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她在一张陌生又熟悉的石床上醒来。
这不是落花朝闭关的洞府么。洛乔昔惊魂未定，心想这落花朝不会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吧，喜欢把人慢慢折磨死。这石洞古怪得很，尤其是深处，好像随时会出现一只手，将人拖进去般。
洛乔昔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爬起身时，忽然听到一阵说话声，如同附耳窃窃私语般很模糊。
是从洞府深处传来。
“...”
洛乔昔脚步不由自主往那边走去，临近黑暗，她猛然清醒连退三步。这种地方不对劲，似乎有灵力以及一股非常恶心的气息。
可就在她快要跑出洞时，洞外又传来落花朝的声音。
“既然想进去，为何停下。”
语落，掌风扑面而来，洛乔昔来不及反应就被打入深处。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她整个人摔入一片雾池中，起身才发现里面并不暗，墙壁周围布满火把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纹路。
这池没有水却让人从心底感受那个濡湿感，洛乔昔哪里还敢呆着，挣扎地往池边去，好不容易爬上岸，一只冷白的手骤然伸来。
一声琤瑽，她被数根锁链捆住。
洛乔昔脸色忽变，整个人被迫又回到池中。除了那股心底不适感外，雾池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凶残之物，洛乔昔唯剩不多的体力也消耗完了，只能铁青着脸呆在里头。
此时，外面落花朝与他人似乎在谈话。
落花朝道冷笑道：“...洛家有什么脸，当初可是他们求着我收徒。”
“好歹是洛老爷子唯一的孙女，小以惩戒就算，若闹到仙盟大会怕是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另一个人是掌门师叔的声音。
但他很快被落花朝打断。
“小以惩戒？你可知她差点坏我们的事，墨倾池关乎到邪染侵蚀三界，他注定成道方可消弭一切...”似乎觉察到说了不该说的，落花朝话锋陡转，道：“关于她我还有事需要确认，人可保证活着。”
随后，落花朝冷然道：“墨倾池那边若再闹直接让他来见我，剩下的事你看着办。”
墨倾池闹什么？发现她快被师尊弄死了？洛乔昔想出去，可前方黑乎乎她也不知道出口，何况还被捆成粽子丢在池中。这洞府真有古怪，外头看里面看不见，里面的人分不清出去的路。
落花朝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洛乔昔打量四周时，脑子回想原剧情蛛丝马迹。
她只知落花朝修为深不可测，在仙盟鲜有对手，若她能动，躲在暗处打晕人离开计划行不通，她身上也没有值得的东西。
难不成牺牲色相？洛乔昔不由陷入沉思，如果她这么做，被落花朝打死的可能性将是百分之百还是百分之两百。
原剧情中灵山派综合能力不强，却能位列下六宗之首。洛乔昔猜测，很可能与落花朝有关，比方说他们提到的邪染侵蚀，她第二次听到这东西，可无论是原著还是藏书阁中她都找不到有关此的记载。
难不成是隐藏的线。
过了一会，落花朝身影出现了，看过来时，那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中似乎很讶异。
他不动声色扫了眼寒池，心中已有定夺，在洛乔昔愤愤不平的目光下，慢慢地坐下，一手肘撑在石桌上，另一手作势抬起，洛乔昔身上束缚瞬间被除去。
“有什么要问的吗？”
见她忙不迭爬上岸，落花朝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落在她身上。
当然有。
前提是问完不是送她上路。
察觉到落花朝鹰隼般的视线，洛乔昔心思百转，灵力被封的她想在这种情况逃走，简直天方夜谭，故而她思考一秒后直接放弃抵抗，老实问道：“师尊没有杀弟子的打算，又为何在棠苑要那般咄咄逼人？”
在得知墨倾池与她缔结命契时，落花朝是真的动了杀心，并且行动了，可最后为何又停下？还要演出那样的戏？
洛乔昔不是很懂这位师尊的脑回路。
问完后，她眼尖瞥见落花朝抬手，身体本能一颤，以为对方又要动手，然而洛乔昔感到发间微动，下一瞬，青丝间的紫玉簪落入对方手中。
落花朝道：“为师助你修炼随意召唤它，你则在两年后替灵山派参加仙盟大会，对你是稳赚不亏的买卖，如何？”
洛乔昔顿时话也说不出来，落花朝将她困在这，就是为了这件事？瞧着对方神情不像是拿她开玩笑...她沉默片刻，抬眼见落花朝一派自若，瞧不出对方心思的她只好问道：“只是如此，不用得第一吧？”
仙盟大会可与试炼不同，那边人才济济，洛乔昔没那么自大。
而落花朝微颔首，算是回答她的问题。
如此，洛乔昔点头道：“好，只要您助我修炼，我可以参加大会。”
原剧情中，洛乔昔误伤落花朝一事，她至今都怀疑，对方如此修为，怎么可能被她这种三脚猫功夫伤到，不过事实怎样她也无法深究。
正如之前说讲，当初洛家软硬兼施都要落花朝收她为徒，或许不是没有道理，以他能为，只要肯教，也许她能摆脱现阶段的窘况。
石桌旁的落花朝放下手，道：“那好，明日就离开灵山派修行。”
洛乔昔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她脑海第一瞬间浮现墨倾池的脸，立马问道：“离开灵山派...那我跟师弟的命契怎么办？而且师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有关系吗？”
落花朝挑眉，眼神斜睨过来。
登时洛乔昔无语凝噎。
*
两日后，主峰之上。
落花朝迎风而立，红衣猎猎，面朝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远远望去倒是颇有几分仙人之姿，近看却被浑身上下散发的凌厉冲淡不少。
“那峰顶的东西你打算如何？万一你不在它...” 凌无鸠听完他的决定，差点没憋住气。
落花朝斜睨凌无鸠一眼，并没有回答。这可把凌无鸠吓得倒吸口冷气，清楚对方一旦决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他声音不自觉加重，“你平时要怎么闹我都可以当做没看见，可你若将这件事当作儿戏...”
“无鸠，你见过连邪染都退避三舍的人吗？”
凌无鸠开始没明白，少顷才露出震惊的神情，却见落花朝继续说道：“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跟三百年西域妖僧莲同样体质，另一种...”他顿了顿，“比邪染还要污秽。”
“而连魔族鬼族都无法逃过邪染侵蚀，世上还有什么比它恶浊？”
听出他话中之意的凌无鸠蹙眉凝视他，“你离开跟这件事有关。”
风拂过两人衣袂，峰下还有弟子练剑以及嬉闹的声音。落花朝默然片刻，问道：“你觉得洛家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目光透过远方，似乎有几分怀缅。
“所有人都知那人并没有子嗣，”凌无鸠斩钉截铁说道：“就算有，洛家也不可能将人藏了两百年。”
良久的沉默。
凌无鸠也意识落花朝的低落，顺势将话题岔开，道：“前些日子连清眩派与崇山派也遭入侵，仙盟很快就有动作了。”
落花朝表情淡淡，问了句：“洛家呢？”
凌无鸠接话道：“洛青玉前段时间打算接回女儿，但我怀疑这当中可能有他们推手，以天脉为由没答应。”
“呵，如意算盘打得挺好的。”落花朝冷笑一声，“上三宗那几个老家伙可有说什么？”
凌无鸠负手道：“仙盟大会提前举行。”
*
洛乔昔不知落花朝为何会提出这种事，当时情景就算她不答应，落花朝也会用别的手段逼她应下吧？况且就像对方所言，这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因为有心事，没注意四周，直到她回神才发现自己到了练剑场。
“师姐。”
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墨倾池的声音，洛乔昔脚下微顿，侧身看向正向她走来的身影。
十步，五步，三步。
一步...
直到站定，洛乔昔看向他的脸，清俊不凡的脸颊似乎有些伤痕，这不会是落花朝打的吧？！她想起之前听到的话，似乎墨倾池也以为落花朝迁怒要对她不利，洛乔昔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最终，洛乔昔走到入口的武器放置处，挑了两把顺手的木剑，递给墨倾池一把。
她笑道：“小师弟比试下？”
墨倾池嘴唇翕动，最终接过木剑，化为一声‘嗯’。
话甫落，木剑相击。
这段时间都是墨倾池陪她修炼，虽说她还不能破了他的剑术，但好歹见多了，多少了解他下一步行动。墨倾池剑术上从未有过放水一事，不等她喘息，又是一剑，手中木剑一震，洛乔昔险些握不住。
她不慌不忙借势下腰直逼墨倾池，下一瞬墨倾池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跃起，霎时双方位置一换，蓝衣少年轻飘飘落在她身后，稳稳而立，手中剑尖落在洛乔昔侧颈，剑风拂过，青丝飘然。
洛乔昔微微偏过头，木剑转眼间被收回。
“...小师弟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放水。”
墨倾池：“....”
*
天色渐渐暗下，清亮的银纱，从高处看那晚风轻拂着丛叶，另有一番美色。若是两个月前，洛乔昔可不敢想象自己能与墨倾池心平气和呆在一块。
“师尊没为难你吧。”
墨倾池见洛乔昔出神，主动开了口。
“没有。”洛乔昔手指下意识卷绕着胸前的发丝，却道：“我要离开灵山派了。”
闻言，墨倾池目光顿住。
洛乔昔看向他，语气平静道：“师尊要我跟他修行，需要找块适合我的地方。”
其实跟小师弟的关系也没到解释的地步，说不定墨倾池没她的拖累，能早日悟道解开命契呢。
她目光投向天上的明月，接着道：“命契好像有点眉目了。”
话音刚落，墨倾池蓦地站起身，惊疑不定的目光凝视着她侧脸，许久，他拧眉开口：“师尊说的？”
洛乔昔道：“不是。”
墨倾池眼里透露着疑惑，又问道：“我向师尊说明..命契只是意外，若师姐不愿意...我亦可”
但他的话被打断。洛乔昔还是那个姿势，道：“我愿意啊。”
轻快的四字，让墨倾池再次沉默。
“恭喜小师弟你终于可以摆脱我啦。”洛乔昔半开玩笑，每回练剑小师弟都要被她气得半死，如今又有大把时间去专研他的剑术，至于龙之气，结合这些日子她认真想了一遍，或许与落花朝成道异曲同工。
不过这件事需要佐证，暂时先不告诉墨倾池了，免得白欢喜一场。
“我没有这么想。”
墨倾池眼里意外没有什么喜悦之色。洛乔昔意外看去，身侧的少年浓黑的长睫落下很深的阴影，可偏偏什么都没说。
片刻的寂静之后，洛乔昔迟疑道：“或许突破现在的修为有利于解契。”
这话题果然引起墨倾池注意，他不解看向洛乔昔，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洛乔昔浅笑地看着他，眼神并无作假之色。墨倾池心中一颤，心脏怦怦直跳，连话都说出来。
“这就是师尊说，要我修炼下去便可得到的真相，但如何能解？是元婴还是化神，亦或者飞升？”墨倾池唇角微微抿起，顿了下又问道：“师姐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
听起来命契解否，似乎主动权是在他身上。
洛乔昔脱口而出：“因为相信你啊。”因为你不会想被束缚，若有机会一定会解开命契。
但墨倾池不知洛乔昔心中所想，听到这话时，他的心头如遭重击，眼神颤了颤。
他低眸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无论是为了他的目标还是解开命契，他的确都必须继续修炼下去才行。
少顷，墨倾池低声道：“何时回来？”
“最多两年。”
洛乔昔想起两年后的仙盟大会，各大世家、宗门都会挑选自家得意弟子参加，替家族或师门争得名声，来年招收弟子也有利。这具身体身为洛家大小姐，本该替洛家出战，如今替灵山派也没有多大关系。
洛乔昔莞尔道：“到时师弟你可别落后太多。”
少女脸上带着笑，透过那浅色的瞳仁，似是能将人拽入那涟漪层层的漩涡中，墨倾池挪开视线，道：“未必然。”
他负手而立，清冷的声音磁性干净。
洛乔昔好笑地看着他，小师弟也就关乎剑术或修为时，意外固执且不服输。
试炼场中，一人正经，一人满眼戏谑，就在此时，身后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熟悉声音响起。
“清月晚风，大师姐跟小师弟好雅兴。”
叶萧遥与沈离提着两坛酒走了过来。见到他们，沈离诧异道：“难怪小师弟不在，原来是与师姐一块。”
看他们手中酒坛，洛乔昔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墨倾池问道：“小师弟你居然会喝酒？”
“酒怎么了？男子汉连酒都不会喝很逊的。”叶萧遥立马抢过话，随即道：“师姐你不会喝不要拉着小师弟。”
洛乔昔眉峰轻挑，抢过他手里的酒坛，道：“我可是千杯不醉。”
两人到来，他们自然没继续方才的话题，之后沈离与叶萧遥听说落花朝要带她修炼时，都不约而同露出震惊的神情。叶萧遥即惊悚又佩服地说她有勇气，又不知去哪偷了几坛酒敬她，最后喝醉还是被沈离拖着走。
...直到夜半，洛乔昔回屋接到传音，才打起精神朝峰顶走去。
衣物所需品都在随身携带的灵囊中，是她以防万一怕来不及准备的，如今倒连收拾都不用。
洛乔昔来到落花朝修炼的洞府，见无人便朝洞内喊道：“师尊，我来....”
“吵什么吵！”
落花朝语气冰冷，看样子似乎心情不佳，洛乔昔被吼得了下，立马住嘴。
过了一会，在她无聊数蚊子时，落花朝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进来。”
进洞前，洛乔昔无声地说出句粗话，然后又迅速换了副面孔向里面走去。
然而，等她身影完全进入，身后不远处大树旁才走出一人，黑色斗篷下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