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刺耳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柴空青体内的燥郁感恍若一个越烧越旺的火苗,她脑袋发昏,视线模糊,眼前忽明忽暗,跳跃着的火光预示着危险的来临。

    恍惚间,她看到阿玉挡在了她身前,而柴素练将她往怀中紧搂了几分。

    几分惶恐被心中涌起的暖流冲淡。

    来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来者不善,阿玉警惕地挡在柴氏姐妹面前,身上肌肉鼓起,在隐隐绰绰的光线下,他皮肤上黑色纹身诡谲可怖,像一条不知名的凶兽就要跃出,将几人扑倒。

    几人被浑身冒着凶煞之气的阿玉一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为首之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鼓起勇气上前:“这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不能让你们随意糟蹋!”

    说罢,便对几人怒目而视,池列星看了一眼几乎瘫倒在柴素练怀里的柴空青,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整个人蓄势待发,情形不对便要拔剑而起。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寂静得只剩下山野间悠悠虫鸣。

    胃部的空虚烧灼感愈演愈烈,柴空青呼吸逐渐沉重缓慢,脑袋里的思绪像是一团猫咪玩耍后的混乱的毛线球,她努力寻找着解决问题的线头,却是徒劳无功。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大喊道:“我乃玄女宗门人!”

    模糊间,她看到那几人面面相觑一番,犹豫着放下了手中的长杆:“真的是宗主的人?”

    她听到人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如同虫豸振翅而鸣的嗡鸣声。

    “是不是来发那个了?”

    “宗主终于派人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以后都不用种那种东西了!”

    柴空青闭着眼睛,听觉在一片黑暗中变得十分敏锐,她听见私语中有笑有泣,心下疑惑。

    “那个”是什么?

    可糟糕的身体情况让她来不及思索,柴空青勉力从腰间掏出令牌,颤抖着声线:“令牌在此,尔等还敢造次?”

    为首的人凑上去细瞧,木牌通体呈玄黑色,在火光的映衬下闪烁着一丝青灰色,一看便是上好的青檀木,上刻有繁复花纹,两只蝴蝶状的纹路卧在字脚边,中间几个大字,却不是用汉文写成的。

    那人最终确定了柴空青的身份,对着身后人喊道:“乡亲们,把家伙什都收起来,真是宗主的人!”

    闻言,柴空青绷着的心弦终于松懈,浑身一卸力,便脑袋发昏,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阿姐!”

    ……

    意识模糊间,柴空青感觉到身体摇摇晃晃,仿佛乘着水波浮浮沉沉,她紧闭着双目,怎么都睁不开眼,耳边是敲锣打鼓的嘈杂声响。

    隐隐约约地,她感觉到有小童从她身侧嬉笑打闹着穿过,他们笑嘻嘻地唱着童谣:

    “天惶惶,地黄黄,饿殍满地……山中神,可怜人,许了聘礼……”

    稚嫩的童声回荡在旷野间,他们嚼字带着些地方音色,一些字句模糊,她有些听不真切。

    有一个小童突然兴奋地大喊:

    “山大人来接新娘子了!”

    下一瞬,柴空青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斜,好似被人从罐子倒出来的水流似的,面前突如其来一股潮湿冰冷的水汽。

    她害怕极了,可她怎么都睁不开眼。

    在骤然失重和极度惊恐下,她挣扎着,看见了眼前的真实。

    一张焦黄的,满布皱褶的,如同枯树皮的脸,突然占据了柴空青的视野。

    那张“树皮”生了对浑浊的眼睛转了转,咧开大嘴,说:“你醒了?”

    “啊!!”柴空青下意识惊叫出声,一脚朝前方踹去,那张大脸便跟秋风扫落叶般咕噜咕噜滚下去。

    “诶哟!”那“树皮”发出一声痛呼,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粗布褐衣的老者,此时正坐在地上,五官皱成一团,手扶着腰。

    情急之下伤了老人,柴空青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床上溜下来扶人,“没事吧大爷。”

    那老者却不答话,反而眼神滴溜溜的就是不瞅她,怯怯地朝着另一边问道:“这位大人八成是好了,我可以走了吧?”

    柴空青目光随着他问讯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扇明瓦窗,窗下立着个人影,稀薄的朝阳细细碎碎地散落在他的衣衫上,他背对着屋内,她看不清那是谁。

    闻言他也没有回头,只是从身上掏出沉甸甸的一袋,朝地上一丢,那老者便灵活地爬去捡了,一副生怕被人抢先的架势。

    柴空青从微微敞开的口袋缝隙中看到,那是一袋碎银。

    老者美滋滋地推开屋门走了,独留柴空青与那人在屋内。

    柴空青重新坐回床上,一摸额头,自己早就冷汗涔涔,她沉浸在方才诡异漫长的噩梦中,并未将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

    原来是一场梦吗?

    她回想起水汽弥漫的真切窒息感,无助的恐惧感如同海水蔓延开来。

    这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

    她好像就是一个待嫁的新娘,懵懵懂懂地被人抬上了花轿,又被投入水中。

    冰冷腥臭的河水很快淹没了她的头顶,泪水同河水混在一起,她越是挣扎,身体越往下沉,岸上人笑着闹着,无人理会她。

    无人知晓她。

    回忆如同雨后春笋般按不住,狠狠刺进柴空青的脑海里,她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恐无措,她想起来,那些人的口音同方才那老者一模一样。

    惶恐无助间,她无意间瞟见了窗边沐浴在阳光里的人影。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柴空青终于回想起来,那是阿玉吧?

    对,那是玄女宗宗主指派来保护她的,永远不会背叛她的阿玉。

    她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待嫁新娘。

    这么想着,柴空青仍旧冷静不了,她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才能离开,眼见着窗边那人影就要转过身来,她开口:“阿……”玉。

    她咽下最后一字,看见那青年的面孔,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是池列星。

    他站在窗边,仍是那身灰扑扑的陈旧武袍,在听到她的呼喊时,眼睛里像是蕴满了星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却在她不说话时又熄灭了。

    他好像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叫他。

    柴空青记得自己的攻略任务,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即改口,笑脸盈盈或是带着些许娇俏的媚意朝他献媚。

    可她现在开不了口。

    一看见他,柴空青那些即将决堤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就像她在这个世界的锚点,时刻提醒她这里始终不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原来是池师兄。”

    柴空青平复了一下,脸上挂起一贯和善的礼貌笑意。

    “素练和阿玉呢?”

    池列星靠着窗台,出神地看着床上的少女,他有些想问她阿玉到底是谁?

    可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他们替你看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柴空青见青年撇开了眼,语气沉静平淡的说。

    三两句寥寥之语,周遭便也寂静下来,双方都暗自知晓,对方明明是自己久别之人,却总是无话可说。

    她心里记挂着那个梦,也无心力去和缓气氛。

    或许是同路人的缘故,她试探着对池列星开口:“池师兄,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打算寻到机会便离开。”

    青年几乎是立即反驳了她的话,“不可,我派弟子还留在此处。”

    说罢,柴空青看到他脸上浮起了淡淡愠色,“你先前说他们是中了毒,可我问过村民,当地人都说这是当地山间瘴气所致。”

    “你学业不精,还敢妄断,那可是活生生数十条性命!”

    听得他这番斥驳,柴空青顿时气血上涌,怒不可遏,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是瘴气!”

    “我柴氏族人自幼研习药理毒理,怎么会在这种细节上出差错?”

    哪怕她是半道穿来的,原主本身十多年来学习的记忆也刻在她脑袋里。

    柴空青十分肯定,那种症状绝对不是简单的中了瘴气。

    甚至是中了蛊毒都不一定。

    她却看见池列星带着嘲意几乎轻笑起来,星眸中的失望不加掩饰,看在她眼里便有些刺目。

    “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柴氏人……”他的话语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二人愣住,池列星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有些后悔怎么冲动之下就开了口。

    唇枪舌战的硝烟气随着这话便也凝固住,他们反应过来。

    他(她)知道我是谁了。

    一切伪装陌生的假面被陡然打破,那些过往即将无处可藏,他们都有些手足无措。

    “吱呀呀。”

    屋门被人推开,阳光随着门照进来,沉寂的氛围被一扫而空。

    “大师兄,德叔说把师弟师妹们都……呀!柴少主你终于醒了,身体可好些了吗?”

    许江云一脸阳光明媚,笑眯眯地问她,他身后跟着进来的柴素练也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姐姐,她眼神激动,几步冲过来。

    “当然好些了,劳你惦记……”柴空青被冲过来的柴素练搂进怀里像个木偶上下摆弄,她在确认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有些艰难无奈地开口。

    似乎远离了那片花海和蝴蝶,自己身体就正常下来了。

    池列星开口问许江云方才未尽的话语:“师弟师妹们怎么了?”

    “德叔说乡亲们已经答应帮我们把他们安顿到村子里,我们一会儿就可以去帮忙了。”

    池列星面上冷意似乎融化了些许,“多亏了他们。”

    那边许江云乐呵呵地同自家大师兄说话,这边柴空青却是悄悄问柴素练:“昆仑派弟子的情况真的是瘴气吗?”

    柴素练点点头,“我原先也不信,他们给一个弟子灌了村子里治瘴气的药,过一会人便清醒了。”

    这下柴空青心中便动摇了,她有些不安,难道自己真的诊错了?

    虽然是盟友,但柴素练不在乎昆仑派弟子的死活,更何况如今人已安然无恙,她只在乎自己姐姐的身体状况。

    柴素练回想起昨晚姐姐的模样,心中后怕,很是坚决道:“阿姐,我们该回去了。”

    这话原本正中柴空青下怀,诡谲的噩梦,异常的身体状况,如血般浓稠的花海……一切的一切都使得这个陌生的村庄如同一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她头顶。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要答应柴素练同她一起离开这个不详的村庄。

    可她又很快反应过来,柴空青瞟了一眼正听许江云汇报的池列星,摇头:“不行。”

    “为什么?阿姐你身体才好没多久!”柴素练着急了,语气难免凌冽起来。

    不可能直接将攻略的事情告诉她,可柴空青也没有想好其他借口,正当她抓耳挠腮之时,屋外来人了。

    “大人……玄女宗来的大人醒了吗?”

    门外传来阵阵急切的叩门声,有个中年人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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