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外，月黑风高夜

    “天下第一铸剑师，李素王。”苏昌离忽然抬起了巨剑，剑首之处真气狂舞。

    苏红息，苏紫衣等人也立刻站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在沼泽的对面，通往剑心冢的山洞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通过微弱的火光看不清对面的人脸，但是声音却是苍老而又有力的：“巨剑腾空，天下第五名剑破军的仿剑，是我年轻时所铸，也是许久未见了。”

    苏昌离望着巨剑，沉声道：“是柄好剑。”他一步步往前，走到了沼泽边，“剑，是为凶器。”

    “年轻人，你在我面前论剑？”李素王沉声道，手猛地一挥，四柄长剑越过沼泽，猛地飞了过来。

    听雨，观雪，望花，闻风。

    苏昌离猛地抬起巨剑，用力一挥，将沼泽上数十柄断刃扬了起来，试图挡住这四柄长剑。却见四柄长剑一路斩断剑身无数，眨眼之间，就逼到了苏昌离的面前。苏昌离抬起巨剑，四柄长剑同时钉在了他的剑身之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想要将那四柄剑隔开，却被连连逼退，直到数十步后，才勉强将四柄剑挡下，却觉得胸口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天下第一铸剑师李素王，所擅长的不仅仅是铸剑而已。

    “外公，你就别为我出头了。”李素王转过身，雷无桀已站在李素王身后，后面跟着赶来的萧瑟一行人。

    “这人不好对付。”李素王叹了口气。

    雷无桀耸了耸肩：“我到过更不好对付的人，不是也活了下来。”说完就往前行去，只是走到了沼泽边一跃而起到了对面。

    苏家几人想要阻拦，李素王一伸手，风雅四剑退了过去将四人都逼了回去。

    雷无桀拔出腰间长剑，对向苏昌离：“再来问一次剑吧。”

    出冢之后的雷无桀身上的剑气已经完全不同了，之前的剑气猛烈而浩瀚，而如今的剑气，则要随和而安然的多了，已是从金刚凡境跃入了自在地境。

    雷无桀这边和苏昌离对上，他们都用了十成十的内力。苏家几人见状不对想来帮那苏昌离，都被禾知许剑气震回，伤了经脉。“人家比试，你们凑什么热闹？”禾知许收剑立于萧瑟身边，“我今日废了你们的武功，往后如何看你们命数了。”

    那边，苏昌离巨剑插在了土中，此时他的胸口忽然掠起一道血柱，鲜血喷洒而出。他仰头看着天拄着手中巨剑，身形虽屹立不倒。

    却已经是咽气了。

    “昌离！”苏红息脸色巨变，扶住苏昌离的尸首掩泪而泣。苏紫衣也是满目苍夷，他们投身于杀手之列本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如今她们姐妹二人武功被废，苏昌离身死这难道就是因果轮回。

    慕凉月眼见不对手中长袖一扬，无数彩蝶纷飞。

    “那是火荧蝶，不能沾上它！遇到皮肤它就会自燃！”华锦提醒道。

    禾知许提剑凌空一滑，凌厉的剑气将那些火蝶斩落在地，慕凉月纵身一跃，猛地往后退去。

    雷无桀面无表情，握着手中的剑，没有回话。他脸色煞白，惊诧地看着手中之剑，“怎么会……”

    “还不走？我们不追究，其他人恐怕就没有这般好说话了。”萧瑟神色不明的看着苏家两姐妹，苏红息和苏紫衣踌躇片刻，转过身带着苏昌离的尸体一步一步离去。

    “雷无桀，你怎么了？司空千落上前问道。

    萧瑟双手拢在袖中，拍了拍雷无桀的肩膀，“你的剑上第一次沾上了鲜血，这才算是真正踏入江湖了。”

    说完后打了个响哨，只见三匹夜北马从远处跑来，萧瑟笑着抚着马头：“没想到你们都还在，那就继续上路吧。”

    雷无桀率先跨上了一匹马，猛地一拍马屁股，朝着前方奔去。

    落明轩忍不住骂道：“雷无桀，你一个人先走了，要我们四个人乘两匹马吗？”说完也翻身跨上马，朝着雷无桀追了过去。

    “你给我停下来。”

    而在原地，萧瑟叹了口气，望向李素王：“刚刚苏昌离那一剑，是前辈动的手脚吧。”

    李素王微微一皱眉，望向萧瑟：“是的。萧公子……”

    “我不杀人，人却杀我。不论是不是江湖，永远就是这样。”萧瑟往前走着，“前辈的担心我知道了，雷无桀那边我来处理。”

    “萧公子，老夫有一个心愿。”李素王望着萧瑟缓缓开口。

    萧瑟一愣，却见李素王忽然弯腰跪了下去，何去何从，无法无天四大护剑师大惊，“老爷子！”

    萧瑟沉默不语，垂头望向李素王，脸色凝重。

    李素王沉声道，“八年前，我的女儿死了。如今，我希望我的外孙，能够平安地回到这里。”

    萧瑟转过身，沉默了几秒后，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然后牵着禾知许往前行去，再也没有回头。

    另一边，雷无桀飞驰至一片丘陵终于按捺不住。他暴喝一声，背上的杀怖剑和腰间的心剑猛地出鞘。剑气汹涌，瞬间将面前的十丈之内夷为平地。雷无桀将双剑插进了土中，仰头望着天，忽然猛地长喝，身上红袍飞扬，真气爆流，赶来的萧瑟和禾知许衣衫都飞扬。一声长喝之后，雷无桀的神色才微微有些安定下来，他望向萧瑟，声音中竟然带着几分哭腔：“我杀人了。”

    “他是暗河的杀手，你若不杀他，那么死的就是你。”萧瑟缓缓答道。

    “可是……”雷无桀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雷无桀，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生死一瞬由不得你多想，那暗河之人杀了多少人，你杀他就当是为民除害了。”禾知许走到雷无桀身边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萧瑟，你杀过人吗？”雷无桀沾染泪水的面庞，显露在禾知许眼前。

    萧瑟镇定地点点头，“杀过的。”没等雷无桀继续问，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在我八岁那年。”

    雷无桀一愣，连站在不远处的落明轩和司空千落也惊了。只有禾知许默默的捂住他带着些许凉意的右手。

    “那天一共有五个杀手潜入了我的宅邸，只有这个杀手来到了我的面前。当时我已经察觉到他进了我的屋子，于是我就装作自己睡着了，然后在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刻，拔出了枕头下面的刀，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然后他的血就涌了出来，洒在我的脸上，像是火灼一样的疼。”

    “后来呢？”

    “后来我就吐了。之后的那一个多月，我每天都只做掉的喉咙，和滚烫的鲜血。我问我师父如何能摆脱这个梦，师父却告诉我，这个梦将会陪伴我一生一世，就算某一天我以为自己忘了，这个梦也会重新找到我。”

    雷无桀沉默了许久，走上前，将两柄剑插入了鞘中。

    “你外公说你心中少杀伐，但这正是你的可贵之处。但是江湖中总有这样的你死我活，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凭着自己的心，握紧你心中的剑，只有这样，你才能守护住你所珍视的东西。”萧瑟站在雷无桀的背后，回握住禾知许的手，轻声说道。

    雷无桀抬起头，望着天，他们沉默着站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渊止城

    接连几日的赶路，他们终于在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落脚休息。

    萧瑟与禾知许正坐在小饭桌前，上面摆着几屉热腾腾的包子和几碗豆浆，禾知许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又将一粒绯色的药丸塞给萧瑟，示意他吃完早饭就服下。这是雷无桀一到庭院里就看到的画面。

    他三两步跑到萧瑟面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你们怎么起得这么早？知许姐，你给萧瑟喂的什么啊？”

    萧瑟没有回答他，只是望了他一眼，“只有你睡得最香，你以为你已经脱离险境了嘛。”

    雷无桀苦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暗河做事，永远都是不死不休嘛，恐怕我跟暗河的梁子是已经结下了。只是我不明白的是，暗河为什么要追杀我们？”

    禾知许偷瞄了一下低头喝粥的萧瑟，对着雷无桀说，“雷无桀，我们这被追杀着。你想不想剑术更近一步？”

    “怎么精进？”雷无桀瞬间来了兴趣，半个身子都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的问禾知许。

    “你起来！雷无桀，你都快趴到早饭上了！”司空千落提溜着雷无桀的后领，半是嫌弃的说。

    “师姐，你也太暴力了！”雷无桀抻着手想要脱离司空千落的掌控。

    “你再说！别以为你现在入自在地镜了，我就不敢揍你！”司空千落对着雷无桀挥了挥拳头，见雷无桀讨好的笑容才坐在禾知许身边，揽住禾知许的手臂。“知许姐姐，你帮帮我呗。”

    禾知许好笑地看着他们吵闹，单手召来桃木所作的木剑。“好啊，不如我们来对打吧。你们两个能从我素问手里过下百招，必有所获。”

    “好，在哪比？”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听到禾知许这话立刻来了精神，炯炯有神的望着禾知许。

    “走吧，我们去后院，姐姐教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