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

    今日正是集市日,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几乎铺满整条街道。

    她一路走走逛逛,遇到新奇的东西就停下来问问,全然看不出是来挑选寿礼的样子,倒像是专程出来玩的。

    上一世她可没有这样的闲心,彼时她为了买一件拿得出手的寿礼,典当了手中大多值钱的东西,最后用所有的钱买了一柄玉如意。

    等到寿宴上,却不料她嫡姐亦是送的玉如意,只是她那柄玉如意不论是大小还是成色都比宋知瑾的要好上数倍。

    于是她这才知道寿宴前几日这位嫡姐派来丫鬟,询问她送的什么东西,未免相撞完全就是骗她,只是为了看她出丑罢了。

    那时的她直来直往惯了,当即就将这件事在寿宴上讲了出来,而后她那嫡姐也只是推了个丫鬟出来顶罪,说是丫鬟被宋知瑾欺负,因而看不惯她,故意搞些小动作让宋知瑾出丑。

    一番闹剧惹恼了老夫人,也让那时她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

    “娘子,娘子!你想吃糖人吗?”

    宋知瑾还在回想上一世的事,却不知自己已然对着糖画摊子站了许久,随手买了两个糖人,递给云灵。

    *

    一直走到赤阳大街的尽头,宋知瑾才终于在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摊位前站定。

    一个干瘪的老头坐在摊前,摊子上摆满铜制的铃铛,宋知瑾从一地的铃铛里选了一个最小的,甚至还笑眯眯地同老头讲价,两文钱买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又到铺子里买了个木盒,将铃铛装了进去,回身递给云灵。

    “拿好了,老夫人的寿礼。”

    云灵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只能安静地跟在宋知瑾身后回家。

    *

    一回到院子里,云灵立马关上了房门,从几日前她就觉得自家娘子似乎有了些变化。

    其实在乡下时娘子脾气不坏,她性子直也不爱计较,与街坊相处也相当和睦,但到了长安城之后,总有人议论笑话娘子,来长安的一个月,娘子似乎都成了周围人的笑柄,性情越发敏感易怒,但又因此让娘子越发容易被人耻笑。

    云灵站在门口,望着静坐在塌上看书的宋知瑾。

    现在的娘子,不像以往任何一个时候的她,但似乎也变得不多,依然会给她买糖人,会和人讨价还价,也会安静地坐着看书。

    原本满腹的问题在这一刻似乎没有了问的必要,不论怎么样,她都会一直陪着娘子。

    “云灵。”

    “来了!”

    *

    “铃铛?”

    “是的主子,从锦绣坊出来之后,先是买了些丝线,然后进了赤阳大街,除了买一些食物外,一路逛到了街尾,现在还在卖铃铛的摊位上。”

    手中的折扇轻轻打进手心,江明舟抬手一挥,让暗卫退下。

    “我说江大,你这又是看不惯谁了?”

    “沈宁思,你少编排我。什么叫又?我这么善良一个人,你少给我说得跟个恶霸似的。”

    江明舟对面这人,一身月白素面锦缎袍子,倒是一副雅士的做派,只是听完江明舟的话后,唇边的笑意倒是和一身清贵气质显得十分矛盾。

    “宋知瑾,知道吗?”

    “好像听谁提过,乡下来的小庶女?”沈宁思正给自己倒茶,听罢又微笑起来,“怎么,你江郎骂腻了我们京中人士,要换口味了?”

    刚斟满的茶杯随旁边伸出的修长手指离开视线,江明舟将茶一饮而尽,面上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说道:“最近有什么场合能会会她?”

    另一杯茶斟好,这次沈宁思成功地挡住了江明舟伸出的手,喝下一口热茶后,才缓缓开口:“听闻,下月初三便是宋府老夫人六十大寿。”

    “那便再等几日。”

    “可别过几日你就失了兴趣。”

    江明舟抬眼看向窗外,眼神凌锐,“应当不会,此女子非常有趣。”

    *

    宋知瑾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娘子,别是着了凉?”云灵担忧地望她。

    昨晚也就在窗边坐了一小会儿,应当不至于着凉。

    宋知瑾无奈地揉了揉鼻子,开口问道:“方才与你说的,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若是婉月娘子差人来问,就说运气好,遇到了一柄成色不错的玉如意,还请她保密。”

    “好,另外若是这几天有人打听我们为何总出门,就含糊说是礼物的事。”

    想来宋婉月也会往她钱不够这方面想,索性糊弄过去让她自己琢磨,也省得她四处找理由掩盖她出门同李霓裳商议的事了。

    *

    四月初三,宋府一派忙碌景象。

    宋昀虽只是从五品的礼部膳部司郎中,但其父曾官至刑部尚书,因而宋老夫人在京中人脉甚广,寿宴来往宾客不少。

    正院宴席已然摆好,男女虽分席而坐,但不遮挡,已到的宾客几人成群,聚在一起笑语交谈,心意往来皆在其间。

    宋家几个姐妹各自呆在自己的熟人圈子里,其中以嫡女宋婉月这一群最为惹人注目。

    与宋婉月交好的多是几家官员的嫡出女儿,身份自不必说,容貌也颇为出众,宋婉月素来以温婉才女的形象示人,她容貌秀美,虽算不上顶级,但一双眼眸温柔似水,一手古筝也小有名气,京中追捧之人不少。

    “婉月,听说你那四妹从乡下回来了,这都快开席了还没见她,怕不是不敢见人吧?”

    说话的女子是礼部侍郎的嫡长女,她与宋婉月交情一般,虽时常聚在一起,但因两人父亲都在礼部供职,且她父亲是宋昀直属上官,因此总喜欢不时打压一下宋婉月。

    宋婉月虽然此时也是觉得宋知瑾怕无人同她说话,便不敢早出来,但席上人多不能丢自家脸面,于是她只好笑应道:“许是碰到什么事耽搁了,想必一会儿就来了。”

    这时,一个声音极柔的女子拉过宋婉月的手,温声说道:“婉月,我听闻你那四妹性子直,你若是被欺负了可不要忍着。”

    她一脸担忧不似作伪,宋婉月也轻拉住女子的手,可见两人关系极好。

    这女子是大理寺卿的独女,秦雯,其父亲官位在这一群人父辈中也是最高的。宋婉月因之前在秦雯病发时的悉心照顾,在这一群人中与她交情最深。

    *

    “这是哪家的娘子?”

    一位女客的询问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其实京中聚会繁多,各方人即使平日交往的圈层不同,但宴会去多了也总能见上一两面,若是要问询,那必然是新面孔或是极少出席宴会的人。

    只见角落里款步走出来一位女子,她身上一件黛色软缎长裙,外拢一件雪白薄纱,长裙自底部精绣着一从开得烂漫的,却看不出品种的花,周围还有几片纷飞的花瓣。

    这样深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显她老气,大抵是仪态的功劳,倒显得她气质高雅,重色间点缀的刺绣更是让她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她皮肤很白,头发乌黑浓密,脸上颜色很淡,只细细描了眉,但她眼神明澈,琼鼻樱唇,倒是衬出了满身的清雅气质。

    席上没有和她相熟的人,她也不刻意去寻人说话,只是默默坐在角落里。

    周围似乎都是对她的议论,在得知她就是传闻中宋府那个从乡下来的四姑娘时,惊讶的有,鄙夷的也有,各种议论声纷繁,宋知瑾独自斟茶慢饮,悠闲自得。

    “现下谁穿这样土气的衣服。”

    女客中忽然有人冒出来这样一句。现下京中女子多流行浅色织锦缎裙,穿重色衣服确实少见。

    一时议论声更响,宋知瑾这里聚集的视线也越来越多。

    *

    就在众人议论之间,正门方向走进来两男一女,皆是富贵打扮。

    待三人走近,在座才看清来人面容,然后皆是一惊。

    这三人在京中都相当出名,最引人注目的男子便是吏部侍郎江值嫡子,江明舟。

    他身着雪青祥云织金锦袍,其实雪青一色多是女子穿着,若是旁人穿了免不了有人指点女气,但穿在江明舟身上倒是无人敢多嘴。

    一是他恶霸之名远播,二是以他的极盛的容貌而言,少有衣服与他不相配。

    左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一男一女,是辅国大将军沈之与宁安长公主的儿女,宁安长公主是当今女帝同母亲姐,哥哥沈宁思清冷贵气,妹妹沈宁依灵动活泼,兄妹俩三岁时,宁安因病去世,兄妹俩由沈之独自带大。

    当众人视线落在沈宁依身上时,有些反应快的宾客同时转头看向了宋知瑾。

    只见沈宁依身上一件宝蓝素软缎长裙,同样在裙摆底处,一枝铃兰像是从沉寂的重色中破土而出。

    沈宁依的出现倒是让宋知瑾也是一惊,按道理来说,宋家的请帖根本递不到这几人的面前,且几人长辈都未到,也就是说来参加寿宴很有可能是他们自己的主意。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沈宁依朝女客这边走,在一众浅色衣服里发现了坐在角落里宋知瑾。

    众目睽睽之下,沈宁依走到宋知瑾身边,女客皆是观戏心态,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动静。

    “你是?”

    “宋知瑾。”

    “才回京城不久?”

    这话问得礼貌欠缺,但宋知瑾以往也喜欢直来直往,观她动作表情也并无嘲讽嫌弃之意,不似传闻中那般,于是也不在意,点头回应。

    “传闻说你粗鄙无礼,脾气暴躁?”

    “传闻也说你骄纵任性,目中无人。”宋知瑾微笑回应。

    沈宁依挑眉,觉得十分有趣地弯弯嘴角,倒是也不走了,就和宋知瑾一道坐下。

    本以为两人会争执起来,可没想到沈宁依和宋知瑾似乎只是说了两句后便坐在了一起,虽然她们看起来并不熟稔,但断然不像会打起来的样子,倒是让一众人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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