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我的种

    “你太过分了吧!”陈荃见彭成入门,从趴坐的桌前弹起。

    彭成面对指责,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陈荃拍桌而斥:“不告而别,将我扔在这宅中一整天!”

    彭成转身要去厨房找水净手:“哦,我不是留了字条给你。对了,我的信,可是帮我送了?”

    陈荃在袖中抽出的信拍给他:“还没……你不当面和我说一句,我怎知是你留的信是真的家书,还是歹人捉你后逼你写的劝赎书?你要总是不归,我还得打开一看呢。”

    彭成接过信:“也是,你谨慎些也没错。是我见事情进展不顺一时心急,思虑不周了。”

    他从厨房归来,手中吃着干巴硬的炊饼:“你今日没出门,怎的连灶火都没烧?你就着冷水吃了一日昨天买的炊饼?”

    陈荃弹了弹桌上的面屑:“喂,不要那么小瞧我罢?我还记得我在当差。要是你遇上事急着回来寻我,不见我人了怎好?大男人,喝几口凉水算得什么,凑合凑合。”

    彭成说道:“也好。我今日有些发现,顺道再在信中夹张字条,托家人带给郡王。你去净把面,现在就要准备出门发信。这信件务必要走急脚递,不可马递。”

    陈荃在宅中耗了一日,已是懒得挪动:“有什么事,这么急?”

    彭成已寻了纸,提笔简单叙起事情:“事关铜钱走私,总不能知而不报。”

    陈荃闻言,不敢再耽搁,连忙去拾掇自己。

    彭成打开火漆封住的信封,取出其中的家书裹了这张字条,又去取了一个新的信封,在原有的“漆匠彭宅收”后加了“彭员外亲启”五字。

    随后他又燃了油灯,将些许松脂石蜡焦油放在铜称上烤了一烤,重新制成火漆封住了信口。

    陈荃已将自己重新装扮回了利爽的差人。

    “机灵一点。”他接过彭成手中的信,彭成嘱咐他。

    陈荃会意:“知道知道,我们不就是替宗室子赚零花的看门人嘛。定期汇报差事,也正常。”

    陈荃出门后,彭成陷入沉思。陈荃虽持了普安郡王特给的金字朱漆急脚递牌,可是行至临安最快也须两日。

    后日,除了运输漆树,不知是否该采取其它的行动。毕竟他只是普通人,又非裁定世间事的神。

    陈荃来到驿站,将信函递给办事之人。

    对方看着信封上的字,见所来之人过于年轻,有些不乐有些轻视,不:“若非要务,明日天明再行马递可否?”

    陈荃显出一副恶相:“京城中最闻名的金字漆牌速递之事你可有耳闻?我家主能持有这金字漆牌,所行之事岂需向你交代?既有吩咐,你照做就是了!你嘴若不严,我叫你小命不保。”

    那差人联想到此前传的沸沸扬扬的十二道金令传召战场上的岳飞班师回京之事,误以为陈荃是与秦桧之势相关的一方,不敢再多言,战战兢兢地收了信。

    陈荃见他态度转变,而又出言半是威胁半是安抚:“我家主所求不过谋生意好能做些孝敬。上头的日子好过了,我们这些当差的才能端稳了饭碗。”

    随即他又摸出了几角碎银递给那差人:“大家都不容易,与兄弟们晚间当差时买点酒暖暖身。”

    又是棍棒又是甜枣,海港之地的官差自也不是顽固人,妥帖地交接起信件来。

    陈荃回到赵宅,彭成已洗漱妥当,催促道:“你也早些收整了,明早事多。”

    陈荃不解:“你都不问我将事办得如何?”

    彭成笑:“倘若你不聪慧,普安郡王也不会安心将你独自派出。与你的信任,我还是有的。”

    第二日一早,二人天不亮就去前往漆树林主庄念周处叫他开始移搬起预定的树苗,而后回到城内正赶上钱庄开门,将那一张千贯钱面额的交子,折换成七百贯的现铜钱。

    陈荃有些乍舌,虽知纸币兑成现钱会有些折损,可这数额也相差太大了。他不由得开口讨价还价:“掌柜的,虽我们急着用现钱,可你给的价也太低了。不若加上一些?”

    “啪——”这家城中最大的钱庄掌柜的在隔断的柜台里从小窗口中拍出拍出交子:“爱换不换,出这门去,你看看如此几张大面额,还有没有别家能与你换的。”

    彭成心中多了两分计较,嘴上含笑讨好地应着:“掌柜,换,自是换的。”

    陈荃不忿地盯着他,他却是不顾,领了钱带着他出了店:“快走吧,那船家还在码头上等着,莫晚了误了事。”

    陈荃仍是气愤,低声怒斥:“你如妇人般耳根子软!换个八九百贯钱也就算了,一贯七百,你当我们家郡王的钱是烧的?”

    彭成哈哈而笑:“你这话就不公了。我家母亲当家处事果决利落,常有男子自道不如。何故开口就是说女子耳根软?”

    陈荃被激地喊了出来:“我与你说东,你非得扯西!”

    “你瞧这是说话的地方吗?”彭成贴近他轻声相问:“上车行至僻静地方,我自会同你细说。”

    陈荃四处一望。城市商铺常常依行当而立,这条街上皆是钱庄。他止住了声。

    二人好一会才找至一处顾赁车驾的地方,特意租了一辆较新的马车朝码头行去。

    车轮压着不平路面的石子发出“嘎吱嘎吱”声,行至空旷地域更闻风声“呼呼”啸着。

    彭成这才和陈荃说:“方才那最大钱庄的掌柜应是说的实话。以这些日所观,市舶寺巡防官差者服饰皆旧,精神气不佳,似税收不多。怕是番舶漏泄现钱于泉州者少,出泉州者多。已致铜钱日寡。”

    “所以,这船家因此才喜爱收铜钱?”陈荃防佛有所悟。

    彭成点头:“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其余的话,待郡王收到信件后再议吧。”

    他们二人还未到码头便在一偏僻之处先行放陈荃下了车。

    彭成嘱咐:“这船家生性多疑,你且在这附近逛逛。我一人去前头办好事,再回来寻你。”

    “好。”刚好附近有个小食铺子,陈荃奔去买了几个麦饼,就回原地老实地驻步。

    彭成登船之后,见他能如期兑出了现钱,船家更是信了他背后之人有着一定实力:“明日酉时交货,戌时前发船。可是你自己跟船走?准时一些。”

    彭成点头哈腰:“一定,一定。”好似他真是个官贵之家干惯下人差事的家生子。

    事毕已是正午,早上经行了颠簸的山路已是难受,全凭一腔提起的干劲扛着。现下稍稍空闲下来,彭成这才记起自己滴水未尽,腹中空空地干呕起来。

    可是余光扫见有船工竟尾随他盯梢至岸上,他不想生出多的事端,纵使一旁有着许多食铺摊子,他只在旁上了自己顾赁来的气派马车。

    彭成还特意掀高了马车上的挡风帘,让后头的尾随者清楚能瞧见,这车里只有他一人。突显得他办事特别谨慎妥帖。

    趁着车辆调头的机会,他偷偷从马车窗的缝隙朝外望去,只见那船工守在了原地,并未跟上来,终得长吁了一口气。

    车辆从大路穿到小路,路渐陡峭。

    车夫将车停在一旁,有些不乐:“是说好的载你去码头来回,可是没说不走官道要绕小路。虽说车不是我的我只是个雇工,可修缮保管之事哪样不得我做?”

    对聪明人无需多言,彭成拨了拨胸口,估算着手中剩的铜钱。

    他又捏了捏身上随身带着装在荷包中的水晶笔架,复而拱手致歉:“叫大哥操心了。今日我在码头已将身边钱都充作定钱交了出去,现已余不得几个子。待等等接上我那兄弟,并了他手中的铜钱,定会给大哥一些补偿。”

    车前人才有些满意,驱了马继续向前。

    因起的太早耗力又多,饥饿的彭成在车厢中昏睡过去。

    金秀秀日常依旧带着彭成送的手串。

    水晶珠串不似翡翠玉镯般娇气,说打砸就打砸了。静坐无事时,她还喜欢时常取下把玩。

    这日她正和金念在院中帮着家里一起清点年前最后要交付的漆器。做完这一单,就只需等着安心过年了。

    宅子的大门虚掩着,过一会就会有雇工来将这些货搬运走。

    突然家中冲入一男一女并着两个女孩儿,抱着金念一直地喊着“我的心肝儿”。

    金念傻傻愣愣的,杵着像根木疙瘩。

    他自小因着邻里的嘴碎知晓自己是遭人丢弃被金家抱养的,如今突现这几个奇奇怪怪的人,他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害怕。

    金秀秀转而反应过来,奔向前拼命推开那男女护住幼弟:“何人私闯民宅?远离我五弟,报上名来。否则我就让家人去报官了!陈妈妈!吴妈妈!快去叫母亲来!”

    她接着扯着嗓子向外喊:“吴伯,吴伯,你在门口停好车就去铺中通知我父亲去报官!”

    其实门口巷子并无人。事态紧急,她只得赌上一把。

    那夫妇放开了和金念金秀秀推搡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两个妈妈手中各执了一把扫帚,在楼上盯着为过年扫洒门窗而临时雇佣女工的金母和金阿娇也闻声匆匆赶来。

    金母赶忙将幼子幼女领至身后。

    那对夫妇见金母打扮端庄显贵,不由得束手束脚了起来。男的忙呵斥着两个小女儿:“这是你们小弟弟的娘,快喊你们的干娘啊!”

    于是两个小女孩怯懦地喊着:“干娘。”

    “干娘。”

    “这孩子,如今生的可真像我。”那男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金念:“不愧是我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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