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那一夜虞怜在李寒衣怀里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她是被喧闹的人声吵醒的,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内,身边还有弟弟明月。明月看到她醒来立刻欢呼道:“姐姐!你可算醒了,可吓死我了!”

    车帘忽然被人掀起,车夫与虞怜四目相对,虞怜惊讶道:“寒衣?你怎么亲自驾车?”

    李寒衣道:“你昏迷了整整三日,脉象虚浮,别人驾车我不放心。”

    虞怜细细问了一遍,得知当夜的火居然是秦王派人放的,银玄与秦王达成了契约,只要秦王帮忙拦住麒麟卫、让他们带着虞怜顺利出城,银玄就给秦王提供新鲜血液。秦王知道只要有银素在,自己就算抓住了银玄,迟早也会被劫狱,于是欣然同意了这个要求。

    虞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虞府的其他人,还好吗?”

    虞明月面上露出愤怒神色,李寒衣平静道:“放心,秦王都安排好了,只是此次失火烧掉了一半家业,虞府这下怕是要没落了。”

    虞怜并不在意,虞敏的家业她一直贴身收着,没有半点损失。至于虞家其他人的家业是否受损,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虞怜点点头:“麒麟卫看得那么严,也只有这种乱局能让咱们逃出来了。文……”

    她顿了一下,面色如常道:“文骋估计也反应过来了,居然没有派兵来追咱们?”

    “秦王殿下要来了首辅的家信,勒令他立刻回京。”

    虞怜一行人到了京城,休整两日。李寒衣去联络京城的听雨楼、闻晴楼,虞怜则径直敲开了白家的侧门,递上白楚的信物。

    守门人了然,立刻派人传信,不多时一个裹了绫罗绸缎的丫鬟迎了她进去,一路把她带到了白楚的梧桐院。

    一进门,虞怜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心安。梧桐院的陈设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是每一样摆设都别出心裁,充满了女儿家的浪漫柔情,就连一只小小的香炉也是她们两人逛集市时挑来的,上面刻着白楚钟爱的莲花纹饰。

    焦急等候的白楚正在屋子里兜圈,一看见虞怜就红了眼,一把扑上来搂住她,嘤嘤哭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虞家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虞怜笑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柔软所在。白楚打发走了丫鬟,闺蜜俩絮絮叨叨,一直从午后闲话到了傍晚。用过晚饭,虞怜对白楚道:“有一件我不得不做的事,你可愿意帮我?”

    次日,在白楚的安排下,虞怜见到了当朝次辅,白楚的长兄白永思。

    白楚满心欢喜等在梧桐院里,嘱咐丫鬟去厨房盯着给虞怜做的松鼠鳜鱼,虞怜在吃食上不大用心,只有酸甜口的菜肴能让她多吃几口。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松鼠鳜鱼热了又热,虞怜才出现在梧桐院门口。白楚赶忙迎了上去,却看见虞怜勉强笑了笑,身子一晃,被白楚赶紧搀住,扶到房中躺下。

    “这是怎么回事?”白楚担忧地擦了擦她额上薄汗,“你和长兄起了争执?”

    “没有。事情很顺利,”虞怜的唇色白得吓人,精神却很好,“我要当秀女了,阿楚。”

    当啷一声,白楚捧着的茶碗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白瓷。

    虞怜在白府住下了,第三十日时,宫里派了人传召,虞怜作为白永思的义妹代替白楚选秀,被皇帝御笔选中、封为才人,赐居永宁宫。

    白楚拉着虞怜的手,不肯让她离开,虞怜回过头,轻轻拍了拍挚友的手背,浅浅笑道:“阿楚,入宫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放心吧。”

    “怎么会……怎么会不是坏事?”宫里的人在一旁看着,白楚只能隐忍地落泪,眼睛红得像是兔子,“古往今来,多少争斗起于后宫,阿怜你最爱读史书,难道不知道其中凶险?”

    虞怜的眼神里,藏了太多白楚看不懂的含义,她只是摇了摇头,对一旁的白永思道:“烦请兄长宽慰阿楚,我这就去了。”

    说罢放开白楚的手,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马车。

    驾车的宫人扬起马鞭一挥,车轮滚滚,宫铃悠扬,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白楚的视线里。

    白楚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她哽咽着望着虞怜远去的方向,轻声道:“哥,阿怜不是贪图皇权富贵之人,怎么会这样?”

    “……”白永思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顶,“你还太小,不懂这些。”

    “阿怜还比我小一岁呢……”白楚抽泣着说道,白永思却不再说什么,半哄半骗地将她带回了府中。

    远方,虞怜掀起车帘回头看去。

    街上空无一人,白府的门已经紧闭了。

    永宁宫不愧是皇家宫苑,一砖一瓦都是天家气派。白府送来陪嫁的小丫鬟啧啧称奇,虞怜按了按眉心,只觉得那金色刺目。

    “虞才人,请沐浴更衣吧,陛下晚些会来。”

    她仿佛已经失去了感觉,微笑着回应嬷嬷,任由她们伺候自己沐浴,换上侍寝的衣物,像是麻木的玩偶一般任人摆布。

    直到躺在绫罗堆织的龙床上,嗅着清淡幽香的龙涎香味,她忽然想起在冀州山中的一夜,眼前现出文骋那张冷淡俊秀的脸。

    她勾起唇,露出一个凉薄的笑。自从知道文骋的父亲是害了沈家的真凶后,她就不曾想起过文骋,或者更准确地说,她自虐似的强迫自己,不让自己想起他。

    绯色鲛绡覆在她的身体上,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嬷嬷们满意地欣赏完自己的作品,鱼贯而出,偌大的寝殿归于寂静。

    在一片寂静中,她孤独地等候自己的宿命。

    当今圣上年逾四十,算起来,整整比自己大了二十岁。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耳边回响起那一天和白永思的对话: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请次辅大人允准,这是唯一的办法。”

    “可即便我能举荐你入宫,你如何能做到刚才说的一切?”白永思一向冷静自持,此刻语气里露出了难得尖锐的怀疑。

    夺宠幸,荐裕王,扶白家,灭文家……如果不是知道虞怜就是沈烈的亲生女儿,白永思只会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疯了。

    可是他见识过沈烈,知道那人如同天神下凡,是百年不遇的将星,十九岁就带着沈家军直入北境腹地,势如破竹,差一点就要和霍去病一样封狼居胥、燕然北勒。

    北境人比当年的匈奴识时务得多,当即送来长公主银璃和亲,沈烈戎马一生,居然就此拜倒在银璃的石榴裙下,果断舍了军权、迎娶敌国长公主。

    “我自有我的办法,次辅大人等着就是了。”虞怜仰起头,脸上露出和沈烈酷肖的骄傲神情,“事成那一日,请大人不要忘记承诺。”

    突然,宫门被猛地推开了,一阵风忽的吹了进来,殿里的烛火都摇晃起来。

    在一片融融的暖黄色烛影里,虞怜坐起身,下意识抓过锦被盖住胸口。

    当今的天子,九五之尊,大周皇帝楚世英缓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虞怜垂着头,嬷嬷叮嘱她这是侍奉君主的礼数,只有君主允许她看自己时,她才能缓缓抬头飞快地看一眼。

    可是虞怜太好奇了,眼前这个男人,在七年前用一道轻飘飘的圣旨,灭掉了他们沈家五十九口人,毁掉了父亲费尽心血创立的沈家军,也毁掉了大周朝建朝以来最耀眼的将星。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杀了自己的同胞兄长后坐上皇位,然后又杀了唯一的挚友、始终忠心耿耿的大将军呢?

    她忍不住好奇,终于抬起了头——

    楚世英,隐藏在自己噩梦最深处的大周皇帝,居然是个十分好看的男子。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男人有着一把低沉好听的嗓音,“可惜了,你不能做我的妃嫔。”

    虞怜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说:“刘公公,念吧。”

    一个太监从皇帝身后走出,尖着嗓子道:“才人虞氏,御前失仪,命星不祥,贬为宫女,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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