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看着宸贵妃，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嫔妾确实不如贵妃娘娘打得一手好算盘。你既知皇上根本不可能饶了你，还让我和你联手演戏欺骗皇上。到时候欺君之罪落到本宫头上，本宫岂不是大祸临头？”

    宸贵妃轻轻敲着桌面，脸上悠悠挂起一抹笑：“妹妹，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得选吗？”

    柳玥瞥了宸贵妃一眼：“你什么意思？”

    宸贵妃低头轻笑了声：“不要以为你玄牝门弟子的身份隐藏得有多深，别人都不知道。本宫就有无数手段让你显出原形，本宫知道了，大可以报给明镜司，再不济还有婉昭仪，本宫相信，无论他们两个哪个知道了，都会狠狠地咬下你一块肉来。至于你想说，你有恩于清远侯，明镜司那边你不怕。但你更应该清楚，如今周家倒了，皇上对集中皇权是有多么地渴望。夏家很快就会倒的，到时候简在帝心的清远侯就是整个大景朝无人能及的臣子，这样的臣子成了你的身后人，你觉得你以后在后宫中还能过得像如今这般逍遥吗？”

    柳玥捏了捏袖中的手，她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娘娘还真是能掐会算，又心狠手辣，本宫也不得不成为你掌中玩物，任你驱使了。”

    宸贵妃冷了下眼眸：“你最好是。柳玥，我很欣赏你，但不代表会一直纵容你。在我面前，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和你的孩子死得很难看。”

    柳玥直直地瞪着宸贵妃：“你现在连装也不装了吗？威胁我？”

    “是又怎样？反正夏家很快就会倒的，我到时候就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但柔妃娘娘你不一样。你宠冠六宫，又有一双龙凤呈祥，前途似锦，真的能豁得出去吗？”

    柳玥眉间一松，笑得恣意：“你大可以一试，本宫的本事还有底气。”

    宸贵妃起身，慢慢走向殿中养着的一盆凌霄花，这花本是开在五月的，眼下初春就有了，不知花房是怎么培育出来的。她轻轻勾着那嫣红的花瓣，不咸不淡地说道：“柳玥，我自是知道你的本事和手段，所以才选择和你交易。你也很明白，这世间的人和物。有得必有失，哪桩买卖能稳赚不赔，一点儿风险也无呢？罢了，本宫不妨再让你点儿利，司天监正使季恩是本宫的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就送给妹妹如何？”

    柳玥淡淡一笑：“看来娘娘为了心中所想，倒是很能下赌注啊。如果我猜得没错，季恩是毒神教的人，也是你最大的底牌，你倒肯。”

    宸贵妃微叹了口气：“没什么肯不肯的，只看值不值罢了。”

    “为了个情郎值吗？”

    宸贵妃大骇，回过头死死盯着柳玥：“柔妃，你好大的胆子！”

    柳玥耷着眼皮，有些无赖道：“嫔妾只是瞎猜的，娘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宸贵妃几步上前，目光炽烈地看着柳玥，仿佛要刮尽她的皮肉，把她看穿：“你，想诈我？”

    柳玥不咸不淡地对上宸贵妃的目光：“娘娘这副样子，还用我诈吗？”

    宸贵妃冷哼一声，甩了下衣袖，背过身去：“清远侯还真是失心疯了，你是个真品雁品还没弄清楚，就能不顾一切地替你出头了。哼，柳玥，倒是我小看你了。”

    柳玥抿了抿唇，竭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笑了笑：“哪里哪里，娘娘如此厉害，嫔妾也只能背水一战嘛。”

    宸贵妃抬头走近柳玥，又死死地盯着她：“你自该背水一战，毕竟，你虽然知道了本宫的秘密，但是情郎还没查到是谁吧？”

    柳玥攥在衣袖里的手又紧了紧，宸贵妃到底是不好骗呐。

    “娘娘方才说了，做买卖，当然有赚有赔。但这后宫之路凶险至极，嫔妾又身份低微，比寻常之人难上十倍百倍。故而，难免小心谨慎些，免得将来引火上身嘛。”

    宸贵妃冷哼一声：“你最好是别耍花招儿，否则我不介意与你玉石俱焚。”说着，她紧抿着唇到底还是叹了口气：“你只需要做好药，其余的事皆不用你管。事成之后，本宫在宫中的明线暗线皆交给你，外加一个季恩如何？”

    柳玥笑了笑：“娘娘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天天钓着嫔妾，让嫔妾寝食难安，嫔妾睡不好，方才自然脾气大些，还请娘娘恕罪呀。”

    宸贵妃拂了拂衣袖，哼地一声扭过了脸去：“我哪敢得罪你呀？”

    “不敢得罪我？季恩就算再厉害，自本宫怀有双生子来，已经暴露在瑞帝眼下，被除掉是早晚的事儿，娘娘还哄骗我当个宝呢。可见，你到现在都不老实，我为什么要让着你？”

    宸贵妃怒目瞪向柳玥：“你！”可是转瞬间她突然笑了，如一只艳鬼般：“那再加一个花婆婆呢？”

    柳玥一愣：“什么？”

    一个月后，正是万紫千红的春盛之时，贬为庶人的周家却在这个灿烂芳菲的四月天，死气沉沉地踏上了流放之路。除此之外，瑞帝还下旨让周皇后迁出冷宫，前往京郊行宫为国祈福赎罪。周家一大家子在皇帝雷霆之怒下，竟然能保住全族性命，前朝后宫都甚是惊异。

    消息是宸贵妃传来的，柳玥也有些诧异：“皇上就这么放过周家了？他什么时候这般好心了？”

    宸贵妃冷哼了声：“一个帝王，可以心狠，可以手辣，但他不能泯灭人性。当年他落魄时，没少在周太后和先皇帝安帝面前献殷勤，当年满朝文武皆知，他是得了安帝的便宜，借着周家的势上位的。如果把周家全砍了头，他是痛快了，但落人口舌，被世家大族抓住小辫子，岂不是毁了五年积累下来的贤帝名声？”

    柳玥眉心微蹙，“安帝？我只是听说过，对他和皇帝的事倒不是很熟悉。”

    宸贵妃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当年安帝是先皇献帝亲封的太子，而皇上只是个后宫里不受宠的皇子，被人踩在脚底下羞辱，到处受气。有一年秋猎，边疆蛮族献上儿一匹汗血宝马，太子见了甚为喜欢，便叫人加紧训练，以便赏玩。故而，可能是被太子催着，马夫们还没来得及驯化完，那马残余了野性，在太子骑射驰骋时突然发狂把他摔了下去，这时咱们皇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接住了安帝，救了他一命。从那以后，安帝走到哪儿便带着皇上，他渐渐变成了东宫官邸的核心人物。后来，边疆起了战火，他才得了机缘和当年的清远侯去平叛；立了战功被封了亲王，自此才进入了景朝的朝廷，有了一席之地。”

    柳玥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如果没有安帝，咱们皇上如今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王爷了？”

    “可以这么说？”

    柳玥眼睛转了转，又问道：“那当年的安帝是怎么死的呢？”

    宸贵妃嗤笑一声：“花柳病？”

    柳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这？”

    “先皇献帝驾崩后，安帝顺利在先皇遗诏和周家的护持下顺利即位。这位太子先前就被周太后和周家宠坏了，成了皇帝后就更肆无忌惮，夜夜笙歌，沉迷酒色，朝政被分成了三块儿，分别被周太后、周家和皇上管着。后来，在一次江南巡游中，他竟然看上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女，带回了宫中封为了贵妃。这下朝廷上下无不震惊，夏家更是借此机会大肆批判，当时闹得不可开交。当时安帝的叔父平王更是借此时机，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从西南一路攻上京城，差点儿造反成功。叛军被镇压后，安帝就一病不起，当时整个后宫讳莫如深，我原本是不知道的。后来还是在无意间在家中听家父提及似是早就犯了花柳病，命不久矣，当时心中一惊，以为是家父下得手，没想到，当时家父也在怀疑，我心里便慢慢有了个疑影儿。”

    柳玥一惊：“你的意思是？害了安帝的真正凶手其实是······”

    宸贵妃嫣然一笑：“要知道当年安帝虽然背靠周家，但周春这个老匹夫野心不小，总想着更进一步，与安帝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咱们的皇上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一下成为了他身边的第一心腹呢。”

    柳玥紧皱着眉头，喃喃说道：“周家有周太后在，朝廷上有夏家这个强敌，外面更是有平王造反，周春就是再心急，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选择动手除掉自己的新外甥。否则，一个文臣，如何抵挡得住夏家的大军？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

    宸贵妃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妹妹一点就透，宠冠六宫自是应得的。当年皇上已经把清远侯培养成了自己的心腹，是安帝手中为数不多的兵力所在，如果一旦安帝驾崩，那么周太后和周春在安帝病重、内忧外患之际，能考虑的皇帝人选便只剩下咱们当今的皇上了。”

    柳玥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好深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