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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街边人来人往,岭川市主干大道站着一排排的警察,车辆禁止鸣笛,六中门口人车耸动,周围是送考的家长。这会儿考生都迷信地穿着红色鞋袜,他们抱怨这黏腻的,似乎下不完的雨,水从雨伞边缘滑落,裤腿溅上了点点泥水。

    层层人群,在队伍最末尾始终站着个人。那人扣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黑衣服,短发,看不清楚模样,她叼着根烟,打火机在手里一直转圈。

    在前面排长队的考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妈!准考证给我!”感受到人们就快到来的目光,那人把烟掐灭,匆匆转身。

    考生赶到父母跟前,却无意瞥见那离去的背影,于是忍不住嘟囔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身边的父母不由反问,“什么?”

    “啊,没什么。”考生笑着摇头,“应该是看错了。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在论坛上听说我们学校有个神仙,次次考试都是第一。但后来他们那一届高考的时候,红榜上却没找到她的名字,我见过她照片一次,刚刚那人和她好像...”

    父母笑着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宠着说:“你快去考试吧,可别做梦了,还第一,你能过本科线我就谢天谢地了。”

    “妈!”学生佯装生气地抢过准考证,冲父母挥手,不过转身离开后,全然就已经忘记了刚才说过的话。

    那人却在不远处停下了。她压低鸭舌帽,掌心始终攥着那柄硬质打火机,停了一会儿,她还是迈开脚步,拉开了网吧大门。

    最上面的招牌——飞度网咖。

    “姐!”门口叼烟的男孩见来人,直接给让出了个位置,他指着门外,“今天我们这儿生意爆了,沾了高考的光,挨着市五中近,还有不少小孩儿父母开机器等孩子。”

    听这话的人明显不在状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拉开了网吧的座椅,盯着门口发愣。

    林奇还想说什么,却被身边人拍了下肩膀,那人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喂,别说高考的事儿。”

    “我靠,我差点忘了,我特么这张嘴,该死。”林奇脊背发凉,看见不远处那人,使劲捏了自己一把,他凑近于成忻,用口型小声说:“当年靳姐...”

    于成忻拧了一把汗,摇摇头,叹了口气,“七百二,三年岭川都没出来过这分数,要不是因为当年那意外...”本想继续,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

    “哎,别说了。”林奇装作无事发生,看着对面那人,尴尬笑了笑。

    靳簇瞥了一眼大声密谋的两人,抿了一口咖啡,淡淡道:“我都听见了。”

    “聊就聊,没事儿。”停顿几秒,她的指尖随意在台面上敲了敲,起身,对两人说:“我去看一眼楼上的机子,刚刚有人找。”

    林奇的大腿差点没被于成忻掐肿,他盯着身边人,暗骂了句“该死”,紧接着给了身边人一掌,恍然道:“于哥,不会咱俩——明天因为穿了一件靳姐不喜欢的衣服而被开除吧。”

    “你靳姐是那样的人吗?”于成忻笑了笑,“我和她怎么也认识三四年了,她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行,于哥。”林奇冲他挥手,“我以后肯定夹着尾巴做人。”

    于成忻靠在网吧前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似乎要给楼上看出个洞似的,他揉了揉脖颈,由此陷入一阵回忆。

    要他说,靳簇的故事还没讲完。对于他们这些没文化的混子而言,她高考七百二却意外致使他人重伤,在监狱度过两年四个月这件事情,确实不如靳簇让濒临倒闭的飞度起死回生这事儿更传奇。

    那时候靳簇刚从监狱出来,正赶上飞度两年生意持续走下坡路,老板打算撤店不干,正准备跑路。这么大的店,靳簇却说要接手,老板死活也不同意,说是没帮上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把这么大个烂摊子甩给她。

    最后也不知道靳簇怎么劝的老板,反正她最后接过来了。

    靳簇开始也不怎么懂这些,所以学了好一阵,几乎把经管的课看烂了,也走了市里大大小小的网吧。在飞度,每次于成忻从她身后经过,都能看见她坐在那儿学习,她连轴转,几乎脚不落地似的,在各个地方考察,琢磨着改经营模式。那时候,靳簇呆在吧台盯着顾客刷卡,还请喝饮料,每次来一个,就听一句意见,经常通宵坐在那里研究。

    一开始,这么大个地方只能坐三四十个人,靳簇就跟他们说,搞活动,连续一周,免费请这些人玩。

    当时于成忻觉得她疯了,他想这一周下来,本就奄奄一息的网吧还不得彻底死透了。

    结果却是靳簇赌对了。

    很多人认识她,不少人来捧他们的场,那时候,网吧的管理模式彻底改变,她又把这些年攒的钱,全部掏了出来,把机器和座椅翻新。也是在那时,名气一点点搞大,一直到现在,已经不用宣传了,连于成忻都觉得,她可以停一停,好好休息了。

    但这人还是停不下来学东西,一泡网吧就是几天几宿,把机器摆弄的比专业师傅还厉害。

    他从没见过这么拼命的人,唯独她。

    上次靳簇生病,很严重,有两天没来。林奇和于成忻摆弄了半天机子也没搞明白,只好请专业师傅来维修,见这两人业余,说要收七百。最后实在没办法,于成忻还是给靳簇打了电话,这人顶着三十九度的高烧来了,几下就摆弄好了。

    于成忻看得一愣一愣的,觉得靳簇这人简直就是神仙。后来才知道,原来全岭川一中的人都知道,靳簇真是神仙。

    她身上顶着一股劲儿,总好像就算濒死数万次也能活过来似的。

    就如同她,能救下飞度一样。

    靳簇瞧见楼下那人在发愣,她皱起眉,没搭理,直接从于成忻身边走过,忽然想起什么,她又回过头,“对了,点午饭的时候帮我带一份。”

    可算回过神儿来,于成忻扒划拉两下手机,把屏幕对着靳簇,反问道:“成,烤肉拌饭行不?”

    “嗯。”靳簇点了一支烟,认真看向屏幕,点点头,“今晚我有个饭局,有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

    “行。”消息弹出,于成忻下意识地反扣手机,他盯着吧台上的人,半天,忽然喊了句,“靳簇。”

    她动作一顿,放下耳机,把手边的烟盒丢给对方,“有事儿?”

    “也没事儿。”于成忻摊了摊手,接过靳簇的烟,拿了一支放在唇间,没点,“觉得你,特传奇。”

    “我?”靳簇指了指自己,扯起了个不情愿的笑,“传奇?”

    “还真是传奇。”她语气中带着自嘲,见这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于是又把耳机戴上,轻轻摇头,没再说话。

    于成忻却笑了,他认真重复道:“嗯,传奇。”

    靳簇说有饭局,是真的有。她避免任何社交,但确实这个人是沈翎,他高考之后出国了,这算是自靳簇出来后两人见的第二面。

    地点是沈翎选的,她只是接到定位直接打车赶过去。

    沈翎还那样,一点也没变。他看着靳簇,不知怎么的,忽然笑了,把靳簇搞得一愣,“疯了?”

    “没。”他摇摇头,攥着手里的打火机,“我这次不走了。”

    靳簇拉开凳子坐下,扯了扯领口,不相信道:“呆在岭川?”

    沈翎盯着她看了半天,缓缓开口,“去京华吧。”像在试探某人反应似的,他对上靳簇的目光,果然,在某人眼底看到一丝异样,他装作不经意道:“朋友的经纪公司在那边。”

    “挺好。”她说。

    沈翎忽然喊了句,“靳簇。”

    “嗯?”靳簇下意识抬头。

    沈翎犹豫很久,终于开口,“他也在京华。”

    靳簇没问,但在他说出“京华”的瞬间,她就已经猜到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靳簇别过头,声音发哑,“嗯。”

    “他不知道你提前出来这事儿。”沈翎吸了一口气,轻声说着,“你也没告诉他。”

    靳簇弹了弹烟灰,如实回答,“是啊。”

    “你还,想着他。”沈翎抿起唇,指尖微颤,他抬起头,对上面前人的目光,又重复道:“是吗?”

    靳簇没回答。

    但他似乎已经知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们面对面坐着,窗外又下了雨。

    于成忻打来电话,说后面没什么事她就不用来了,不忙,他自己都能搞定。让沈翎听见了,他总算抓到个机会,说既然有空,那就一起出去转转。

    靳簇没法拒绝,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走在路上,沈翎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她,“哎,那家湖边烤肉还开着不?”

    “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靳簇似乎想到什么,表情微变,她点头,“开,老板前阵子还来捧我场了。”

    两人沿着街边一直走到了湖边,选好座位后,靳簇走向吧台,拉开冰柜,拿出了两瓶气泡水。

    吧台上的人见到她,冲她挥挥手,“靳姐!”他笑了笑,指着她手里的气泡水,“上次有事儿,没去成你们那儿,下次一定。对了,气泡水随便拿啊,姐。”

    靳簇点头,“成,我请你上网。”

    刚要转身,那人忽然从吧台走了出来,他犹豫开口,“对了,靳姐,之前和你一起来过的那男…还来过几次。”

    靳簇呼吸一滞,头脑发麻,却仍下意识反问,“谁?”

    “姓周。”停顿几秒,他又缓缓道:“他每次假期回家都过来一趟,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和一个男生,姓陈,叫陈楚轩是不是。”

    “哦。”靳簇眼尾轻颤,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还有一次,就是你…刚进局子那年。”停顿几秒,见靳簇情绪并无异样,他才继续道:“他一个人,在角落哭了好久。”

    “不过后面再来的时候,就没哭了。”

    “他在角落一直抽烟,一直到我们这儿歇业,位置也没挪。”

    “后来,也是那个男生给他带走的。”

    靳簇眼眶泛酸,她机械般转过头,指尖止不住地发抖,声音哽咽,“什么?”

    完全失去控制,她心脏抽搐着发痛。

    后面的话靳簇没听清,她颤抖地抬起头,深呼吸,盯着男孩,一字一顿说道:“别,告诉,他。”

    “什么?”男孩没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他再来的话,别告诉他,我来过。”靳簇声音发抖,但每个字都认真。

    男孩想说什么,却打住了,他犹豫好久,最终点了点头,盯着靳簇离开的背影,半晌,终于转身走回吧台。

    那晚两人喝了不少酒,沈翎要送,却被靳簇拒绝了。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经常觉得,自己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确实不假。

    一路上有不少星星,她抬起头,模糊间,好像又看见了那年在周钦朝老家房顶上看到的那颗星星。那时候,她猜是北极星,但因为自己向来是天文白痴,所以也没和这人提起。

    主要还是怕他笑。这么一想,她似乎总觉得自己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靳簇轻哼一声,靠在路边电线杆上点烟,低下头,她眼前一阵眩晕,那时,靳簇才意识到自己真喝醉了,刚刚还一直装得像个人似的。

    她叼着烟,眯起眼睛,卷起袖口,挽到小臂处。

    也是巧,路边正好有卖玫瑰花的,是个小女孩,大概上初中的年纪。那颜色实在是扎眼睛,但靳簇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顺手把那花全买了。

    她盯着自己手里那一大束玫瑰,笑自己好像傻子。

    靳簇回到家,没开灯,只是把那束玫瑰放在角落。她坐在地上,拉开窗帘,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了好久,以至于她闭上眼睛,那颗星星却似乎还在眼前。

    也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星星。

    那是一个人。

    而靳簇知道他是谁,沈翎也知道,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她不想说,也不想提。

    哦,还有个秘密。她其实,远远的,见过那颗星星的。那天下了雪,在一家新开的酒吧门口,雪落在他的头上,好像,头发白了似的。

    靳簇那天哭得厉害,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没有。

    真怂啊,她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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