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周司程单独留下了温舒月，没有人说话，长达一分钟的沉默里，温舒月心跳逐渐加快。
她记得大学时，周司程讲的那节课，据说请他讲课要花好多钱，而那节课是免费的。
周司程在临近下课时，让学生举手可以随意问他专业相关的问题，她平时是班里最爱举手的那一个，那次却破天荒的没有举手，她只敢在台下仰头看他，却无法站起来，跟他直视说话。
“会说英语吗？”
迄今为止，温舒月也没有接到过国外的业务，所以没人知道她的语言能力怎么样。
温舒月点点头，“会，但是从来没有真正用英语与外国人交流过，所以我不太确定能不能听得懂。”
很好，别人都是担心说不说得来，她反而担心听不听得懂。
“法语呢，有跟着Carla学过吗？”
没有读书的这四年，她唯一没有抛下的就是语言，一开始在学校，她选修的小语种是德语，后来来了这儿，认识了Carla，她又自学了法语。
只是日常生活中用不到，所以没人知道她会三门外言。
周司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也算是放心了，等你这次成功从法国回来，我们再重新签一份合约吧。”
是的了，如果Chanel的走秀能顺利完成，那么她的身价大概率也会上涨，且不夸张地说，那个时候她提离职都大概率会有别的公司来主动签她。
温舒月即便是经过四年社会的打磨，在周司程眼里也无非是个小女孩，一眼就能看穿她在想什么的那种。
忍不住用笔敲敲桌面：“即使是想狮子大开口，也得等走秀结束，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以免你说我诅咒你。”
温舒月被怼得无话可说，一直等周司程让她出去后，她才在门外狠狠地跺了几脚。
Carla过来问她怎么了，温舒月也只说气死她了。
周司程确实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在他手下都讨不了什么好处，可那都是犯了错的人，也没听人说周司程对普通员工怎么样呀。
温舒月给公司挣来这么大一单，周司程还气温舒月？
Carla显然不信。
温舒月下午还有拍摄，按照以往的惯例，有拍摄的那天，她只会吃一些水果，补充糖分和维C。
一直到中午12点，她正打算询问Carla要不要下楼去买午饭，就看见闻溪提了一大份外卖过来。
径直走到她面前，从外卖袋里取出一盒米饭，一盒配菜，里面划了四格，粗略一看，两荤两素，然后再拿出一碗汤。
“周总给你点的，而且周总让我给你预约明天的体检，等会儿会有短信到你的手机上，记得查看。”
温舒月都呆住了，这么多，就算是她平时，也吃不完这么多的。
闻溪刚要走，就被温舒月拉住胳膊：“我今天下午还有拍摄。”，意思是她不能吃太多。
闻溪会心一笑：“不用有压力，周总只让我给你点饭，没强制要求你吃完。”
可是不吃完也很浪费呀！
等闻溪走后，温舒月对着午饭发愁，这可是夏季呀，夏装是很严苛的，中午但凡多吃点，就会被摄像机抓住你的肚子鼓起来了。
Carla拍拍温舒月的肩：“甜蜜的负担。”
......
温舒月看着四菜一汤，认命地开始细嚼慢咽，还好菜不算油腻，也都是瘦肉，每个菜都吃了至少三口，最后喝下半碗汤结束。
Carla一开始的梦想就是想做一个模特，只是可惜，到发育期时，身体根本控制不住，如果强行饿自己，就会贫血晕倒，可放弃又很可惜，最后便做了幕后。
她经历过那段时间，节食锻炼，每一步好像都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自己，仿佛下一秒都要倒下。
幸好温舒月是属于自身骨架就很小的，偶尔吃多一点也不太看得出来。
Carla知道温舒月午饭吃得稍微有些多，便主动提出饭后散步。
但这个天气实在是炎热，幸好公司附近就有一家大商场，她们两个人直奔商场，吹上空调的那一刻都直呼凉爽。
两个人对视一笑，现在的样子好像逃班哦，上班期间来逛商场。
Carla今年三十六岁，找了个北京老公，家里也算富有，又生了一个儿子，当一个全职阔太太也完全没问题，但Carla不愿意，她不喜欢太闲，尽管中国人内卷，但如果每天在家什么事也不做的话，她想她会疯的。
温舒月赞同的点点头。
“这几年照顾孩子，都没怎么回过家，沾你的光，我还能公费回家。”
温舒月挽着Carla，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说起这个，温舒月有些好奇地问：“我都不知道Chanel怎么会知道我，并且还选上我了。”
Carla忍不住吐槽：“我们周总的事你是一点不关心呀！”
“他那么大个老板，谁不想与其合作呢，如果周总手下有谁正好符合他们的标准要求，也无非是卖一个人情罢了，以后做事更加方便。”
温舒月就是那个刚好符合要求的人，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她如此籍籍无名，他们是怎么发现她的？
“发现你确实是个意外。”，Carla看了看四周，确认没其他人了才说，“原本给Chanel引荐的，另有其人。”
绝对是爆炸性新闻，温舒月惊讶到张大嘴：“是周总原本推了另外的人？”
Carla摇摇头，“周总不管这个，但据说是周总公司旗下名气最大的那个，如今落空了，不知道多恨你呢！”
名气最大的那个，那只能是陆西西Cici小姐了。
陆西西去年登上过春夏纽约时装周，同时也进军了演艺圈，参演了一些热度很高的电视剧，在其中扮演女三女四号。
演技不太好评价，毕竟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男女主去的，陆西西也有很多粉丝，被吐槽演技的时候，也有粉丝强烈回击，然后顺势营销，获利更大。
“以为稳稳当当拿下，却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程咬金是？”
温舒月叹了口气，“是我。”
Carla感叹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毕竟要是没有你，今天周总去的就是她那里了。”
温舒月皱眉：“诶！你这话说的怎么像皇上撂牌子一样呀！”
这个Carla明白，在中国火了十年的古装宫廷剧，她可是认认真真看完了一遍的：“可不就是嘛！”
两个人走累了找一处椅子坐下，现在正是午休时刻，商场里人不是很多。
Carla看见有小朋友吃着冰淇淋路过：“如果我想现在买个冰淇淋吃，你会打死我吗？”
温舒月选择视而不见：“打死你有用吗？”
当然没用，于是Carla当即决定去买个冰淇淋吃。
唉，她那还鼓胀的胃，更难受了。
下午两点准时开拍，温舒月换好衣服走到摄像机前。
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平面拍摄，对于她来说再简单不过。
拍了几组后，需要重新更换道具，她便到一旁休息，拿起手机看见顾嘉发来的消息，问她今晚要不要吃饭庆祝。
她回复说好，但又立马想到明天的体检，于是又说：“但是我明天上午要体检，不能吃辛辣的东西，而且八点后就不能进食了。”
还没等到顾嘉的回复，那边道具已经做好，叫她过去继续拍摄。
她正投入，闪光灯一簇一簇，耳边也是摄像师的一些指挥，让她转身朝左45度，抬下巴，平视前方。
周司程？她不太确定，那里是一个很暗的角落，靠近消防通道。
很模糊的人影，指尖夹着烟，只有一丝丝火光，一上一下。
“Lauren，你在做什么？”
走神的温舒月被喊回来，她极少在这样的时刻走神，立马对摄像师道歉。
温舒月不再看那里，专心地拍照。
电脑里导出来的照片都不错，至少摄像师，温舒月，Carla是满意的，备用也够，希望这次的甲方不要装怪就好。
Lauren回到化妆间，先换衣服，要把服装完整归还。
然后再开始卸妆，那涂了好几层的口红，她最先卸的就是那里。
妆造姐姐在帮她拆头饰，突然有人敲门，她说了一声进。
有些意外，敲门的是周司程。
妆造姐姐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周总，周司程嗯一声，进来后没有关门，坐到空着的沙发上。
他极其自然，像是自己家一样，坐下后就示意她们继续。
老板总不可能闲着没事干看员工卸妆吧，妆造姐姐也是职场中人，很快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三两下就拆好温舒月的一头长发，然后借口说自己还有事，就先出去了。
出去时还很善解人意地关上了门。
擦掉红唇的温舒月，露出自身嘴唇的颜色，配上脸上的大浓妆，显得极其不协调，好像嘴唇没有颜色，看起来像是生病了。
周司程越看越难受，指指她的脸：“你能把妆卸了吗？”
温舒月是背对着他的，从镜子里能完全看出他皱眉的表情。
“卸妆可能需要五分钟。”，她有贴假睫毛，戴美瞳，最快也是需要五分钟的。
周司程没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很奇怪，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她，当她把假睫毛撕掉后，才开始用卸妆水卸妆，这里没有水池，她需要去外面的洗手间。
周司程让她自便。
等再回来时，便是一脸清爽，陆续涂上她自己带的护肤品小样。
没有以往的精致，她囫囵往脸上一拍就结束，然后走到周司程面前询问：“周总，请问您找我什么事？”
周司程示意她坐，又不是听训，哪里需要站着说话的。
温舒月没有坐他并排的沙发，而是找了把椅子在不近不远处坐下。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应聘模特？”
啊？温舒月有些惊讶，入行这么久，居然还会听见面试时的问题。
现在的周司程只穿一件白衬衣，是极其放松的姿态，两个人也不像上午在会议室那样严肃，这感觉更像一次老板对员工私下了解。
“因为钱。”，想必他已经看过她的简历，大学只读了一年就辍学的人，辗转多个工作，都是一些薪酬不高且辛苦的服务行业，既然最后她选择了这个，那只能说明，它给得够多。
周司程笑了声，温舒月悄悄握紧了拳头，心里只求他赶快说完。
“太老实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有想过要一直做下去吗？无论以后遇见什么，经历什么，还是说，如果有更好的工作，会考虑转行吗？”
温舒月有一些呆呆的茫然，等他问完后，才回过神来说：“暂时没有吧，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只想把现在这个做好。”
周司程点了下头，“那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