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傅时,你帮帮我呀。

    傅时,我们一起考到北方吧。

    傅时,我们一起加油。

    不用早起读书的第一天,傅时起了个大早。

    他先在厨房煮了一锅小米南瓜粥,然后去洗漱,等爸妈差不多起来了又去煎了两个荷包蛋。

    俩人起床出来时就看到桌上摆好的粥和盘子里的荷包蛋,酱油也倒好了。这是头一次看到儿子给他们做早饭,俩人都有些惊讶。

    傅宏杰:“放假怎么没多睡会?”

    傅时:“生物钟,睡不着就起来了。”

    陈琳:“今天开始补习,书什么的收拾了吗?”

    傅时:“嗯,收拾好了。你们快去洗漱吧,粥都凉了。”

    俩人洗漱完毕坐下吃饭。

    傅宏杰:“怎么想起自己做早饭?”

    傅时:“起早了,外面太冷不想出去买,也没试过,就尝试一下。妈,小米南瓜养胃的。”

    陈琳心里很感动,她也知道自己平时比较严格,很少摆出好脸色,傅时又是个闷性子,平时也不爱讲话。今天儿子主动关心自己,陈琳都不知作何表情了。

    陈琳:“好,放假了也不用太抓紧,补习完了可以多出去放松放松,找蒋羽一块玩。”

    傅时:“嗯好。”

    出门前陈琳又从包里拿了五百块给傅时,“也没见你要过钱,都不知道每个礼拜给你的够不够,以后不够要说。”

    傅时接过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了。

    家里俩人相互对视无言,片刻,又都笑了起来。

    傅宏杰:“儿子突然就长大了,以后你也不要太严厉,男孩子大了不好太管着。”

    陈琳听这话有点不高兴,“我严厉也是为他好,男孩子这个时候更要管着,青春期最容易学坏。”

    傅宏杰:“他的性子怎么会学坏,你也稍微对他温柔点,平时你管着他我都没插嘴,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难受。”

    陈琳没说话,默默喝着粥。

    儿子说这粥养胃,于是她多喝了两碗。

    傅宏杰看着老婆倔强的样子也是无奈。

    假期第一天,周珥睡了个懒觉,虽然生物钟还是让她六点左右就醒了,但她在床上磨蹭到十点多才起来。

    年底了周河比较忙,加上过完年他就要去别的地方,为了尽快收尾他更是早出晚归的。周珥原本想找机会跟周河商量商量学钢琴的事,但愣是几天没看到人影。

    今天趁着天晴,周珥拖着周逸在家做家务,一上午周逸都在抱怨周珥耽误他出去玩,周珥忍无可忍,直接把手里的袜子摁到他脸上。

    周逸:“我靠,过分了周珥。”

    周珥甩过一个冰凉的眼神,“你叫我什么?”

    周逸:“谁让你把臭袜子按我脸上。”

    周珥:“一早上叽叽喳喳的我没塞你嘴里就算很爱幼了!好好闻闻你的臭袜子,已经洗过了,还不收起来。”

    周逸撇撇嘴嘟囔了一声:“果然之前的友好是装出来的,我还以为真转性了呢。”

    周珥好笑:“别说我坏话我听到了!赶紧弄好跟我一块去超市。”

    周逸:“干嘛?”

    周珥:“买点菜,晚上我做饭。”

    周逸摆着一脸怀疑的表情说:“你确定?你忘了你早年炒蛋炒饭的情形了?”

    周珥:“什么?”

    周逸:“那年,我还在读小学,你读初中,你心血来潮要自己炒蛋炒饭,也不知道你怎么弄的锅都起火了,你不先关火居然先去找床单把自己包住......我至今回想起来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周珥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开火做饭,油烧的有点热,加上米饭从冰箱拿出来太久了里面有水,所以一倒进去就起火,她一时慌了神怕火烧到自己就赶紧找东西把自己武装起来,然后才想起盖锅盖关火。一顿操作下来饭肯定是没得吃了,没酿成大祸周珥已经无比幸运。

    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

    周逸:“想起来了?所以你还是算了吧。”

    周珥白了他一眼说:“今时不同往日了,别废话,赶紧的。”

    独居了那么多年,不说大菜,简单的几个家常小菜还是会的。

    从超市回来,周珥把菜分好,随便煮了碗鸡蛋面跟周逸凑活吃了午饭。下午周逸约了同学出去玩,周珥特意叮嘱他早点回来帮忙,又给周河发了个消息让他尽量早点回家,说想吃顿正常的饭,周河答应了。

    一下午周珥都在写作业,差不多五点周逸回来,俩人一起把菜洗好备好。

    周逸:“做饭两小时,吃饭五分钟。”

    周珥:“又没让你做。”

    周逸:“我也不想吃啊。”

    周珥:“出去左转,门在那,滚。”

    周逸:“......”

    周珥:“晚上吃好你洗碗。”

    周逸:“为什么让我洗?”

    周珥:“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

    周河七点多才回家,他本以为周珥说想吃正常的饭是指让他做,所以紧赶慢赶的,到家后发现周珥居然自己在厨房做菜,周逸正端着做好的菜从厨房出来。

    周逸:“爸。”

    周河:“嗯,怎么没等我回来做?”

    周逸:“我姐又心血来潮,不过这次看着还真有模有样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周珥最后烧了个番茄蛋花汤就出来了,周河洗了手去厨房看了眼,没有想象中的一片狼藉,反倒还挺干净,垃圾都收掉了,锅,铲之类的都放在水池里,这一边做饭一边收拾的习惯挺好的。

    周珥做了四菜一汤,可乐鸡翅,葱油鲈鱼,荷兰豆炒火腿和彩椒,还有一个凉拌秋葵。

    先不说味道,这些菜的卖相是真挺不错的,周河很惊喜道:“什么时候学的,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做菜?”

    周逸:“我天天跟你待一块也没见过你做饭,难道这技能是梦里学的?”

    周珥:“可能就是天赋吧。”

    周逸翻了个白眼,周河拍了他一下。

    周珥:“尝尝吧,看看咸淡合适吗。”

    周逸先夹了个鸡翅,周河尝了下鲈鱼,周珥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们。

    这些菜是周珥自己喜欢吃的,前世常做,所以比较熟,说来惭愧,周河他们的喜好周珥不太清楚,所以也没冒险做别的。

    周逸啃完鸡翅舔了舔嘴唇说:“居然还不错。”

    周河:“嗯,这鱼不错,下次可以再把刀口划深一点,更入味。”

    周珥:“好。”

    周河感觉周珥上了高中以后是真的变了,像个大人一样,一个暑假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周河欣慰之余也有些心疼。但今晚还是很愉快,胃口也开了还多吃两碗饭。

    饭后三个人坐了会,周珥打发周逸去洗碗,她倒了杯水递给周河。

    周珥:“爸,你是过完年就走吗?”

    周河:“过完十五走,十五要祭祖,刚好你们也开学。”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奶奶到时候会住过来给你们收拾收拾家,洗洗衣服什么的,晚上放学直接去你姑姑家吃饭就好了,平时有什么事跟你姑姑商量,放乖一点不要让他们生气......”

    周珥默默听他嘱咐,等他说完周珥才开口。

    “爸,我想学钢琴。”

    周河愣了几秒,“学这个干嘛,这都是有钱人去学的。”

    周珥:“我想考音乐学院。”

    周河:“你上次不是还说要考清北吗?怎么这么快又改了。”

    周珥:“大家都想去清北,但那并不是我的梦想,我挺喜欢音乐的,想试试。”

    周河:“女孩子还是读一个正常的大学,将来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好,学音乐是有条件的人玩的,我们家没这条件,难道你梦想当歌手吗?你就算去学了你就一定能成名吗?你这想法都是不现实的。”

    周珥没说话,过了会开口道:“爸,将来当不当歌手或者能不能成名,那只是顺势而为,但我想学音乐是从兴趣出发,把它视为梦想所以想专业学习。如果能成功,它就是梦想的达成,成功不了,它也会成为我将来傍身的技能。”

    “我喜欢这个,愿意下功夫学习,如果我有天赋呢?你阻拦我不就相当于拦截了我有可能发展的路吗?”

    周珥拿出手机,把上次在音乐教室让傅时拍的一段弹钢琴视频,和圣诞节温鑫拍的弹吉他唱歌的视频找出来给周河看。

    周珥:“都是我自己学的,你觉得我有资格冒险试试吗?”

    周河看完视频又沉默了一会,周逸突然冒出来。

    “我靠,你什么时候偷偷学了这些?我也想弹吉他,看起来挺酷的。”

    周珥:“一边儿呆着去,你碗洗完了?厨房收拾好了?”

    周逸:“都弄了。”

    周河把手机还给周珥,开口道:“我想想吧。”

    周珥:“嗯,我觉得孩子的兴趣爱好应该去培养,就像你之前说你小时候很会做手工,自己用泥巴捏碗儿罐儿各种模型的,然后用火烧成陶,但你那个时候条件艰苦没办法培养,你也会遗憾空有才能。”

    “我很想试一试,人生这么长,不想像你一样留有什么遗憾。”

    周河:“但别人都是从小开始学的,你现在也跟不上了。”

    周珥:“我愿意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

    周河:“那你学习怎么办,一心两用是做不好事的,读书毕竟是正经事,学音乐影响了成绩不划算。”

    周珥:“爸,你可以把这个当做一个投资,在我身上做的投资,你就做一个投资人就好,至于正事和兴趣我自己会平衡好。投资成功算我们共同的,失败算我个人的,将来工作了我会补还你。”

    周河:“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考大学是很重要的事,你现在也懂事了知道要学习,成绩也上来了,我只是怕你心血来潮,到时候选错了路后悔就来不及了。”

    周珥:“年轻才有试错的资本不是吗?我知道我们家情况,也考虑过所有现实问题,但错过了现在,我就再没机会了,将来学的再好都只是业余不是专业。你支持我一次吧,我会尽全力不让你亏本。”

    之后周河一直没给过什么回应,周珥也没再提这个话题,一如往常早起晚睡的学习。期间去周锦家吃饭的时候周锦倒是在饭桌提起过这个话题,大致意思是周珥这个想法不靠谱,好好读书才是正经的,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之类的。

    周珥没做反驳,她知道周河会跟周锦说,周锦反对也在周珥意料之中,她的态度一向是“不反对你有任何的非常规想法,但也不会支持,一切需求自己想办法”,成功的话她会说“这是应该的,自己选的路当然要努力”,失败的话她会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早就跟你说了你不信,非要自己吃这个亏”。

    周珥也没抱太大希望,这个事确实比较为难周河。她想过了,如果不行的话就找机会用学校的钢琴练,反正尽力了,能不能考上看运气吧,但还是要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周河,多交流沟通。

    明晚除夕夜。

    这两天周珥一天比一天焦虑,越是临近过年她越坐立不安。

    这天晚上她还做噩梦了,梦里她回到了周河外出工作后的第一个过年,那年是在周家老家过年。

    周河不是纯正的宁城人,他是毕业后跟人来宁城打工,后来在宁城安了家,他的兄弟姐妹当初也陆陆续续来了宁城。至此他们周家这一脉的人,连带着周珥爷爷奶奶都在宁城扎了根。

    那年过年叔伯们说很久没回老家了想回去聚一聚,周珥他们这一辈的出生就在宁城,从来没回过老家,所以那边的亲戚大多不熟,大人们也是想他们能回去认识认识。

    到了初五初六,周珥觉得无聊想早点回宁城,而且她也没把作业都带来,但是他们却说要过完十五才回家。周珥不愿意待那么晚让周河给她早点买票她先回家,周锦却是不同意。

    长大后周珥回想这件事,觉得当时周锦大概是担心周珥从没一个人坐过火车,或者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或者还有别的担忧,但当时俩人却没能好好表达,造成了很恶劣的局面。

    那时周珥他们已经在周锦家住了一年,她是直接监护人,一切由她说了算,她不愿意周珥自己提前回去,原本只是商量却不知为何变成了争执,周珥脾气倔强,周锦也不容拒绝,甚至到最后竟口不择言起来。

    周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爆发,按理说在有客人的情况下也许孩子会不顾场合大吵大闹,但大人会控制情绪。

    周锦大声指责,寒言冷箭。那么多的亲戚,见过的没见过的全都噤若寒蝉,别人家的长辈教育孩子他们有什么好插手的,安静坐着就好。

    也许是周锦这一年来照顾她和周逸感到非常疲惫,内心积了太多压力这一刻都爆发出来,她张口闭口都是说周珥是白眼狼,翅膀硬了就不顾他们,嫌弃他们了之类的。

    曾经开家长会的时候,叶萍布置过一项任务,给爸妈写一封信,周珥当时是写给周锦的。

    那封信是周珥的真情流露,信中说羡慕哥哥有妈妈的温柔对待,自己也想有这样的待遇,想把姑姑当做妈妈。

    当时周锦看得很感动,现在却被她拿出来践踏嘲讽,她说周珥这样顽劣的态度还肖想有哥哥一样的待遇怎么可能,就她这样谁愿意当她妈妈。

    周珥那一瞬间就像被人按在水里无法呼吸。

    她完全想不到周锦会说这些,那是她的一颗真心,一颗赤诚的心,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内心对母爱的期盼和渴望,此时被她当作垃圾笑话一样扔出来堵她。

    周珥大脑嗡嗡作响,感觉浑身血液倒流,耳鸣异常严重,周锦说的其他话她一概听不到了。

    在场的看客坐在底下沉默,道德的说教者站在审判台指点,被批判的人成了焦点。

    沉默的看客包含了周珥的父亲,他不敢开口,他哪敢,他把两个孩子放在别人家,自己没办法管的就不能阻止别人替他管,又或许是他本就没有维护的想法,觉得这是应当的。

    周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所有人都觉得这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孩子犯错大人教训再正常不过,谁会多去想呢?

    她也只是突然被这当头棒喝敲醒了,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一个没有妈妈,父亲形同虚设,并寄人篱下的未成年。

    最后周珥当然是没有提前回去,并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跟谁吵过架,也不再流露任何多余的感情,逐渐将自己隔离在家之外,放逐自己。

    她没有家了,是她自己不要了,甚至以后她都不要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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