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展州的电话一般会在晚上八点左右打来，主要还是考虑到万凝秋这个时候应该下班一会儿回宿舍了。打电话这种事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他们之间压根不存在什么局促和紧张。

    最初的几天，聊的话题无非就是什么训练辛不辛苦，食堂的饭菜合不合胃口，后面，池展州的比赛安排出来了，万凝秋自己觉得不能影响他，说什么都要克制打电话的次数，两个人没少打辩论，结果就是从原本的一天一次改为一周三次。

    芜洲因为气温老是让人迷失在时间里，毫无意识到一年又要过去。万凝秋早上下班准备去取个快递，她买的考证需要的书籍可能是到了。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入职带自己去宿舍的负责人，本想打个招呼就离开的，结果却被拦住，

    “万凝秋是吧？先别走我有点事要跟你说呢。”

    两个人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着，

    “事情我就长话短说了，我有点赶时间，下周一你直接去办公室那边上班吧，食堂不用来了，那边刚好缺人，你一天干这个肯定也觉得屈才了对吧！就这个调岗的事儿，薪资待遇什么的办公室那边会有人跟你讲，我先走了，你慢慢消化啊！”

    一大段输出，万凝秋听得糊里糊涂，反正就抓住了调岗这个重点，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她有点怀疑可能没这么简单。

    中午上班的时候，她还揣着心思，刘瑜阳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凑上去，

    “才分开几天啊，这就已经魂不守舍了，要不多打几个视频？”

    万凝秋自动屏蔽她的话，思考了半天还是把早上发生的事大概给她说了说，

    “这不挺好？你不想去啊？”刘瑜阳不明白她纠结的点，

    “不是，我就觉得很突然，而且我无功无过上面也没人，怎么就挑中我了？”

    刘瑜阳心里叹了口气，有些话她不好明说，只能关爱的摸摸万凝秋的脑袋，希望她能自己想明白。

    办公室可不比在食堂，更何况还是年底，活多又杂，这些都是刘瑜阳告诉她的，之前她也在办公室来着，因为和其他人吵架才自动申请去食堂，她本来就是想混混日子，当然是越简单越好。

    晚上洗完衣服，她如约和池展州打上了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摄像头的原因，她总觉得池展州瘦了，

    “那边食堂还是吃不习惯吗？”万凝秋问，

    池展州趴在枕头上看起来很可怜的点了点头，那里是吃不惯食堂，明明是思念成疾让人消瘦。

    “那怎么办啊，你训练强度又那么大，最近应该没什么打比赛了吧？”

    “没了，最近的一场也在过年后了，哦对了，”池展州想起，“基地过年有两周的休息时间，你应该要回家吧！”

    “嗯，要回去。”

    “那就好，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回。”池展州打开手机日历，编辑记录。

    万凝秋不解，“你从哪来接我啊，那不是绕路了？”

    “不，我还要回学校一趟，刚刚好。”

    “好吧。”她抿了抿唇，其实也很期待早点见面，哪怕早一分钟都行。

    接着她说了自己调岗的事情，池展州的回答和刘瑜阳的差不多，但她试探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不是你说什么了？”

    池展州突然噤声，有些慌乱的躲开了视线，像是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万凝秋得到了答案，也不意外，毕竟这件事对他而言简直算得上举手之劳，而她也没有矫情到不去接受，只是害怕这份感情过多的掺杂物质会崩塌，并且她现在所做的就是赠与自己一场黄粱美梦，不顾结局和后果，单纯的喜欢。

    “对不起……我就是……”池展州道歉的声音传来，

    “不要道歉。”万凝秋要的不是让他背上愧疚，更何况他没一点错，“没什么错啊，我问你也只是想搞清楚而已，而且我很谢谢你，我很乐意接受这个安排。”

    像是不相信她说的，池展州静默的盯着她，

    “真的，相信我。”万凝秋笑着，如果注定要搭乘便利，倒不如坦荡些，她想，这是池展州的付出，是他能想到的对自己的好处，所以在她没能力偿还的时候就只能短暂的依靠，转过这一程她肯定要加倍还回去，只要她有，只要他想要。

    挂了电话，两个人都各怀心事。

    林川洋捧着夜宵不敲门就进来了，池展州正躺在床上当“尸体”，

    “不是我说，你啥情况啊，下午还生龙活虎的呢？”

    “别烦，滚出去。”池展州淡淡地吐出这句话，顺带刀了一眼正准备用夜宵诱惑他起床的神经病。

    他好像总是拿捏不住，万凝秋情绪的度，就像刚才她明明目光诚恳的道谢，可他却夹杂着心虚不敢接受。

    李教练出去参加了个聚会，忘了收掉手机，池展州将错就错快十二点的时候还在发消息。

    万凝秋熄了灯要睡觉，手机忽然一亮，一个小时前刚挂了电话的人，发来一个猫猫转圈的表情包，平时这个点池展州早歇了，也不知道今晚咋了，他似乎有点亢奋。

    【C.】：好想你能主动选择依靠我。

    她停下要回复的手，心里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可以说从未，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汲取过这种情感，换句话说，因为没有过，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拥有。

    一分钟后，这条消息被撤回了，

    【Maple】：好。

    但她不想假装忽略，对池展州有期待并不是一件坏事，她盲目且孤注一掷的相信。

    元旦放假三天，万凝秋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跨年夜那天还参与了团建，散场的时候她算是微醺，婉拒了搭顺风车的好意，没有目的地的散着步。

    今天日子特殊，商圈的人只增不减，她从旁边的便利店租了个充电宝把自己的手机解救成功，开机的瞬间，池展州的电话闪现。

    “你在哪啊？不在基地吗？”

    万凝秋脑子没反应过来，以为对面听见了自己周围嘈杂的声音，坐在长椅上耐心回答，

    “我和他们出来团建，等会就回去。”

    “是在哪？华宁国际那？”

    “嗯。”

    池展州抬手招了辆车，对司机师傅说了遍地址，万凝秋还以为他没听清再重复，立马跟着说，

    “嗯对，华宁国际。”

    池展州忍着笑继续跟对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时间快逼近零点，往市中心走的路已经开始堵车，池展州就近下了车准备跑过去。

    好在万凝秋周围很吵酒劲还没消完，听不出他气息的变化。

    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她突然发现自己在的地方好像是什么打卡地，向来是怕拥挤的，她逆着人流朝外走，瞥见好多人手里都拿着气球，如果没猜错等会应该都会被放飞。

    万凝秋有点激动的跟电话对面的人分享，

    “这里好多人都拿着气球，估计等会要放飞，你有没有看过那种视频，就是大家喊倒计时然后气球升空。”

    池展州停住缓了口气，

    “你想要吗？”

    “气球吗？一般般，我看看就行。”

    “好。”池展州回话，朝着卖气球的阿姨走过去。

    万凝秋给自己找了个安全的位置，是个既不会离人群太近，又很有参与感的地方。

    倒计时一分钟的时候，她思念欲盛想和池展州商量能不能打视频，得到那边肯定的回复，她利索的挂了电话，拨了个视频，但没人接，她等了几秒钟又开始拨第二个。

    万凝秋低着头，在周围人的惊叹中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好大一把气球，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然后她看到了没接视频的人站在气球后面一脸求夸的表情。

    在此之前，对于爱人她没有过幻想，只觉得爱是自己拥有不多的东西里可以轻而易举舍弃的东西，但现在却变成了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原因无非在于有一个人让她看到了爱的价值，是万难千险为了他都值得。

    万凝秋几乎是扑上去的，以至于池展州都没反应过来这份猛烈的表达。

    恰巧倒计时已经到了个位数，池展州把气球递给她，但她没有接，比起这个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五、四、三、二、一……”

    她捧着池展州的脸，踮脚吻了上去，唇瓣相贴的瞬间，万凝秋生出了巨大的满足感，也许是错过的时间太过压抑，她的爱意生长迅速，好在有个词叫失而复得，她也没有被彻底放弃。

    池展州被刺激到，一把气球在手里捏着错过了最佳放飞时间，但他依旧乐呵的给每个路过的人分发，万凝秋被他牵着手拉到每个人面前炫耀，她感觉自己脸的温度完全可以煎蛋了。

    回了基地，两个人分别要去自己的宿舍，万凝秋觉得自己得了池展州饥渴症，完全不想分开。

    她把自己挂在池展州身上，头埋在人家脖颈处撒娇，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这个长相怎么也得是个御姐吧。”池展州不知死活的打趣，

    接着就感觉自己脖子一个地方有点温热还有点痛，反应过来也是无话可说，

    “讲讲道理，你要再这样我直接带你回我宿舍了。”

    万凝秋立马望着他，期待的眼神里就写着三个字：可以吗？

    真是……

    池展州把人往上搂了搂，很自恋的挑眉，

    “秋秋，就这么喜欢我吗？”

    “很喜欢，很爱。”

    好吧，这下谁问谁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