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宫里就更是。灵贵人和陈婉仪的事很快就传得满宫都是，众嫔妃更是借着陈婉仪又给柳玥身上泼了不少脏水。

    和陈华娟同住一宫的胡美人这几日可精神了，时不时地就拉着后宫里几个长舌头的嫔妃小聚，明里暗里给了陈华娟不少委屈受。

    陈华娟只能忍着，玉芙宫的门都没进过一次。

    柳玥听着王升的回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很好，你下去吧。”

    王升恭敬地弯着腰退出了殿内。柳玥笑着对春芳说道：“没想到她平时看起来老实，对本宫却是越发实心实意了。”

    春芳笑着回道：“到底是娘娘慧眼识珠，早早就看上了陈婉仪，又抬举了她，她才有今日的造化呢。”

    柳玥点了点头：“眼下本宫正是用人的时候，本宫怕她担不住灵贵人，本想点化她，没想到她自己能立住。这样的人，咱们以后可多重用些。”

    “是。只是奴婢瞧着，灵贵人倒也十分伶俐呢。”

    柳玥微垂着眼眸拿起妆奁里的一支玫瑰步摇，淡淡勾起唇角：“灵贵人命好，生了那样一双含情露怯的眉眼，也不枉本宫用心调教她舞艺。”

    春芳接过那支玫瑰步摇轻轻插在柳玥的发间：“娘娘的本事无人能及，否则那灵贵人即使再美，没有超绝的舞艺也只能在永安宫苦熬着。哪有飞上枝头成为娘娘助力，崭露头角的福气呢？灵贵人学到的只是娘娘的皮毛，若让皇上看到娘娘的舞艺，恐怕整个后宫的女人都要失尽颜色了。”

    柳玥抚了抚头上的玫瑰花簪：“那日贵妃说起花坛边的野花，本宫觉得很是。野花如果开得美了，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你办事素来细心，本宫吩咐刘玉树准备的药材还有其他物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娘娘的话，一切妥当。”

    柳玥嗯了一声：“这几日你和春晴就辛苦些，多做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吧。只是一样，悄悄的，别让人看见了端倪。”

    “奴婢一定谨慎小心，还请娘娘放心。”

    随着灵贵人越发得宠，各宫主位娘娘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不少人都在自己宫里提拔起采女。可还没等她们把人推出去，贵妃宫中的一个琵琶女就飞上了枝头。那琵琶女长得极美，尤其是那一缕身段，柔媚得女人看了都要愣上几分。不出所料，这琵琶女很快上位，接连越级晋封，竟然越过灵贵人成了从四品美人，还赐号“玉”。

    玉美人每天娇娇柔柔地来栖凤宫请安，最看不过眼的自然是皇后和淑妃，她们二人合力，极力向皇上推举秦才人并一位今年的新妃白丽姬。

    瑞帝倒也给面子，抬举了秦才人正四品婕妤的位分，赐号“婉”，又晋了白丽姬为白常在。自此，四位佳人就轮番上阵，把后宫里搅得好不热闹，人送称号“四小美人”，每天不知道看了多少精彩热闹的大戏。

    尽管一个月里，柳玥的恩宠还能和四人稍稍平分秋色，但“柔贵嫔”这个不久前还在后宫响当当的名号算是慢慢落下来了。

    很多嫔妃恨不能立刻看柳玥的笑话，可柳玥依然每天悠哉悠哉的。请安时不再被经常针对，皇上和其他妃嫔的眼睛也不时常放在她身上，天知道，她过得有多恣意。

    只是总有人不想她如此遂意。

    不知道为什么，玉美人一个新时宠妃竟然被安排到了离玉芙宫最近的舒春阁。原本玉芙宫就是后宫中比较偏僻的宫殿了，这舒春阁和玉芙宫比起来还要更小更旧些。只是玉美人说喜欢舒春阁和玉芙宫附近的玉兰花林，况且，这里远离主位娘娘们的宫室，她练习琵琶的话就不会打扰了。

    众嫔妃听了很有道理，但她说练习琵琶怕打扰了其他娘娘们，却不怕打扰离得最近的柔贵嫔，这不是明晃晃地挑衅嘛？众嫔妃心里直叫好，一双眼睛恨不得天天盯在二人身上，就盼着这新欢旧爱间赶紧打起来才好呢。

    柳玥懒得搭理那些长舌妇，皇上不怎么来玉芙宫后，她每日带着春芳和春晴，一边制些健身益气的药材，一边做些耐放味美的糕点。时不时还约陈华娟等一些投脾气的嫔妃宫中小聚，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悠闲和美。

    只是玉美人没有辜负众嫔妃的期望，深夜里时不时就在玉芙宫外弹琵琶，吵得合宫人大半夜才睡。

    这日，陈华娟来玉芙宫喝茶小聚，听到宫外又响起琵琶声，眉头一皱，拉着脸问道：“这个小贱人还没完了？娘娘真是好脾气。”

    柳玥微眯着眼看了下陈华娟，慢悠悠地给她斟了一盏茶。

    “妹妹近来历练了不少，这样的事说说便过去了。”

    陈华娟垂首抿唇，飞快地绕了绕手里的帕子，“实在是最近宫中风言风语太多，嫔妾，嫔妾觉得娘娘受委屈了。”

    柳玥轻轻拍了拍陈华娟的手背：“知道你心中挂心本宫。只是说起委屈嘛，咱们的贵妃娘娘还禁足了大半年呢。再说了，皇上十天里总有四五日来了本宫的宫中，说到底，还是那些长舌妇嫉妒心在作祟罢了。”

    陈华娟脸上染了一丝愁绪：“姐姐，不瞒你说。没进宫前，我是全家人的指望，觉得要是进宫当上娘娘，出人头地，是件多么荣耀的事。现今如愿成了皇妃，却发现宫里的路竟这样难走。卑贱的日子连宫女太监都不如，位高的却也要处处谨慎忍让，否则一不小心就要受尽磋磨。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玥淡淡一笑：“妹妹看这茶，一片叶子离了根枝，连晒带炒，要十几道工序。从一片苍翠到干枯紧皱，临了还要经这沸水滚烫一浇，才能散发出这辛劳积攒一生的香气。只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香气就流入他人之口，它们也随之被泼进泥尘，绝了此生。所以，再香的茶皆有苦涩，而再苦涩的茶却全能回甘。妹妹觉得呢？”

    陈华娟笑着点了点头，轻咬着唇说道：“有些道理，姐姐一说，妹妹心中尽管还有疙瘩，却也舒坦。姐姐说得很对，想起小时候家中孩子多，饭尚且吃不饱呢，妹妹能有今日的造化多亏姐姐指点调教。”

    柳玥又替陈华娟斟了一杯茶：“本宫告诉妹妹这些，是觉得日子无论如何都是苦的。咱们在宫里受委屈，有人在宫外吃不上饭，只是看开些，苦日子会过得快些罢了。这些银票，妹妹就先拿去用吧，吃穿用度上对自己好些，别自己再给自己委屈受。”

    陈华娟看着一匣子的银票，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这么，多，都给我？”

    柳玥笑着看陈华娟：“这段时间妹妹因为本宫也算受了不少委屈，本宫知道你是个实在人，就不赏给你那些假模假式的东西了。钱在宫中可是好东西，有时候只要钱财花下去了，可比娘娘们的一些话都好使呢。”

    陈华娟使劲儿吞咽了一下：“那，那也不用这，这么多吧。”

    柳玥把盒子轻轻往前一推：“不是这么多还解不了妹妹这些日来的委屈呢。”

    陈华娟有些为难地把盒子往柳玥那边推了下，随即哼了声，“姐姐说什么呢？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是胡美人那个长舌妇乱嚼舌根罢了。其实，她们都忌惮着姐姐，对妹妹也没怎么着。”

    柳玥眼底掠过一丝探寻的笑意：“听说永寿宫的赵妃娘娘是个和善人，这几日倒帮你不少？”

    陈华娟脸上散开笑意：“嗯，赵妃娘娘平日里看着淡然，说话做事倒是挺公正的，前几日因为胡美人闹腾得厉害，还专门罚了她呢。”

    柳玥眸光微闪了闪：“那你可要好好谢谢赵妃娘娘，这些银票不正好派上用场了吗？”

    陈华娟眉心微皱，脸上浮起丝疑惑：“姐姐的意思是？”随即她眼睛眨了眨，亮了起来：“姐姐，你这几日不会又在下盘大棋吧？”

    柳玥没有应答，不疾不徐地又泡了杯茶，然后轻轻推到陈华娟面前：“咱们继续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