说了下去，“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付钱的时候给了点小费，夸了他几句……正常不都是这样的吗？”
陈彬彬：“多少小费？”
祁彦：“……一万？毕竟他的货质量的确比黑市其他店铺上乘，我找他批发了一百万的器皿回头运给我。”
陈彬彬崩溃地捂着脑袋：“多……多少？姐你买了一百万的？？”
这就是财富榜排名第一的大佬的金钱观吗？可这姐说得也太理所当然了吧！难道她现世也是富家千金吗？！
“对了，我还想去看看卖载具的，你认识路吗？”祁彦问。
“熟得很！”陈彬彬拍拍胸脯，“姐你跟我走就行……”
淅沥雨声遮掩了这片区域内第三位造访者的脚步，直到清脆缓慢的掌声响起，两人才反应过来，迅速进入防备姿态。
“本来以为只有一个异能者，现在看来是我思虑不周了。”
辛德里站在雨中，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