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未见到他前将自己曝露

    金秀秀不懂歹人使的阴私,却也猜出了大概的意思:“小洪大人的意思可是,赵七莱虽受了刑,却看不大出外伤?”

    洪迈点点头:“正是。多亏赵七莱这小子机智!他在被抓前当众闹了一场,搅得当地那叫一个人心惶惶。州衙恐激起民怨,已千叮咛万嘱咐那阉贼不管怎么行事都要照规矩莫触了法激起民愤。以至那狗贼,无法下死劲将七莱屈打成招。”

    洪适叹:“哎,只可惜牢里虽托人走通了关系,但因着我们洪家子的身份,并不敢亲自前去看他。赵七莱的情况到底如何,也仅能靠线人通传了。”

    几人又剖析了宦官倪詧的为人,直道这小人性子熏腐,以至翻遍临安都难找到能说动他的交好之人。

    拖得久了就可将民间舆情平息,到时赵七莱的安危就可能出现变故了。

    金秀秀突然亢奋起身:“现下由我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洪遵打量着她:“你?不合适。牢狱岂是你能去的地方!万一看见你那夫君的惨样,哭哭啼啼引人注目怎好?”

    金秀秀反问:“引人注目不好吗?我一个娘子家有嗷嗷待哺幼儿、多张嘴等米下锅,着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不止要去牢中哭,我还要从他在英州的住处哭起,一路哭过去呢!”

    洪适皱眉:“我们可直接送你悄悄潜入牢中见他一面。你确定在还未见到他前,就要将自己暴露?赵娘子,你就不怕倪詧会对你下手?”

    金秀秀起身一拜:“歹人们不是最为擅长遇见难题,就解决掉提出难题的人?这方法,歹人用得,我自也用得!”

    洪氏三兄弟面面相觑。

    虽这么说完全不合适,但却能感受到面前女人心中按耐不住的蛇蝎。

    洪遵道:“你若行事逾矩,我们可保不了你!”

    金秀秀拜别:“自当不拖累洪大人们!若能确认周全了事,我再回客栈与你们汇合。”

    ……

    夜色深沉,金秀秀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擦洗躺下。

    明日的后果谁也不知如何,现下能睡个安稳觉就睡个安稳觉。

    睡过来,就都当是现下自己赚到的。

    幸而英州温暖,并没有温州临安般的透骨湿冷。第二天过了辰时,金秀秀才能从眷恋的被窝中挣脱出来,面对自己无法料知结局的难事。

    她从包裹中取出了自己在家中干活时常着的便装换上,袖口和裙下摆皆有斑斑点点遭大漆浸污到的印记。

    金秀秀快速拢了个简单的发髻,并不肯像平日般上桂花香油固定碎发。额前毛绒绒和两侧飘荡的碎发,再配上她用冷水浸洗过的白净的脸,浑然一派人见犹怜的样子。

    她背起行囊走出客栈,从洪家人告诉她的最热闹的街口出发,挑拣着门口围聚人多的铺子一家家地打探过去:“掌柜的好,你可曾见过一个名叫赵七莱的双十左右的高壮郎君?小女子家生变故,只能靠夫君外出谋生,赚些柴薪钱。家中已无他的音讯三个多月,家中已无半粒存粮。实在无法,我才将孩儿暂托在邻家,独身出来寻他。”

    彭成那日一闹,为这没有江浙般热闹供游耍的地方添了不少热议谈资,极大地充实了庶民们的闲暇生活。

    眼见这出戏竟能续出第二场,自发捧角的人也愈来愈多。

    金秀秀从街口的平静礼貌问询,到近另端街口的涕泪纵横,真实的情绪有感迸发。

    她完全不惧被人围观,开始主动地一遍遍向旁人解释:“我们夫妻都是最老实不过的农家人。原本我家老汉农忙时下地、闲暇时再去找些割漆晒漆的活补贴家用,一天两餐粗茶淡饭也很是安乐。谁知突逢变故,他不得不外出找差事,我竟没等到他人再回来!呜呜呜——”

    有人鼓起勇气告诉她当日的情形,众人马上见着一个颜色好好的妇人,当着众人哭得脸色发白扑落在地,无助地捶打敲击。

    听着地上那人一遍遍带着浓重鼻音泣血般呼唤着的“儿啊,娘定会帮你寻回爹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在场的感性男女竟有不少抹起了眼泪,纷纷赞誉起她对夫的忠贞。

    有人从家中搬出张素漆藤椅,几个中年妇人自发地上前将她架起送到椅上坐好。

    有人才注意到,她的手上已叫地上的石砾擦的血肉模糊。她惊呼:“赵家娘子,你的手!”

    金秀秀惨惨地笑笑,左手捂着胸口用右手支着椅勉起身:“无妨,皮外伤。我夫君的住处或许有大漆,我们这些粗人经常磕碰,擦擦大漆便能止血了。我要,去瞧瞧我夫君的住处,看看他是否真有能力背着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屏着“法不责众”的民风观念,一群人前后拥着金秀秀,走向事发那天就落了锁的小破屋。

    因房东脑海中还留着那日的阴影,家中也并不短那不到百文的月租。那房子刚好还空着,并未对外放租。

    如今见着为个寻夫的年轻母亲而开来的围观大部队,房主也不好驳了乡邻的面子,只好打开锁叫众人一瞧。

    只见旭阳当空,里头却阴冷潮湿。没有窗户,能采光通风的只有墙壁上因土灰脱离露出的石缝和门洞。

    墙根排着一列小坛,似是赵七莱为在码头修补船木漏缝所备的大漆桐油的分装。

    床简直不能被称作“床”,彭成被抓走时天还未转凉,架起的木板上只铺了张草席,并着一个粗糙的枕头。

    不见衣柜,还有一套男装挂在房原租客自行固定的鱼网线上。

    里头连个炉灶都没有,地上摆着一只烧水的陶壶和一个木漆盆,其旁只有一个拿石头围的简易灶坑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锅。两个粗瓷碗和一双筷子,置放在锅中。

    锈铁锅,已是这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哪怕今日官府公示赵七莱是个罪恶滔天的人,在场的人都不可能去信了。

    人群开始讨论着:“从未听说过落草成寇人的娘子,敢在大街上寻夫!”

    “就是!人家小夫妻原本有吃有喝的!何必自降为流民?”

    “我瞧着赵家娘子虽生过孩子,仍像是二八之龄的黄花闺女似的,如果不是图他人好本分,怎会嫁给这样一个穷小子?”

    金秀秀听见这句,见缝插针地抹着眼泪,连连点头:“我郎君挣了钱,是都紧着姑舅和我们娘儿俩。他待自己可紧巴着呢。”

    因参杂着对彭成长期被下牢真实的焦虑,有些话说着说着,就连她自己都快要信了!

    金秀秀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一方有些显旧的帕子,展开露出里头的一把铜钱:“东家,这是我娘家人给我凑的路费,我瞧着着这间屋子如今还空着,不如还是租给我。我要去州衙接我的夫出来。一日不行,就去两日,两日不行,就去一月!我的夫是清白的,我定要接他出来!”

    众人纷纷应和入: “钥匙给她吧!”

    “就是,如果官府敢来人为难你,我们大家帮你一同对付他们!”

    在众人的耸动下,房东将钥匙交给了金秀秀:“赵家娘子,钱就暂且不收了,你郎君的租期还未满,你只管先住着。”

    金秀秀盈盈地拜行了个大揖,又向众人俯身致谢。

    她将肩上的包袱往床上一放,开始和人打探:“请问各位,州衙的路怎么走?”

    经由众人七嘴八舌地指点,刚过午时,金秀秀就已来到衙门口。

    她走到屋檐下高大的红漆木牛皮大鼓边站着。

    围观的人见她一动不动,议论声更是纷起,皆在猜测她是不是想退缩了。

    看热闹的人更是多了起来。

    金秀秀见势,这才拔了旁那插着的大鼓槌,双手合握将牛皮鼓击敲出最大的响声来。

    鼓声浑厚有力,将现场的人心激荡得蓬勃雀跃不已。

    州官的太阳穴是一阵阵地抽动,登闻鼓被奏响,来理雪冤屈的人所诉的一切棘手之事会被摆于日光之下,他要是处理地稍有不妥,便能叫人言给吞没了。

    甭管自己之前多任劳任怨,当年的考评都是好不了了。

    他匆匆地朝前堂行去,问着通传之人:“何人登堂击鼓?”

    差役回:“一外乡来的娘子。”

    州官松了一口,不是那些难应付的同僚和举子击鼓进状就好。

    妇人来告,不外乎是一些情感财产的纠纷,好判的很。

    待他坐到堂上,旁人为他呈上核对过的台下人的姓名、住处,他只觉得那地址眼熟。

    衙役们向地捣着棍,警示着围观的人群:“威武——”“肃静——”

    州官在漆按上敲击了惊堂木:“堂下何人击响登闻鼓,所为何事!

    金秀秀双漆跪倒在地:“大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小女子名金阿静,今日来此是为寻夫。”

    州官再次“啪——”地敲响了惊堂木:“寻夫你使自家亲友去闹事张贴寻人画像便是,州衙是办案断事的地方,非你一家之差役。罢了,见你是一无知弱女子,本官便不追究你随意击鼓扰乱衙门秩序一事。既无要案,退堂吧!”

    差役们正要开口接呼“退堂”,中堂之上的人正准备起身,金秀秀却带着哭音大呼:“大人,我的郎君蒙冤入牢,家中的老人幼童正在家中嗷嗷待哺,求青天大人给我们家老小一条生路,放出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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