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的时候，万凝秋的手攥成拳头，因为紧张脸上的红晕颜色加深久久不散，身旁的教练倒是显得沉稳，除了来回踱步几次，其余时间都是双手抱胸看起来很是气定神闲。

    直到池展州第一名的成绩被念出来，万凝秋才感觉自己恢复了呼吸，身旁的教练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最终是没开口。

    池展州取了泳帽朝泳池边看了眼就往更衣室走了，万凝秋立马领会了意思也往那里走，到了门口不能进去，只好站在原地。

    等人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了，除了头发还是湿的，万凝秋当着他的面把书包打开，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水杯和装着毛巾的小包。

    恰巧更衣室里走出来一个人拿着毛巾，要问出口的话顺势憋了回去。

    万凝秋熟练的往他头上一盖，对面的人俯下身子方便她动作。像小孩一样，她边擦边腹诽却还是认真又仔细的没放过任何一处。

    学校这次算是大投资，冠军除了奖牌还有个奖杯。领完奖之后，池展州把奖杯照旧交给了李教练，然后把奖牌塞进了万凝秋的口袋，剩个带子还在外面晃荡。

    等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她才掏出来看，明知道不是真金子做的，但还是招惹着人想咬上一口。

    “可别咬啊。”池展州似乎是从她的眼神里洞察出了她的心思，及时提醒。

    “我又不傻，就是仔细看看。”万凝秋边说边把奖牌拉远了些，

    “好啊，那就是我误会了，保存好了，说不定是我校园生活的最后一个奖牌。”

    “明年运动会你不参加吗？”

    “明年......说不定去比赛了，反正你保管好就行。”池展州收拾好了东西，勾住奖牌带子拽着她走，好在时间太长人散了大半，都去看下一个比赛项目了，万凝秋没躲着，头一回光明正大不必在意别人的视线，那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暂且被抛到脑后。

    齐溪和廖荣荣就站在场馆外的大树下躲太阳，碍于在学校里两个人都收敛了平时的腻歪劲儿，只能悄摸摸的勾勾手指。

    廖荣荣目光扫视到万凝秋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在场馆门口欣赏了有一会儿了，

    “你们俩站那么远干嘛？过来啊。”

    “怕狗粮太多吃撑了。”池展州笑着开玩笑，继续扯着带子拉着人走过去。

    “去我店里吧，新出了几个菜品帮我尝尝。”齐溪捏了捏廖荣荣的胳膊，意思表露的很明显。

    池展州转头问，“你今晚抽得出时间吧？”

    万凝秋本来没打算去，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对他说出拒绝的话好像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

    商量完，他们俩去收拾东西，运动会的这几天管的比较松，没什么事或者参与的项目都可以提前走，和班长打声招呼就行。

    池展州去找班长了，万凝秋先回了教室，踏进门口的那一瞬就看见自己座位上摆着一束花，而自己的同桌正安静地坐在旁边写题。

    “这是哪来的？谁送花送错地方了？”万凝秋问着却没碰那束花，拿了书包往里塞了几张卷子和辅导书，

    “没送错地方，是我买的，送你。”孟文元抬起头看着她说，面无表情的脸和这句话达成了巧妙的诙谐，

    “为什么？”像是质问，但她确实对他的行为不解，

    “好看就买了，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池展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隔着不远的地方，“我们秋秋喜欢的可是郁金香，你送的向日葵......差的挺远。”

    “你收回去吧，我不想也没地方拿它，谢谢你的好意。”万凝秋说完拉上书包拉链，也不去看孟文元，走到池展州的座位上，帮人家整理书包。

    出了教室门，池展州把两人的书包都接了过去，万凝秋都没来得及反应。

    “干嘛？”她不解地问，

    “刷好感，我发现也得有点危机意识了，刚才挺怕你收下的。”

    “不会的，”万凝秋突然变得很认真，“我不会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和馈赠。”

    “陌生人？”池展州像是很满意这个形容，点了点头，“所以会收下我的礼物是因为我不是陌生人？”

    “快走，荣荣和你朋友还等着呢。”万凝秋又一次很拙劣的逃避。

    齐溪嘴里的新菜品，其实就是大厨把几道菜的重点挪到了摆盘上，万凝秋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就是骗单纯的廖荣荣跟他回来。至于池展州和她就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她靠在沙发背上，姿态很放松，池展州洗完手回来，顺势往她身边一坐，看上去像是被她揽在怀里，小媳妇一样。

    “我看你这老板当得不错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当老板的料子。”

    “呵，眼拙了呗，怎么着想不想入股？”齐溪从吧台后端着四杯做好的饮料出来，

    “暂时没想法，等我退役了再说吧，又不缺钱花。”

    万凝秋收回了胳膊，从齐溪手里接过一杯，就着这句话慢慢吞咽。

    晚上回家到是反常的灯火通明，万凝秋扔了书包去洗漱，尽量无视客厅里的人，她也着实想不明白，自己家的情况什么时候适合喝酒侃大山了。

    “秋秋，晚饭吃了吗？”她妈站在厕所门口问着，

    万凝秋刷着牙点点头，看着对方身上穿着的围裙，无名的火气从心里冒向四周，她尽量的稳住情绪。

    洗漱完去厨房里看了眼还在做下酒菜的妈妈，帮着洗了两根黄瓜，只留下句“早点休息”就进了房间。

    这房子隔音效果不好，万凝秋躺在床上还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她索性把窗子也打开，偶尔穿过车辆的声音此时也要好听几分。

    手机叮咚的响，池展州不知道从哪找到高一时候她的优秀作文，像老师阅批一样把好句子标注出来。

    具体内容其实万凝秋已经记不清楚了，那是她第一次被评上，当时就放在走廊里展览。

    “之前怎么能没注意到呢，说不定还能早点认识。”

    “还不够早吗？”

    池展州回复了一个小狗摇头的表情，“不够，最好咱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得有多好的家室才能和他青梅竹马啊，万凝秋又开始回想下午的那句话，池展州的底气恰恰是她的最缺最需要。

    话题结束于万凝秋的晚安，但她却没睡着，窗外趋近于寂静，客厅里的吵闹声却只增不减。

    她想，得逃走。

    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顺带着颁了运动会得奖，许多人包括万凝秋在内，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大型活动就这样落了幕。

    班长把领回来的三张奖状贴在教室后墙上，每位任课老师进来看到都要祝贺几句。

    天气越来越热，教室里的风扇也开始启用，临近放假的时候，学校给每个班都分发了一个新东西---高考倒计时。也算不上新，毕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上届高三班上拿过来的，一般来说都是班不动人走，但今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变成了班走人不动。

    自从安上了倒计时的机器，奖状的事无人顾及，红彤彤的数字映着惨白的墙壁，是不能被人忽视的一道风景线。

    高考的那几天他们放假，池展州收拾东西回家，难得爸妈都在，阿姨还做了一桌子好菜，没有好事的样子未必太明显。这头其乐融融的刚吃完饭，那头池父就喊了他上书房，家庭会议召开的毫无疑问。

    “你们李教练今天又给我来电话了，还是劝你考虑考虑去基地训练的事，”池母端着茶进来，放到桌子上的途中轻轻拍了拍池展州的胳膊。

    池父抿了口茶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我和你妈都是以你的意见为先的，你倒也不用急着和我吹胡子瞪眼，但我有个前提，你所做的决定一定要是深思熟虑，比较过利弊的，而不是任意冲动的，明白吧？”

    “明白，所以我一时半会也没有答案，等我考完期末试吧，考完再说。”

    池展州看着窗外摇晃的树枝，郁郁葱葱的绿色，很奇怪的开始思念秋天。

    万凝秋在收假的最后半天准备去买教辅资料，从中午吃完饭出去跑了三家书店都没找到想要的，有点想放弃了，还剩最后一家离得比较远，她打算买杯喝的再继续赶路。

    刚下好单屁股挨到板凳上，手机就响了，是廖荣荣。

    “说吧，什么事？”

    对面没吱声，万凝秋以为自己关了音量，往大调了调还是听不见音，她重新看了眼屏幕，没挂断，

    “到底怎么了，快点说话。”她有点着急，

    对面终于出了点吸鼻子的声音，万凝秋长呼出一口气，没再追问，举着手机安静的等廖荣荣主动说。

    等她把喝的拿到手走出奶茶店了，那边才开口，

    “秋秋，我，可能要分手了……”

    “怎么呢，出什么事了？”

    “齐溪，他，还是要出国……”

    “为什么，他不是跟家里谈好了？”万凝秋走到公交站点，从兜里边找钱边问，

    “不是，”廖荣荣的情绪又上来，哽咽着把一句话分成两半说，“这次不一样，是他自己……”

    万凝秋一愣神，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没找到零钱索性也不找了，离开人群走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就这么安静的听着廖荣荣的呼吸渐渐平复。

    “秋秋，你说我是不是挺没格局的啊，我应该尊重他的决定对不对，毕竟这是他的人生，只有他才能决定要怎么走。”

    “我觉得你有情绪才是对的。”

    “切，你就哄我吧，我觉得你要是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大度的放人家走。”

    万凝秋被逗笑了，她想说自己不是大度的放对方走，而是没资格让人家留下。

    等她到那家书店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里面只有看店的人和几个学生，她跟着标签找自己需要的书，逛到第二排书架的时候才发现，她刚要伸手去拿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这个是进阶版，你还是先做基础的比较好。”

    是孟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