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

    顾周周看了眼谢辞璟的背影,慌忙将桌上纸张藏起,那张纸上被谢辞璟引着写了数遍暧昧不堪的顾周周。

    休憩时间,是在规矩之外,众人自是往殿下那处靠拢,顾周周惊惧了半堂课,小腹坠胀,趁着殿下被人围在中央,去了离学堂不远处的恭房。

    离了压仄之处,她大口喘着粗气,脚下也未曾磨蹭想着晚些回去,她想着晚到伫在门口,被殿下明目张胆的注视就心中发慌。因而很快打理了自己,便匆匆回到学堂。

    就到学堂门口时,顾周周东张西望小鸟似得探头,没见他人在外面,想必是在里面。顾周周在门口犹豫几步,离着窗口几步远朝里面望,这一望可失了魂,让她恨不得转头就跑,这学也别上了。

    谢辞璟正坐在她位置上,旁侧徐悦宜正打开她的书袋,将点心拿出来给众人分吃。

    谢辞璟朝她温雅笑道:“今日未食早食,腹中稍饥,可否求顾姑娘一块点心?”

    见殿下对她笑,徐悦宜殷勤将点心摊到他面前,嘴角抿出淑女笑意:“殿下随便吃便是,顾二姑娘给臣女带的,殿下想吃便吃,无须问她。”

    谢辞璟“哦”了一身,微扬眉头,视线打量在徐悦宜面上,微垂的鸦黑长睫隐隐露出郁色。

    徐悦宜满眼都是太子殿下惊艳的面容,未察觉那对她一闪而过的不愉,瞧着殿下玉雕般精致的手优雅的捻起一块点心,送进了如娇花般的口中。

    徐悦宜心情愉悦的欣赏着,然后将点心仔细包起来,藏进了自己书袋中。顾二的点心实在是做的好吃,除了必要要给别人分吃外,她喜欢独自品尝美味。

    殿下自是例外,可殿下说了一块点心,她便只给了一块。不能再多了。

    谢辞璟见那块干净的素帕中还有五六块点心,却被徐悦宜藏起,视线落在那书袋上许久才移开,笑容越发明媚,茂盛深处蛰伏荆刺。

    顾周周在门口站了会儿,学堂中的李玉林从后面拍了她的肩膀,狐疑道:

    “进去啊,在这杵着做甚呢?”

    说着便推着她的肩进去,顾周周无奈,只好垂着头进了门。

    刚进门,徐悦宜眼角余光一瞥,尖利地视线捉住了她,呼道:

    “顾二,快过来,殿下说你做的点心好吃。”

    脚步不得不向那人那处转去,脸色微微苍白,扬出个略微僵硬的笑来。

    谢辞璟坐姿优雅,吃相也是极其赏心悦目,艳丽的唇瓣微微张合,似乎是觉得嘴中点心好吃,眉目疏懒愉悦,令人挪不开眼。

    见她来,谢辞璟启唇道:“多谢顾姑娘的点心。”

    顾周周看了眼就移开视线,呐呐道:“不用多谢。”

    谢辞璟未再多说什么,一双深邃不时落在她身上,顾周周觉得比起课上时的视线,如今的视线稍带着冷意。落在皮肤上,像雪粒擦过一般,冷过后依旧发烫。

    跟谢辞璟在同一处待着,片刻也觉得难熬,幸运的是,钟声很快响起,她从未觉得钟音似这刻般悦耳,简直如同仙乐一般。

    他要给她们上课了。

    谢辞璟起身,与她擦肩而过,落在她抑不住欣喜的面上,面色微微发沉,瞥了她一眼。

    那一道眸光湛然,沉沉似寒流,那中隐藏的威胁不悦,一刹间让顾周周发热的头脑如坠冰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隐约明白他的不悦,又不是太明白,她像是蒙着眼睛在迷雾重重的危险山林赤足行走的人,万般小心翼翼,但因太过弱小,便分辨不清周遭危险、足边猛兽。

    一种无力感乍然从她心头升起。

    接下来一堂课难熬又不难熬,难熬的是对上谢辞璟的视线,不难熬的是跟上谢辞璟讲课的节奏,便很快沉迷其中。

    顾周周心不在焉,神情惶然,谢辞璟微落视线,便发觉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由皱眉,还是年纪太小,胆子也太小,经不住吓。

    顾周周心中迷茫,意外的是,直到下学,谢辞璟未再有什么过分举动,下学后径直离开了。

    她松了口气,收拾好书袋,趁着学堂中人多,同徐悦宜一起,去了贵价的食堂吃饭,又从众一起回了学堂。

    这样免着落单,也是免着被人逮到。

    她一天心砰砰跳,心不在焉,傍晚下学便匆匆赶进车中。

    月竹见自家姑娘受惊的兔子般眼圈红红,楚楚可怜地冲上马车,吓了一跳,心念一转,忙问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倾身,凑近顾周周,小声道:“殿下欺负你了?”

    顾周周一愣,没想到看似粗枝大叶爽朗的月竹居然猜到,咬唇,摇了摇头否认:

    “没有。”

    月竹见她如此,叹了口气,不再问。

    殿下惊才绝艳,权势滔天。她一个小奴婢,再护主,也不能怎么样。何况她也有私心,觉得殿下是靠谱的,比起别人,姑娘若是能得到殿下的庇佑,这日子便能过得安安稳稳。

    回到守琢院,顾周周才算是活了过来。

    小小一个院子,熟悉的众人,她一下子有了归属感,也不再慌慌张张,洗过澡后,同往常一样认真读书写课业,最后格外用心的学起箫来。

    她指望得到长公主的庇佑,到那时,她会请求长公主让殿下不再纠缠她。

    短短几日光景,秋意越发浓重,秋风吹过,院中桂树枝叶染上一片苍黄枯色,扑簌扑簌坠落,似飞羽扑蝶。

    侵晨,同样时辰的,天幕却越发浓黑,疏朗星空挂着半弯寒月,清凌凌的。

    今日要上宝宁长公主的箫课,顾周周比往日更早一个时辰起来。因是要亲自做给长公主身边侍女珍珠带的点心,如今天凉,昨夜也可早早做好今早热一热也是可行的,但新鲜出锅的总是更好吃。

    顾周周知晓自己没有八面玲珑收买人心的手段,但笨一些真诚一些的法子总是不令人讨厌的。

    笼上正蒸着点心,顾周周将书袋收拾好,看着天色还早,捏着箫柄渐渐紧张起来,今日便是考核的日子,她打算再练一练。

    闭上眼睛,按在箫孔的手指拨动,放空心绪,心绪随着曲调起转回合起来。她练习过千百次,每个曲音都被她牢记心中,每次的吹气的急缓轻重都曾反复练习。

    她在一本书上看过,人生万物不过有三重境界,

    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第三重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她愚钝,不能三重境界都理解。她大概明白第一重是箫曲本身的宫商角徽羽,吹出准确的音律便可达成。

    而第二重便是各个音律下蕴含的悲喜,与吹奏人悲喜之间的应和。她将自己在乡野之中所见的旷野平原,山川溪水,孤月炊烟,以及自身悲喜代入,这箫曲便生了情。

    姑娘早早起身,王妈妈、月竹、其他诸位也都起来,见着晨月下站在门槛上闭目吹箫的女子,都不禁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打扰,仰着脖颈望着她,安静听着。

    女子一身青色衣裳,腰肢柔弱宛如春日中轻易就叫人折断的嫩柳,她闭着眸静吹箫,神圣的面容不容侵犯,纤弱的眼睫垂在初雪般白皙的面容上,在暗淡的微月下,明亮的耀眼。偏生破碎中透出种坚韧来,似是乡野中平凡暗淡的一株野草,可任人随意践踏,却有来年春日野火不尽的蓬勃生命力。

    箫声悠扬,宛如一副瑰丽画卷铺展眼前,悲欢喜乐引在其中,叫人牵肠挂肚、同悲同喜。

    一曲终闭,月竹定定望着此刻如朝阳般耀眼的女子,一股子自豪酸涩的情绪涌上胸腔,闷闷涨涨的。她悄然将垂落脸颊的泪揩去。

    待顾周周睁眼,月竹笑容变得灿烂:“姑娘不必担心,您吹的很好。”

    王妈妈与其他人回神过来皆点头应和,见她们如此,顾周周露出个笑来,心中有了把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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