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太快了，快得宋知瑾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以为自己要挨揍了，还是一次性挨两拳，吓得脸色惨白，瞬间闭上了双眼。
江明舟将两朵他刚摘的花插到宋知瑾头上，左右各一朵，一高一低，一红一黄。
看着她缓缓睁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逗得江明舟开怀大笑。
宋知瑾这才察觉到头上有东西，抬手一摸发现是花，抬手想将它取下来，却卡住了头发。
这下宋知瑾只能停了手，等回去拆了头发再取。
本来还想谢他今日发疯也为她讨了个公道，现在头上的莫名其妙的花已然将谢意全然转成怒意了。
“你不该谢我吗？我今日帮你修正了成绩。”
宋知瑾动作一滞，据她后来的听闻，江明舟的成绩在重评之后并没有任何变化。
难不成江明舟是专门为她才去闹的重评？
这怎么可能？江大恶霸有这么好心？
“谢，谢谢。”
总觉得哪里奇怪，但该谢便谢好了。
“没有诚意。”江明舟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副相当不满的样子。
“那你想如何？”
“不说摆桌酒席，起码也得请客吧。”
请客？现在？
“可是这么晚了，国子监的大门都关了。”
她试探地问道：“不如我把钱给你，你明日路过街上自己买些东西？”
下一秒，江明舟便肉眼可见地不高兴起来。
完了，又生气了。
“现在就去。”江明舟语气坚定。
“去去去，我先回去放书，出来我们就去。”
“我自小体弱……”
宋知瑾可不管他念叨什么，飞快地往她的屋子跑，将书放下之后出门，便碰见了来寻她玩的赵明熙和沈宁思。
赵明熙听到宋知瑾要出门，立马将沈宁依也喊了过来，三个人一块到了女院舍门口。
呆在门口的江明舟发现来了好几个人之后，似乎是又不高兴了些。
但显然还有比他更不高兴的人，沈宁依。
“他来做什么，知瑾，不带他，我们三个去。”
江明舟轻哼一声，也不理她。
“那个，不如带着他吧，他今天也帮我修正了成绩。”
宋知瑾夹在中间，有些艰难地两头安慰。
“对哦。”赵明熙倒是随和，她扯了扯沈宁依的袖子，又劝了两句。
“那边几个，做什么的，还不回屋！”
夜间国子监内也有巡查，应是赵明熙先喊了声“快跑”，几人便在身后的追喊声中飞跑起来。
今日恰好是长安的集市日，便是到了这个时候，街上并不冷清。
“你们？”
几人正街上四处晃悠，便看见了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的沈宁思。
“哥！”
“我正要去接你。”手中的零食玩具一齐递到沈宁依的手里。
“那我们一起逛吧！”赵明熙俨然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左边挽着宋知瑾，右边挽着沈宁依，欢快地向前走去。
江明舟和沈宁思则跟在后面。
“江郎今夜真是好兴致，给几位小娘子作陪。”
沈宁思先开了口，看着江明舟面色不快，他似乎十分愉悦。
“嗤。”
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随即颇为骄傲地说道：“我可与你不同。”
又给妹妹买了些东西的沈宁思可懒得管他，付了钱之后就向前走去了。
这小子一碰见宋知瑾就脑子停转，自己还不知道。
索性懒得管他，总要给他点苦头吃。
赵明熙此人，精力充沛到令人恐惧，直到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人，也没有在开的铺子了，她才停了下来。
而她旁边的宋、沈两人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夜深了，沈宁思负责将赵明熙和沈宁依送回府，而宋知瑾自然由江明舟负责。
“等下，我走不动了，先歇会儿。”
双腿如同灌铅般再动不了一步，宋知瑾一屁股坐在了河边的石墩上。
“起来，背我走回去。”
宋知瑾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江明舟良心大发要背她回去，但仔细一听发现不对。
谁背谁？他在说什么梦话！
满脸震惊地抬头，万分疑惑地睁大眼睛直视江明舟。
“许久未差遣宋娘子了，娘子怕是都忘了与我们六个月约定了。”
他与宋知瑾相隔几步之外，月光淡淡勾勒出他是身形和轮廓。
看起来分明是俊逸潇洒的少年郎，连一张脸也如工笔勾画般精致，怎么偏偏性格如此恶劣？
宋知瑾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反正他每天能有无数个理由生气，索性就随他去吧。
本以为会同宋知瑾争论一番的江明舟愣住了。
眼睁睁看着宋知瑾无声地走到他的面前，半蹲下来，冲他大喊。
“快上来，我要回去读书了。”
江明舟此时骑虎难下，他不上吧，像是他怂了，上去吧，他又担心宋知瑾会直接同他一起栽进河里。
许久听不到动静的宋知瑾站直起身，转身朝江明舟眯眼微笑，语气缓缓。
“你不会不敢上来吧？”
江明舟一听这话，眉头微皱一下，抬手将宋知瑾转过身去，随后当真跳到她的背上。
突如其来的巨大重量让宋知瑾难以招架。
她立马挪步下蹲，试图稳住，只是她实在是低估了江明舟的体重。
平日里也就比她高出一个头，怎么背起来这么重。
她的整个人的重心在前后左右几个方向里摇摆，脚下步子也扎不稳，在河边好一阵东倒西歪，摇来晃去之后才终于稳下来。
而这一幕，被折返回来的沈氏兄妹和赵明熙三人尽收眼底。
赵明熙和沈宁依原本折返回来是为了将方才买到的东西分一份给宋知瑾，却不曾想会看到这一番画面。
三人站在不远处，一时都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江明舟人也不算太坏，还会背知瑾走。”
赵明熙手中捧着一堆小食，便吃边说道。
“好像不对劲，”沈宁依怎么看怎么奇怪，“我怎么感觉背人的更像知瑾？”
听她这么说，赵明熙忙停下吃食，又仔细看了看。
“是欸，背人的才是知瑾。”
沈宁依此时的脑子都有些混乱了，她有些艰难地开口：“那她背上这个人？”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沈宁思也幽幽开了口。
“江明舟。”
三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宋知瑾和江明舟稳下来慢慢走远了些后。
赵明熙才艰难出声打破了僵局：“你们京中的恶霸，真会玩哈。”
沈氏兄妹二人很是无奈，但也难以辩驳。
真丢人，真想把江明舟扔出长安城。
“不然明天再把东西给知瑾带去吧？”
“好主意。”
“走。”
三人立马掉头，火速离开。
*
走至一小程路时，宋知瑾已经累到魂魄出离，后悔一开始没有直接将江明舟扔进河里了。
“放我下来，你走得太慢了。”
听见这话，宋知瑾如蒙大赦，立马松开了手，虚脱般地坐在地上。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站起来开始继续往回走。
歇息了许久的后果是，她现在浑身酸痛，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上的骨头要散架了。
周围静悄悄的，小街上没有巡防宵禁的士兵。
宋知瑾突然想起来前先生同她说，江明舟脸皮厚，还让宋知瑾学一学。
她眸光微微转向江明舟，先生的大概不知道，江明舟此人行事大抵与脸皮厚不厚没有关系，他行事大胆的原因根本就是不要脸啊！
“偷看我做什么？”
他这时候倒是挺敏锐的！
只见江明舟扬起笑，在月光的映衬下，一张容貌极盛的脸，美得近妖。
“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咱们关系好，我不收你钱。”
果然，一张嘴就不是什么好话。
宋知瑾无可奈何地抿唇也不再理他，就这么默默地走着。
等快走到国子监时，宋知瑾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轮。
她终是在江明舟即将要带她翻上墙头之前，问出了那个她想了许久却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你今日为何要重查律学成绩？”
江明舟蓄力地动作一顿，停下来望向她。
“律学的卷子每一道题我都答了，我觉得句句在理，那个姓周的就给我打个差，我查一查怎么了？”
多虑了，她就说以江明舟的脑回路怎么会是有意帮她。
江明舟话锋一转：“倒是你，你明知道自己成绩有问题为什么不去查？”
“你怎么知道我的成绩有问题？”
他微微扬起下巴，一副得意的样子：“我自有知道的办法。”
这是不想告诉她，宋知瑾思考着怎么答自己为何不去复查的问题。
沉默许久也没好意思回答。
“罢了，毕竟如我这般正义直言的人也不多见。”
江大恶霸对自己的认知似乎和京中对他的认知差距过大，但此事上他确实比她勇敢得多。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小心地瞄一眼江明舟，见他毫无反应。
宋知瑾只当他没听见，心中庆幸。
院墙外树影摇曳，将月光遮了去，昏暗影下，少年的耳垂微微发红，一如春日桃花初绽的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