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书稿要为洪氏兄弟开路

    此言一出,外头围观的人是群起激愤:“什么昏官啊!就是要抓人,也总得有个罪名吧!”

    “就是!没升堂没断案,将人家家里的顶梁柱抓走这么久,总得给人个交代吧!她的夫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差役们再次使着黑漆长棍捣地:“肃静——”

    中堂上再不能安然端坐的中官不自觉地尬咳几声,心中暗骂这些臭刁民不懂为官的难!

    汉地自秦起就开始了流官制①。他一非本地人、二没有可靠的世家背景,否则也不会被明升暗贬至此地。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好不容易辛辛苦苦与本地世家搞好了关系,不至于叫人拿住错处失去晋升调离的机会,此地却突贬来了个秦太师厌恶的洪皓,自己还得为看管他的那个胡闹阉人兜着底!也委屈着呢!

    州官气抖着脸颊上的胡须,他可真的太想问问门口一个个自以为正义的看客,若叫他们一个个地亲去得罪秦太师,可都愿意么?

    他打好腹稿,敲击惊堂木后做出义正严词的样子:“民女金氏,你的郎君牵扯到一桩罪臣肆意动摇朝纲的秘案,由京中差人亲自督办。若他真是清白,在查明真相后自会将他放出。你一无知妇人,赶紧回去照顾老人孩子。本官不追究你扰乱公堂已是开恩!”

    堂外的人大惊,皆沉默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帮错了人。

    涉嫌动摇朝纲,那,可就是反贼啊!

    金秀秀似摇摇欲坠地歪斜着身子,模样极为可怜地磕了个头。

    汉人拜天拜地,寻常见到王孙贵胄都无需屈膝,此礼已是极大了。

    她将堂上道貌岸然的人高高地架起:“青天大人,天下谁人不知,如今朝堂之中有着英明智慧的秦太师,怎么可能出现朝纲被动摇之事?更何况,说我郎君这样的乡野之夫都有机会参与其中?大人,莫再同我这个无知妇人说笑了。青天大人,让我见上我郎一面,叫我知晓下他是生是死吧!”

    民间但凡有些风骨的文人,绝不肯为叛国者谱词编曲,却广评岳飞收复国土却终遭一难的悲剧。

    油炸桧这一小吃迅速地风靡至此地,更是传护国之情怀及于市井。

    因此汉地谁人不知害死战神岳飞及诸多忠臣的依旧稳坐高位的秦桧?

    州官见金秀秀的三言两语间,就扭转了舆论的风向。

    假使不让这市井泼妇见一见她的夫安一下心,坊间怕是要添油加醋地传出他敢质疑秦桧执政理事能力的谣言。

    他皱着眉头:“罢了罢了。本官就许你见夫一面。不过你稍后的言行若有逾矩,别怪本官不顾情面,要照法办你!来人,将那京中要案所涉之人赵七莱,提上堂来!”

    等了一刻钟,被反绑着手的彭成被差役带至众人面前。

    围观人群见他除了头发有些散乱外,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甚至身上衣衫都不是罪犯着装,整个人看起来毫发未伤。

    彭成见到金秀秀,本能惊讶地倒抽一口气,而后又很快恢复平静,向着中堂高坐的人行礼。

    金秀秀跪着朝彭成方向挪了两步,望着他唤着:“郎君,郎君!”

    彭成微笑着向她点点头,想使她宽心。

    金秀秀却突然起身飞扑至他身上,咬耳低语:“书稿!”

    彭成顷刻会意,眨眼之间给了回复:“在床下!”

    他身后的差役半息②后才反应过来,一脚踹开金秀秀。

    金秀秀坐地捂着胸口半响没有出声。

    彭成尽力克制住前倾的身体,使自己不要挣脱了差役的束缚,为二人带来额外的麻烦。

    他眼中的恨意似要冒出火星来,却只能回头盯着身后那人,无法回手。

    金秀秀终于哭出来了声:“郎君,你受苦了郎君!我们一家老小等你回家!”

    彭成心中长疏一口气:还好还好,既能哭得这般利索响亮,肋骨定是没伤到。

    而在门口的人见到模样端正、完好无损的彭成,本对衙门的公正性产生了些好感,此刻却叫下狠手怼人胸口的差役一脚踢回原点。

    州官见势不对,赶紧击响惊堂木陈述结语:“民女金氏,本官方才出言警示过,就当作是你当堂举止失当的惩戒吧!你见夫之诉求已经达成,若无要事上报,便退堂!”

    州官边的文书喊了句:“退堂——”

    差役们捣着漆棍配合:“威武——”

    彭成很快被重新送回牢中。

    金秀秀已无继续留在朝堂上的理,只能迎着人群投射来的目光,哭哭啼啼地离去。

    回到住处,她去床底探查,果真发现了原本夯实的泥地有些许土被松过的痕迹。

    她想了想,并不打算马上翻动泥土,而是出门同围聚着闲话的邻里打探:“乡亲们,临近的地方,可有女人能寻得的活计,比如女红之类的?我带的盘缠不多,我想赚钱养活自己,还想给家中寄点家用。”

    众人嗤笑,感觉金秀秀完全空有一副清秀的容貌,果然仍是她自我介绍口中的靠夫供养的乡野农妇,不解世俗。

    一刀子嘴豆腐心的阿婆回复:“小娘子可会真会说笑,谁家女人拿不得针线?若有那般轻巧的活计,排队的人早就列出了百里地去。你想在这市井临时找到差事,必是苦的累的。要么你能做搬使得动大锅的厨娘,要么你就去给走南闯北的人清洗脏污的衣服。”

    金秀秀朝她一拜:“是,出门在外总不能手心向上,如何还能挑肥拣瘦?我不擅厨艺,那便该做了浣衣娘。谢大娘指点。”

    她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拿锅灰匀暗沉了脸,去买回了大背篓、搓衣板、大木盆、碳熨斗、大铁锅等洗衣的工具,在房门口的空地用带树杈的毛竹干支起了简易衣架。

    而后金秀秀背起大背篓,同她们说自己不可能识得富贵人家的管事,只向旁人问来了城中客栈的地址,准备一个个地上门去招揽生意。

    她终于得到了能光明正大同洪家人传信的机会。

    金秀秀给了店中小二几个钱吃茶,便自如地挨间客房问过去:“客官,可有浆洗衣物的需要?”很快便收获了两套衣服。

    很快,趁着四处无人,背着脏衣篓的她走到了洪氏兄弟的门口叩响了门。

    是洪遵开的门。他被眼前人惊讶到,情急之下一把拽过她拉入房中:“赵家娘子,你这是……”

    洪适假装无事走出房间掩上房门,下到一楼和掌柜的闲扯了些无关要紧的话,观察四周有无异象。

    房中的金秀秀对着洪遵快言快语:“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已得到洪相公之书稿,前来与君商谈,如何处置。”

    洪遵面露难色:“想必我们来到英州的消息倪詧已经得报,就是瞒也瞒不住。今日我们已去拜访过父亲。再呆上两日我就需轮换我三弟使他暂回临安,免得久留令其生疑。我们兄弟出城时常遇盘查搜身,必不能带着书稿。”

    金秀秀随手抓起未悬挂于大漆衣架上而置于地上揉杂成一团的衣物塞入后背篓中,随后道别:“中官虽不能算做朝臣,但毫无亲友的临安来者突暴毙于此地,定有人要求你们同仁之间要相互照应。到时,你们出行便方便了。”

    激动的洪遵把住她的上臂低声骂道:“你以为,秦桧的人是那么好动的?别天真到凭着普安郡王对你的两分照顾,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万事能脱身!”

    金秀秀拜别:“洪二郎再会!”

    她不再称呼洪家子为“大人”,便是拿着普安郡王为她镀金的义妹身份,去压制他的质疑。

    她快步转身打开房门,却差点撞上洪适。

    洪适本能地捂住她嘴,还好还好,她未叫喊出声。

    金秀秀无奈地挥开他的手,低声道谢:“有劳洪家大郎望风。”继而匆匆离去。

    洪家兄弟二人目送她的背影,默契且无奈地各呼出一口气。

    次日清晨,她背着脏衣来到河边,用皂角仔细地清洗了领口袖口之类的边角处,再将衣服背回家中,投入早就煮好放温的淘米水中浸泡。

    趁着空档,她又返回河边打来净水装满大木盆,再将锅中的衣服捞出拧干投入盆中漂净,直接提衣上杆晾好。

    半日过去,四周的人见她将活干得像模像样,不禁对她多添了几分好感。

    农忙时节未到,妇人们仍保有几分空闲,照旧围聚在门口话家常。

    金秀秀背着竹篓从过路的小贩手里买了些廉价但是颇受欢迎的豆浆糍,用纸兜着捧给她们,模样诚恳地拜求:“阿姐阿婆们,我因置办谋生的物什几乎花尽了身上的盘缠,我想再出门去多接上几份活。可否劳你们替我看一看竹竿上晾的衣衫?我去上一两处客栈便回来。”

    见她家中遭难仍能做到礼貌周到,众人自是怜爱地应允下来。

    金秀秀早就从洪氏兄弟处获知,那宦官倪詧来到此处时就一直拿乔,颇为嫌弃州官替他安排的住处。

    如今他正自添了些银钱,住到城中最好的酒楼中。

    金秀秀来到他的落脚处,不由得偷偷在心中感叹:此酒楼不过普普通通,竟在英州能堪当“最好”二字。

    英州尚且广通商贸,与大宋东面临海地域间的贫富悬殊已是极大。北上依靠南北汉人输送去主要生活物资的金地,不知民间人日子过得是多么的匮乏?

    她将自己在临安家中时向大姐学会的浆衣本事对着店家描述了一番,自荐洗衣。

    酒楼店家正头疼呢,他从这小地方招徕能麻利地使用熨斗熨衣的妇人已是不易。

    客栈中的个别贵客,住了许久仍吹毛求疵,时常指责着他们处理的衣服不够精神笔挺。

    掌柜多多少少对这个京中来者的背后靠山也有所耳闻,于是巨大的压力使他这个管事人的头发掉了又掉,唯恐自己已深深得罪了贵人。

    这小娘子的出现,着实宽解了他的心。

    ①现代中国社会依旧沿用着汉制政体所创的流官制

    ②古代计时单位,一息=6.4秒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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