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璎这话一出几人皆是心领神会，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宋知瑾。
可是扫了两眼都没有看见宋知瑾的身影，几人顿时惊慌起来。
“人呢！”
几个人急忙寻了一圈，这才发现宋知瑾将自己泡晕在池子边上，身子就快要滑进水里了。
另一边，男子们泡澡时间便短得多了，六舍男子已经回到了暂住的院中。
漆黑的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年轻男子们在塌边围坐了一圈，坐在中心的，则是孙廷。
只见孙廷脸上映着幽暗中轻摇的火光，屋内屋外都悄然无声，他语气幽幽。
“传闻曾经有一女子到会仙山与情郎相会，她来到平日相约的屋前时，却发现情郎与其他女子私会，那情郎是奸诈之辈，说等女子嫁给他后便夺她家产，将姐姐妹妹们一道纳入府中，那女子一怒之下冲进屋中，将人全杀了，自己也吊死在屋中。”
“就这故事，孙廷，你这故事一点也不吓人。”
孙廷连忙摆手，示意他还没说完，接着语气更加幽深。
“当时这女子下手不够重，那负心汉侥幸活了下来，女子七日魂归时发现了，暴怒化成厉鬼，夜夜在山上游荡，每碰见一个男人就按照先前杀情郎捅的位置反复刺穿，直至人完全死透，她还会等着尸体腐烂生蛆，她才满足离开。”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半掩的窗户直接被吹开了，油灯的微弱的火苗在风中剧烈摇晃，明明灭灭，山林夜间的寒意和方才的故事顿时让屋中的一众男子脊背发凉。
坐在中间的孙廷见大家终于有些害怕了，一时更加兴起，更加兴奋地说道：“听闻那娘子常着白衣，至夜便开始游荡，行踪不定，月黑风高之时，杀性越重。”
此时正好接近三月底，今夜月色晦暗，风也不小。
孙廷自己说着，自己心中也有些发毛，但还是强装镇定说道：“找不到能杀的人时，她甚至会模仿生前捉奸时那样，敲门试探。”
“砰砰砰！”
一阵大力的拍门声突然响起，屋中一圈人在听到拍门声的瞬间都尖叫起来，一股脑地望踏上冲，全都缩到了角落里。
门外的人影张牙舞爪，还在猛烈地将门都拍得剧烈震动。
“小兔崽子！还不休息！明天还要回国子监！我看你们怎么起来！”
谢运在门外大声呵斥，丝毫不知道他已经将自己的学生吓得只剩下连滚带爬。
被吓到缩在角落里的一群人，终于在听清谢运的声音之后，才惊魂未定地从角落里起身。
“孙兄，我就说这世上没有鬼，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少来充大爷，刚才就你喊得最响，老子在你旁边耳朵都要聋了。”
而此时谢运正巧推开门进来，看见一群人缩在一起，一时间十分疑惑，问他们正在干什么？
被谢运吓到的一众人一时间觉得难以启齿，皆是保持沉默。
谢运问不出个所以然，又叮嘱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欸？窗户那边有什么东西在爬？”
“我不信，谁也别想吓我第二次。”
孙廷虽然害怕，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往窗口那里看，于是在终于看清了之后，孙廷惊叫一声猛地从榻上跳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往门口冲
“他娘的！是蛇！快跑！”
屋中几人皆是一惊，顿时也连拉带扯地往外跑，把已经待在门口的谢运也带拽走一路狂奔起来。
宋知瑾被赵明熙她们从浴池里捞了出来，让她出来自己走走，吹吹风。
一群人被蛇吓跑的人，刚过了拐角，便看见一个素衣女子从连廊的尽头站定，残月昏暗，只能见那女子长发散落，披散肩头，手上还拿着一支尖锐的长物，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
几人瞬时想起方才鬼故事里的那个反复捅杀男子的女鬼，霎时间汗毛倒数，尖叫声四起，立马转向另一条路，却被谢运拦了下来。
看到谢运伸手拦住他们，女鬼的身影越来越近。
孙廷“哇”的一声大嚎起来，一边抹泪一边对着大声对着谢运哭诉。
“先生，我们平日里是调皮了些，可是我们比江明舟听话多了，你不能为了自己活命把我们送给女鬼啊！”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谢运被几人的哭嚎和孙廷的胡言乱语弄得晕眩，他方才被莫名其妙地拽跑了，现在这几人又跟见了鬼一样。
“有鬼？”
幽幽的女声在耳畔炸响，这群人被吓得更厉害了，眼看着头前几人就要突破先生的防守冲出去了，后面突然传来声音。
“这女鬼声音怎么听着熟悉？”
“女鬼你们的头女鬼！这是知瑾！”
谢运极力维护着自己的爱徒，这可是新六学蝉联第一，六舍的至宝，他教学生涯中一颗璀璨的明珠。
已经被吓傻了一群人愣在了原地，等到他们慢慢回头，才发现原来这个一身素衣的女子还真是宋知瑾，而她手上拿着的应当是她用来盘发的长簪。
场面顿时便尴尬起来了。
“知瑾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小心身体，多休息才能养足精神。”
谢运语气十分温和，他每次见到宋知瑾之后，心情总如拨开云雾见月明般愉悦。
方才因为不睡觉被臭骂的一众男子愤愤看向谢运，无声控诉谢运对待宋知瑾和他们不同的态度。
不过谢运满不在乎，抬手比了个一，神情坦然，意为你们什么时候考第一了也是这个待遇，这几人顿时像瘪了的酒囊似的偃旗息鼓。
“都回去休息。”
“先生，有蛇！”
谢运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们在疯跑什么，他思考片刻，“我去找个侍卫来抓，你们在此处等等。”
“蛇在你们屋里吗？”宋知瑾有些好奇。
“对，从窗外爬进来了。”
宋知瑾随手捡了根常常的树枝，又问：“看清楚长什么样子了吗？”
一众人支支吾吾，只有孙廷答道：“跑得太快了，没注意看。”
宋知瑾应了一声，便往他们的房间走去，几个男子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眼见她离屋子越来越近了，连忙叫住她，劝她不要上前。
不过宋知瑾依旧来到的房门口，几个男子隔着几根柱子远远看她。
屋中那盏昏暗的油灯还没有熄灭，宋知瑾仔细地朝房门大开的屋内观察。
孙廷一群人一开始只是以为宋知瑾好奇，但片刻之后宋知瑾直接走进了屋中，他们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阻止宋知瑾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而走廊的尽头又出现了两个人，就这身形气质和走路姿势，再好认不过了，一个江明舟一个沈宁思。
“瑾娘子与京中其他女子不同，这事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自那日江明舟收到情书而宋知瑾毫无反应之后，江明舟便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时常将这事挂在嘴边，一得空闲便提起来。
“所以她是不是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到底该如何。”
沈宁思自己也没多少经验，只是凭直觉说道：“对她好些，让她多依——”
那句“让她多依赖你些”还没说完，便看见宋知瑾从男子屋舍中走出来，手上还捏了条正在奋力挣扎但毫无作用的蛇。
“宋四？”
“江明舟？你怎么在这？”宋知瑾见他紧盯着自己手上的蛇，她浑不在意地说了句：“菜花蛇，没毒的。”
见她语气十分轻松，一丝害怕都没有，沈宁思也不由感叹。
要不还是算了，让江明舟依赖她吧，这女子根本没有害怕的东西！
躲在柱子后面观察的孙廷一群人见宋知瑾当真将蛇抓了出来，一时间都惊骇不已，他们赶到宋知瑾面前，七嘴八舌地问她有没有受伤，纷纷夸赞她英勇无双。
若是谢运在这，定要再骂两句，现在他们对待宋知瑾的样子，同他简直别无两样。
江明舟还没来得及同宋知瑾说上两句，宋知瑾着急处理手上的蛇，转身便走了，一群男子跟在她身后，问她是如何抓的蛇。
两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终于是沈宁思开了口。
“你抓紧吧，瑾娘子快成六舍的神了。”
*
第二日回程路上，六舍人都在谈论宋知瑾昨晚捉蛇这事。
“知瑾，怎么不叫我一起去！”
赵明熙听闻这事一时间十分遗憾，北地干燥，虫蛇都很少，她长这么大都没摸过蛇。
然而下一刻便被沈宁依用团扇敲了头，“你俩都不要命了，见蛇也往上扑。”
见沈宁依生气，赵明熙不敢吱声了，宋知瑾也乖乖认怂。
“若是蛇有毒被咬了怎么办？”
宋知瑾见她问的是自己，小声地答道：“若是有毒，就直接杀了。”
“怎么杀？他们说你当时随手捡了根树枝便进去了！”
宋知瑾一边给她顺气，安慰她不要生气，一边从自己身上掏出了一瓶石灰粉，两个旋镖，三个飞刃，还指指自己头上的几支簪子。
怀里一堆杀气凛然的物品，让沈宁依一时沉默。
看来还是惜命的，索性放任她去了。
*
刚回到学舍这几日，其他学舍不停有人来问云水苑如何，听完纷纷羡慕不已。
这日晌午休息后，宋知瑾走回学舍时，又被人塞了纸条。
纸条上邀她今日下学时到国子监内某间学舍见面，但没有落款，宋知瑾将纸团一揉，扔掉了。
下学时，宋知瑾收拾了东西，就要回住舍去，一丝赴约的意思都没有。
但还未走到住舍的门口，便被人拦住了。
宋知瑾认不出来她是哪家的丫鬟，那小丫鬟也不说，只是畏畏缩缩地请她去见见她家主子。
可惜，宋知瑾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她近来做事的风格同江明舟越发像了，想做便做，不想做便装死，任谁来求都不管用。
“我家主子说，此事与江大郎君有关。”
宋知瑾脚下步子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