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笑了笑：“你知道嘛？在玄牝门我还是个小师妹的时候，有很多被派出去做细作的师姐对男人动了凡心。大部分师父会亲自处理，等我功法学到纯熟能独当一面后，她便让我去清理门户。一开始，我心软，冒着被师门处罚的风险，放过了其中三四个，没想到再见时，无一不是一副枯骨了。而送她们上路的皆是她们曾心心念念、用情不悔的情郎。”

    宸贵妃垂了垂眸：“那我倒是要谢谢你，只是我中毒已深，怕是不能领你这番好意了。我十岁的时候因为得罪侧妃，当时父王的新妃又刚好入门，她们二人合力把我赶去了庄子上，在哪里我遇到了萧郎。那是，他还只是我王府一名亳不起眼的侍卫，可是有晚他喝醉了，与我夜谈，眼睛明亮地和我说，他想当将军。我就看着他夜夜苦练武艺，牛一样倔的眼神，每天都是伤，却还是整天乐呵呵的。慢慢的，我便放下了轻生的年头，和他一样重新拾起了活着的勇气。

    后来，我向我哥举荐了他，他从战场上回来后，背上添了一道蜈蚣式的长长疤痕，看样子当时差点儿丢命。但是他却笑着和我说，他当上了军中的长官，离将军又近了一步。我笑着回他，说我等着。然而等来等去，我却等到了宫中册封我为宸贵妃的旨意。那一天，他终于不笑了，垂着头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脸上一片死灰。

    他沉默了半天和我说，他不想当将军了，他只想要我，我们一起逃吧。坐上他的马飞奔在漫山遍野时，我感到了这短暂一生中至极的快乐，哪怕那一刻死在他的怀里，也就罢了。可是，我竟没想到，死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父王很快就派人追上了我们，当着我的面废掉了他一条腿，又把他赶去了边疆，与我相隔万里。后来，我便坐着贵妃的仪仗入了宫，而两年后，我便收到了他成为将军的消息，信上，他的字可真丑，却字字真诚地让我等他，他从不会骗我，现在已经成了将军，以后还会娶我的。

    后来，他很快就被调回京城成了父王军营中的一名教头。父王那天拿着他给我的信，冷笑着和我说，这段时间你可还高兴？你的男人为了你拼命成为了将军，还要娶你，贵妃娘娘？可你要明白，当年我能废了他，后来又让他成为了将军，现在自然也有能耐再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儿。不过这一次，就要粉身碎骨了。

    自那以后，我便彻底沦为了父亲的傀儡，和周皇后斗、和周家斗，更和皇上斗。人人都说这宫中残酷冰冷，可我不觉得，因为那几年，我便是个活死人了，还谈什么冷不冷呢？直到，去年春天，你进宫了。”

    柳玥轻扯了扯嘴角：“那么说起来，我还是娘娘的大恩人不成？”

    宸贵妃轻哼了声：“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可你入宫后，我的确觉得日子有盼头儿了。”

    柳玥眼睛转了转：“你这盼头可了不得，为了一个男人竟然把整个夏家都卖了。那可是曾经叱咤大景朝，煊赫至极的异姓王啊，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而这个女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宸贵妃淡淡地应了声：“我前几天去看过父亲了，还给他准备了断头饭，本宫宫里最好的大师傅做的呢。他竟然一口未吃，还气得吐血了，当场昏死了过去。哎，真是令人伤心呢。我明明都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啊，把皇宫还有春猎围场的布防情况都告诉他了，自己本事不够，怎么还怪起我一个妇人办事不利的？要知道，他可是最瞧不起妇人的，说妇人除了生子照料家事全无用处，我只是尽到了一个妇人的本分而已嘛。”

    柳玥掀了掀眼皮：“你是普通的妇人？说说看吧，你怎么和皇上做的交易。”

    “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吧？夏家和当年的平王有勾结？不过，当年平王意图谋反正是我父王在背后支使的。他原本想借平王的手把当今的皇上赶下皇位，却没想到清远侯用兵如神，竭力保住了皇上的皇位还把平王给赶回了西南边陲。边疆大战，夏家元气大伤后，我父王忍不下这口气，一方面又和平王勾结，一方面早早让我窃取皇宫布防的机密，准备再次起兵谋反。我抓住这个时机，先是让周皇后怀孕，再让季恩借助天象，用皇上的势力除去了周家，替夏家扫除了后顾之忧。我父王果然大喜，连萧郎也放了，还把他和平王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一看，这天大的馅饼砸到了我的头上，能不赶紧把它献给皇上？”

    柳玥嗤笑一声：“你真是厉害，我原以为一开始你只是气我接着周皇后的势，接二连三除了你的人，打击了你在宫中的势力。你要复出，便是单纯算计我让我失宠，好在新妃面前立威。却不想，你的算计远远不曾停止。你让我禁足后，便腾出手来逐步把周皇后斗跨，杀鸡儆猴，又对我威逼利诱，让我以及整个后宫不得不臣服于你。接着，你瞅准时机，对周皇后出手，然后利用周皇后把皇上、夏家、周家还有我全部引到你的陷阱里，皆为你所用，还要被你耍得团团转。结果临了，你全身而退时，就为了一个瘸子？周皇后要是知道了，怕不是比你父王反应更激烈，直接吐血而亡了。”

    宸贵妃爽朗地笑了几声：“柔妃啊柔妃，如果咱们两个要是早认识的话，定会成为好友吧？”

    柳玥翻了个白眼儿：“可别，我这点儿道行，哪里配当你的朋友。说说吧，你费了这么大功夫，饶了这么大圈子，用了这么多条人命换来的情郎如今在何处？”

    宸贵妃笑了笑，托着腮看着窗外静谧的夜空，脸色慢慢柔和下来，“早在夏家谋反前，我便让他服下了假死药，托季恩把他送出京城了。他喜欢草原，想必此刻正在茫茫草原上骑马飞驰，等着我去找他呢。”

    柳玥叹了口气：“罢了，你这么厉害，谁能害得了你。刚才是我想多了，只是剩下的事你可别再缠着我出手，要不然修怪我无情。”

    宸贵妃嗤笑一声：“呦，如今说话这么硬气，看来你和清远侯之间的事······”

    柳玥真是烦死这个多智近妖的人了，在她面前真是无一丝秘密可言：“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说着，她烦躁地拂了下衣袖准备离开。宸贵妃却蓦地叫住了她：“临了了，再给你提个醒儿，你是否察觉到了皇上对你的心意呢？”

    柳玥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宸贵妃，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还未察觉，当我没说。如果已经察觉了，我还是要劝你妥善利用，帝王的心有时候可以为你带来一切，有时却也能毁灭所有。我知你在志存高远，渴求那个万众瞩目的高位，可你太年轻了。前路漫长，柳玥，你善自珍重。”

    皇上的心不是一天动的，情也不会一天就用尽。眼下，柳玥烦心的是清远侯的事。奥不，或许现在应该叫安亲王。

    夏家伏诛后，皇上大肆颁赏有功之臣，清远侯便是最显眼的那位，从侯爷直接封为亲王。朝廷上下无不震惊，要知道异性亲王还是开国之初才有的殊荣。后来先皇献帝为了集中皇权便废止了，规定异姓王只能封到王。

    瑞帝本也在极力打压世家大族，收拢皇权，却在周、夏两家大族衰落后，公然修改先皇旧律，直封亲王，且独掌刑部、兵部和工部。这让不少人的心都活跃起来，日日守在安亲王家的门口，等候拜贺。其次，吏部尚书秦宇元华晋升丞相，统管六部。

    相应的，后宫中也迎来了晋封。秦婉被直接从昭仪晋位为惠妃，胡嫔被封为贵嫔，且恢复了封号，即丰贵嫔。几个在秦婉揭发皇后立下大功时就投靠秦婉的妃嫔也都得了晋位。宸贵妃眼看着就不行了，惠妃将来就是宫中位分最高的娘娘。一时间，惠妃娘娘的名号便在后宫里响当当地传开，甚至一时盖过了柳玥的风头。

    柳玥听完贤妃、灵贵嫔和陈嫔的消息，一脸恹恹的。三人皆以为她是忌惮惠妃，心里不舒服，便都劝慰道：“妹妹如今年轻，膝下还有龙凤双子，皇上定然不会委屈妹妹的。那秦婉只是仗着家中功劳封了惠妃，不得皇上心意，又能风光多久呢？”

    灵贵嫔也开口道：“是啊，姐姐，惠妃平日里行事张狂，如今刚晋了位得了宫权更是不得了，照这样下去，皇上迟早会厌弃她的。”

    陈嫔倒是更加淡定：“我相信姐姐才不会为那浅薄的惠妃忧心呢。”

    柳玥低笑一声，陈嫔素来对她盲目崇信，这下倒是误打误撞猜中了她的心思：“陈嫔妹妹倒是懂得本宫的心思。贤妃姐姐和灵贵嫔说得也没错，本宫如今实在不是担心惠妃的得势。”

    贤妃有些不解：“那妹妹这几日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莫不是真的身子不适？”

    柳玥嫣然一笑：“今日谢谢姐妹们来看本宫，本宫如今好多了。你们今后遇上惠妃不必客气，一切有本宫撑着，她不敢太放肆，该做的事大胆去做便是。”

    话音刚落，外面宫人就传御前的温公公来了，柳玥忙叫人请了进来。温如山进来后，笑着冲座上的主子们请了安：“启禀娘娘，皇上派奴才来问问娘娘，今日安亲王府上了拜贴，说是安亲王妃在家中做了桃花糕，想给娘娘送些来吃。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柳玥心里咯噔一下，安亲王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