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咳虫吐得鼻嘴挂出

    黑棕脸二人面色大骇,白脸的那个倒是镇定的很:“放心吧,我们种花之域人多地广,偷天换日之事岂为易哉?就算到了垂暮之时,庶民家之油灯、士家之烛火,总能在天明之前趋退一方黑暗。”

    彭成俯身一拜:“几位大哥行走江湖多年,不知有没有靠谱的路子,与我指上一条。”

    那白脸汉子沉思:“假如真想行事,不如寻探打伤我们的那个船家。他本决定前两日就要出海,叫我们几人闹大了动静叫人瞩目,应是会拖上几天。此趟船可能装载了私运出境的铜钱。船东心术不正,你可心里要有准备。”

    棕红脸汉子诉苦:“那日我们几个刚准备替他们从马车上卸货,我在一人抬着勉强挪动的箱子里听见钱币的撞击声,东家又遣人来叫我们三人押送几个箱子先行乘坐另一艘船前往二十里开外的地方等候。”

    黑脸汉子唾骂:“铜钱出外界,一贯以上,为首者处死。那船东真是好狠的心,没拿我们的命当命。我们自是不肯干了。”

    白脸汉子呵呵苦笑:“只打我们一顿还是轻的了。因在码头上一打听便知我们安家在何处,他们并不担心我们敢向官府检举,只是示众一下违逆他们的下场。他们势力再壮大,只怕往后新的地方官前来就任,都得先来码头拜谒了。”

    彭成宽慰他们三人:“有势力者,官司不敢谁何,且为防护出境。你们此次能保全自己不趟浑水,已是大福。”

    白脸汉子终对他对了分关切:“你可想好了?明知前路艰险,你非要去做吗?”

    彭成突然亮了眼眸:“大哥,就像你说的。不只是我,世间总也有其他燃灯燃烛之人。我已是夜中人,那就渺小而不自弃,不放弃去发出微光。”

    白脸汉子忍着自己腹腔的疼痛,高声笑了两句:“也是。阴阳交替为常,暮色无须惧,天总会亮的。”

    “今日多谢大哥提点。我要去岸边寻条渡船回去了,再聊下去怕归不了家。”彭成再次从小凳上起身,才注意到刚刚那俩孩子又在扒着门边。

    黑脸汉子尴尬:“平日里我忙着做活,我浑家身子不好,也难伴着他们。家中难得来了客,他们的规矩一时也跟不上。”

    年长的女孩立马牵着弟弟前来行礼:“谢过阿叔买的肉,阿叔要常来啊。”

    彭成今日无心打理面上的青碴,倒真沧桑了几分。他顿时轻笑:“好,好。”

    这两个孩子面色十分黄蜡,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另一头屋里传来一阵剧烈咳嗽,之后又有一声女人的惊骇:“啊——”

    彭成觉得有些惊悚,但见旁边的人都面色日常。

    小小的男孩说:“娘怕不是又咳出虫了。”

    女孩即刻牵了弟弟的手关切地冲去那间屋子:“娘,娘——”

    黑脸汉子又是变得羞臊:“我浑家得了蛟蛔病,不时地会发作吐蛔。看过大夫吃过药,试过偏方喝过香油,都于她无用。哎,旁的人都说,不知道她能吃到哪一天,怕是时日无多了。”

    坏了!

    彭成向黑脸大汉说:“大哥,我可否进屋见上嫂嫂一面?”

    民间并无太多的男女大防,那汉子也不惧他会有坏心,带着他行进了最靠靠里的屋子。

    床上的人奄奄之态,嘴角和鼻外挂着两条白白长长的虫子,在那妇人干黄发乌的脸上,分外眨眼。

    彭成忍不住干呕起来。

    那两个幼儿并不嫌自己的娘亲,挂着慢慢的忧心:“娘,你醒醒啊娘。”

    大点的女孩伸了手就要去捉下面上的蛔虫。

    黑脸汉子质朴,没有介意彭成的失态:“小兄弟,谢你关心拙荆,人见过了,你早些回吧。”

    彭成却是上前捉了女孩的袖子撸起看她的小臂,复而掀起男孩的衣服查看他的身子。

    他在他们骨瘦如柴的身上,均发现了一些皮疹:“大哥,恕我冒昧。你的孩子们体内应也有蛟蛔。他们已是虚劳,长此以往,只怕也会变得和嫂嫂一样。”

    这病倒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叫汉子惊奇的是:“小兄弟,你还会看病?”

    彭成否认:“倒也不是。只不过嫂嫂和孩子们可曾试过干漆?我异地家中日常往来人众,见过不少受长虫困扰之人。我曾看我父亲亲取一两干漆,捣碎后炒至出烟,过筛后以配以一合水、一橡斗生油喂送一童服下,不过两三服,虫尽驱出。”

    黑脸汉子如梦初醒:“大漆竟有如此作用?我这后山上也多有漆树,寻常人避之不及。我竟也是守了一片金山不自知。我明日便上山去割漆!”

    彭成连说:“冬季并不是割漆季节,哪怕你上山寻到片漆林都不会有所获。不如径直去了药店买上三四两。”

    黑脸汉子面露难色。

    彭成大致知他为何,摸出几串钱给他:“先拿着吧,算是定金。过几日还需你来相帮我搬运漆树呢。做上一场戏。”

    彭成与他耳语上了几句,黑脸汉子接过,连连道谢。

    彭成离开这农家,行至海边。

    海岸上正有一支摆渡船,上面已坐了七八人。其中的一个船工招呼着:“后生儿,坐船不坐?这是今日最后的一班船了。不再等人,你上船便能走。”

    他快步奔向前:“坐,我坐!”

    经过一个时辰的海上飘荡,彭成回到海港码头时日渐西斜。

    他依着搬运三兄弟的描述,来到殴打他们的黑心船停靠的位置。

    船上帮工无一不是青壮男子,皆统一服色,着短袄衫裙长膝裤,可见管理森严。

    彭成咬咬牙,壮了胆独自摸上船去。

    马上就有人来到登船口阻拦:“来者何人?”

    他恭敬地说:“我来求见你们掌事,想谈笔生意。”

    那船工值守颇为尽责:“我们掌事可是人轻易相见就能见的?可有引荐书函,或是令牌?”

    早知就先不将陈荃的令牌还回去了……

    彭成暗想着金秀秀的笑颜,不如为自己拼一把?如果能查探出了一些有用的讯息,他就能和普安郡王交换条件,尽早地回归临安。

    他上前对着船工耳语了几句。

    那壮汉吩咐了旁人守着登船梯,匆匆地向内跑去。

    不到一盏茶时间,彭成便被带入船舱大厅内。

    这艘船费料起码两三千,与他南下乘坐的豪华客轮不相上下。

    他昂首挺胸,撑足了自己的气场。

    掌事人是个年纪不到四十的胖子,慈眉善目,完全看不出他走私殴打他人的毒辣心肠。

    他的手中盘着木珠,笑里藏刀:“年轻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威胁我。”

    彭成行了招呼之礼,陪着笑回答:“在下不敢。只不过有事相托,才好不容易寻了个话茬同掌事您来套近乎了。”

    胖子柔声地似在哄孩子:“码头上行人渐少,我完全可以捆了你,待晚些丢了你至海中喂鱼。”

    彭成也做出一副天真之态:“那日我家主人行船至海港准备视察在泉州的生意铺设的如何,恰巧看见人载了一些小箱渡在海上,等待许久后却开回了码头。若是我今日不归,那日船上的手下并不止我一人,我家主人明日自会派了其他人来。”

    那胖子走江湖的道行高深,仍是一副不在意状:“你没证据,切莫胡乱攀扯。我只当是这船上来了个贼人,打晕后交给官差。来人,把他拿下!”

    旁边冲上来三个壮汉,就要去捉彭成。

    彭成完全不反抗,竟还大笑:“凡是做大商业之人,唯恐多生事端招官差瞩目,掌事的个性真是特别。我等家生子,身契皆在主人之手命不由己,单凭处置。”

    掌事终于放下心来,挥手叫旁人松开他:“今日寻我,可是要载什么物件?”

    彭成昂首而回:“不过一些漆树苗。”

    “哦?也是运到倭岛去?”掌事的见他果真是道上之人。

    掌事的仍是谨慎:“你何故不走建康、明州港口,舍近求远?”

    彭成故作神秘:“我家主人姓赵,曾在建炎年间游历各地,包括倭岛各国,曾得当地两个贵族相助。如今对方写了书信,不过所求一些漆树尔,又不是什么贵价物。小本生意,如何敢惊扰近京的地域?”

    “得了。我们后日发船。若无疑义,现在就拟个字据付下定钱来罢。”掌事的朝旁挥了挥手,便有人铺纸研墨,立起字据。

    彭成签下“赵漆莱”三字,按上了指头印,拿出交子要付定金。

    起身旁观的掌事忙抽走了纸据:“我们不收纸钱。金银铜钱皆可。”

    彭成犯难:“这是为何?我,身边只有些许碎银了。”

    掌事的多了几分轻蔑的态度:“这是我们的规矩。你身上碎银有多少便留多少吧,待你补全了钱款,再来取走这张契约字据。”

    彭成思索片刻便拍出了手中不多的碎银:“好。只不过现下已晚,去钱庄兑换怕已是来不及,明日我一早去换了钱便过来。”

    随后便着由两个船工盯梢着彭成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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