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解毒辣，让朕鞭长莫及啊。”宋廷禛起身，抖了抖袖口却未伸手相扶。戚青之计，过于骇然偏激，试想当年起兵逼宫的权臣是他，那自己这些年也未必好到哪去。

    戚青习惯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于帝王的怨悱，他选择了熟视无睹，只抱拳慷慨激昂道：“以毒攻毒，非常人所能及，是乃大丈夫也。”

    “朕知你剑胆琴心，但西肴山高路远的，朕连这荣宫城都走不出去，谈何联盟呢？”宋廷禛仍心存踌躇，刻意回避着。

    谁知戚青听到此话，明显兴奋了几分，他自顾起身说道：“臣在边疆多年，驻守的大渝关与西肴不过一河之遥，难免听到一些关于西肴的坊间流言，说西肴国主周云生这些年一直私下里在找一个人。”

    “什么人？”

    “臣不清楚，但是听说他家太子为了此事已微服出访大荣多次了，想必是个极为紧要的人物。”

    听到这话，饶是宋廷禛这般心思城府，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惊讶，他挑着眉问道：“哦？你说周祁朗？”

    “不错，正是他。”

    那肴国的先主周放早年原是公孙将军麾下的一个千总，数十年间跟着主公南征北战，参与大小战役无数，立下了赫赫战功，声望也因此扶摇直上。

    几年后公孙将军英年骤逝，膝下子嗣也早已战死，弥留之际他留下遗诏称愿效尧舜先德，禅让周氏大位。从此，周放黄袍加身，改元称帝，建立了大肴。此事九州闻名，连三岁孩童都编了歌谣争相传唱。

    谁知佳话传了没几年，周放恶病缠身，命不久矣，遂传位独子周云生，周云生即位敕封嫡长子周祁朗为储君，史称昭苏太子。

    宋廷禛蹙着眉，两指轻搓在一起，似有斟酌说道：“也就是说，即便朕按兵不动，那周祁朗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话说到这里，戚青明白皇帝的圣心开始动摇。西肴虽不如北燕那般凶悍，但也绝非等闲之辈，宋廷禛若真的想铲除异己，除了仰仗西肴，他根本别无选择。

    “陛下英明。”戚青拱手，靠近一步说道，“臣料定那周祁朗不久必会卷土重来，若那时陛下您亲去商谈，一定会事半功倍。”

    “朕？”宋廷禛有些惊讶，但戚青说的没错，这等要事肯定要他亲去才能彰显诚意，“可朕被圈禁在宫里那么多年，怎么出得去呢？”

    戚青甚至不解，问道：“陛下麾下不是已有了禁卫军校尉那等人物？让他从中运作一番，为您争取一两时辰想必不是难事啊。”

    宋廷禛轻笑道：“林邵白？朕麾下？你是听谁说的？朕和他可没什么交情。”

    “臣沿路而来听闻宣平侯几日前返回过帝都，您…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宋廷禛被他说得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戚青瞧出他是真的疑惑，急忙说道：“那林邵白乃是宣平侯之子，是皇家族亲呐。”

    他与许昀山同样出身世家，且年龄相仿，年轻时也是抵足阔谈的挚友，号称普天之私闻趣事儿，二人无有不通。

    因此国舅爷年少时那段禁忌隐情，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话说许昀山成亲的前一年，在帝都集市闲逛时无意遇见了从沧州迁居而来的卖花女林氏，二人初次见面就互生了好感，一来二去的不顾门第阶级，私订了终身。

    但许昀山到底身份尊崇，堂堂国舅的嫡娘子怎可能是一介寒酸的卖花女呢？

    经过一番争执较量，终是执拗不过天家赐婚，与世家小姐成了亲。许老太君心疼儿子，勉强应允让林氏进门做个贵妾，也算是一番赏赐，可林氏身负傲骨，不愿去那高门大院里搅和污糟事儿。

    许昀山说服不过，又自知情亏，只好割爱作罢。

    从那以后，戚青再未在许昀山口中听到关于林氏的只言片语，只当二人早已相忘于江湖，但直到今夜见到林邵白，举手投足间，颇有当年许老太师的风骨，且姓氏籍贯年龄，统统都对得上，他才意识到事实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