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给皇后娘娘请安时，众嫔妃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宸贵妃娘娘。

    她早早就到了，稳稳端坐在左首第一位。长相是鹅蛋脸，柳叶眉，五官很美，但在后宫众多美人中不算是拔尖儿。让人挪不开眼的是她那双半含半露的丹凤眼，眼尾狭长勾翘，少了三分艳丽，多了七分深不可测，再加上那一身圆融冷贵的气质，即使她淡然出尘，在人群中却依然很引人瞩目。

    也许是注视得久了，宸贵妃轻抬眉眼和柳玥的视线交错在了一起。她淡淡一笑，慢慢垂下眼眸，浅酌了一口清茶。柳玥却觉得后背一紧，承受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这个宸贵妃，很不简单啊。

    柳玥刚回过神，皇后就坐到了主位上，宸贵妃领首带着众嫔妃行礼，皇后下意识地扫了眼宸贵妃，不咸不淡地露出了个笑：“贵妃妹妹今日倒有雅兴，想起来给本宫请安了。”

    宸贵妃语气冷淡却很知礼数：“皇后娘娘说笑了，给皇后娘娘是臣妾的本分。只是前几日身子不爽耽搁了，今日已然好全，自当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轻抬手，叫了起，她的目光依然落在贵妃身上：“本宫倒觉得病去如抽丝，贵妃妹妹还是多将养些时日好，否则皇上和本宫心里总有些不放心呢。”

    宸贵妃朝皇后颔了颔首：“皇上和皇后娘娘挂心，臣妾更应该谨慎勤敏些，否则皇上和皇后前朝后宫繁忙，臣妾岂不是添乱了？”

    皇后脸上笑着，眼底却划过一丝薄凉：“贵妃这话说得倒是实在得很。今早，本宫想着寿康宫太后的寿诞就快要到了，到时候免不了思虑呢。不曾想妹妹就解了禁足出来，真是及时雨啊？”

    宸贵妃淡淡一笑：“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后宫大小事宜娘娘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臣妾愚笨，能帮娘娘做什么？更不敢称是及时雨，心里真是惶恐。”

    皇后娘娘垂眸掠了宸贵妃一眼：“妹妹谦逊了，本宫怕如果不知会妹妹一声儿，妹妹心里反而会更加惶恐呢。”

    宸贵妃被皇后这样一刺，面上的表情纹丝未变，慢悠悠地拿起茶盏开始喝茶，不再搭话。淑妃见皇后的脸色越来越冷，忙接了话茬儿说道：“皇后娘娘，您事事都想着宫中的姐妹，臣妾们真是感激不尽。尤其是后宫里新来的姐妹们，还是第一次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诞呢，心里估计慌得跟什么似的，都盼着您拿主意呢。”

    淑妃话音刚落，秦才人就笑盈盈地说道：“淑妃娘娘说得极是。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又事事操心忧虑，真是后宫表率，咱们姐妹们没有不拜服的。您只要一句话，合宫上下定然一心为太后娘娘的寿诞出力，哪有不尽力的呢？只是望娘娘垂怜，多疼疼嫔妾们，指点下嫔妾们，嫔妾们就心满意足了。”

    话音刚落，柳玥眉眼轻抬，掠了秦才人一眼，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安分呢，转眼间就到皇后面前卖起好，看样子是见贵妃出关，心思也活泛起来。

    皇后笑了笑，“瞧瞧秦才人，这几日倒越发会说话了，很是惹人喜爱。”

    秦才人娇俏地冲皇后笑笑：“嫔妾日日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娘娘待人接物，自然受益良多。都是娘娘教诲得好，嫔妾心里感激得很呢。”

    皇后点了点头，却冲着宸贵妃笑道：“贵妃妹妹禁足快大半年了，怕是还没见过新入宫的妹妹。今日正好和几位妹妹说说话，日后也好相处啊。你们都起来，给贵妃见礼吧。”

    话音刚落，柳玥就站起身来，领着几个新妃朝宸贵妃见了礼。皇后指着柳玥又对宸贵妃说道：“你瞧新来的妹妹们，个个都是拔尖儿的。不知道贵妃妹妹怎么看呢？奥，对了，领首的是皇上新封的柔贵嫔，容貌极美不说，且活泼伶俐，很是能干。就连良妃，哎呀，瞧本宫这记性，现在该叫彭贵嫔了，心里都吃味儿呢。贵妃妹妹素来和彭贵嫔交好，回去后可要好好劝劝彭贵嫔，她那性子也该改改了。柔贵嫔是新时新宠，皇上正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呢。妹妹是宫里的老人了，也稳重，想必应该比彭贵嫔更懂事些。”

    宸贵妃依旧不搭皇后的话，只是多看了柳玥两眼，随即就继续喝茶，跟没事儿人似的。皇后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柳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真是活该，谁让你拿我当枪使去对付宸贵妃，却没想到人家连理都不理吧？

    “皇后娘娘言重了，嫔妾惶恐。嫔妾初入宫廷，只是各位娘娘们厚爱，不与嫔妾计较罢了，又谈何说得上能干？这后宫正是有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们坐镇，才和美祥乐，嫔妾们也能过安稳日子。所以，嫔妾对皇后娘娘，各位娘娘们只有拜服，平日里也只能谨言慎行，克制己身，勉强称得上懂事，不给各位娘娘们添麻烦也就是了。”

    皇后听着这一番话，心里舒坦极了，她赞许地看了柳玥一眼：“柔贵嫔就是会说话，虽说是新妃初入宫廷。但这人啊，也得看资质的，毕竟有些人即使在宫中浸淫多久，骨子里也学不会谦卑尊敬，活该惹人厌烦。贵妃，你说是不是啊？”

    宸贵妃垂着眼眸，淡淡点了点头，还是没话。嫔妃们差点儿没憋住，皇后脸色越来越差，可一时间她拿宸贵妃还真没办法，只得袖子一甩，散了请安。

    众嫔妃刚要起身，皇后眸中闪过一丝凉意，却是叫住了贤妃。她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宸贵妃说道：“按说，妹妹作为宫中的正一品贵妃，嫔妃之首，太后寿诞理应留下妹妹一起商量。只是皇上虽然下令解了妹妹的禁足，却并未恢复协理六宫之权。贤妃妹妹素来和贵妃交好，又蒙皇上亲赐有协理六宫之权，留她一起协商，有什么章程可让贤妃告知妹妹，让妹妹心中有数，不知可好？”

    宸贵妃终于回眸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又看向贤妃，贤妃眼里有明显的求救之意，然而宸贵妃只是淡然转过身，“娘娘轻便。”

    贤妃一听，整个人都泄了气，她呆呆地看着贵妃的背影，认命般地垂下头。

    皇后果然更气了。其实太后寿诞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晚，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都是见惯了的，也不急在今天商议。只是这宫中差不多都知道贤妃是贵妃的人，她现在在气头上，贤妃留下必然没好果子吃。但如果贵妃求情，皇后就给贵妃扣一顶不孝的帽子；假若贵妃不求情，也正好让众嫔妃看看，贵妃对自己人是有多么凉薄。

    可贵妃就和没事儿人一样，转身就走。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和刚进宫的时候一样讨厌！

    这时候，秦才人却笑盈盈地往皇后身边走来，“娘娘，嫔妾初入宫廷，还是第一次遇上太后寿诞，多有不懂之处，不知道能否烦劳皇后娘娘教导下嫔妾？”

    皇后恹恹地看了秦婉一眼，不想淑妃亲亲热热地挽了秦才人的手，三人一起进后殿去了，贤妃则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春晴扶着柳玥，忍不住轻哼了声：“娘娘，您瞧秦才人的德性，这是傍上皇后了？”

    柳玥挑了下嘴角，什么也没说，径直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