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听雨楼中,李寒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磅礴的怒气仿佛要化作实体,却在看到虞怜眼神的那一刻收了回去。

    “不错,我得让文骋心悦我,这是唯一的法子。”

    虞怜平静地复述了一遍,李寒衣不解道:“阿昭你不用虚与委蛇……”

    李寒衣激动的时候,顺嘴喊了几次阿昭,现在虞怜发现他越喊越顺嘴了,不由得皱眉,但没有纠正他:“我不是虚与委蛇,文骋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见惯了种种人情冷暖、险恶人心,做戏在他那里是过不了关的。”

    “那万一你假戏真做了怎么办?你万一真的爱上了他,那我们这么多年的筹划……”李寒衣脸都涨红了,竭力压着嗓音道。

    虞怜打断他的诘问:“李楼主,你记得父亲病逝那天夜里,你说过什么吗?”

    “……”

    李寒衣终于冷静下来,垂眸重复道:“永远服从我主,永不背叛。”

    虞怜点点头,冷静道:“放心吧,我是沈家的女儿,沈家人永不会输。”

    看李寒衣面色凝重,她又主动解释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那么在大仇得报那一日,请你,亲手杀了我。”

    李寒衣悚然,虞怜却不再多说,径直离开了听雨楼。今天阴雨绵绵,虞怜撑起一把紫色的油纸伞在雨中漫步,推敲着她的计划。

    那一日文骋带伤归来,她用血灵探知了他近来的行踪。

    原来秦王发现了银玄和银素的踪迹,派出杀手一路追到京城,要把两人抓回冀州山炼兵器。银玄和银素入京之后,就和听雪楼断了联系。李寒衣知道银素那神出鬼没的本事,索性没有费神,一心一意想着怎么把虞怜捞出来。

    虞怜也是从文骋的识海里才知道,秦王并不只是她以为的风流公子,他的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顺利抓住了行动不便的银玄。银素这个疯子失去了哥哥的束缚,竟然直接一把火把兵部兵马司给烧了,还耀武扬威地留下了北境标志。

    皇帝闻言大怒,命令陆柳带着麒麟卫十日内抓回北境密探,做不到就提头来见。麒麟卫们虽然来无影去无踪,可到底只是普通人,没有天赋异禀,翻了两日没有找到半点痕迹。

    文骋虽然不知道血灵,可下意识觉得秦王对此事了解不少,说不定秦王手里逃走的那两个北境王族,正是在京城作乱的人。可秦王是藩王,非传召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文骋去找秦王府的人,对方没有秦王命令也是装聋作哑。

    文骋知道时间紧迫,不得已潜入秦王府中。藩王府邸都有亲卫守护,而且秦王是藩王里面心眼做多的一个,府里还准备了不少机关暗器。文骋仗着自己武艺超群,劫了银玄就往外跑,没想到被秦王招揽的各路江湖高手围殴,银玄被抢走不说,自己也受了重伤。

    他当晚是蒙着面进秦王府的,被追杀时也不敢直接躲进文家,担心秦王和文家起了龃龉,只好往京郊逃去。在京郊山林里躲了一天一夜才敢回府,彼时正好撞上自家大哥调戏虞怜,他脑子烧得昏昏沉沉,却也知道此事蹊跷。并没有责怪虞怜勾搭自家兄长,反而担忧她中了别人奸计。

    虞怜收回手,叹气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心狠的时候是真心狠,温柔起来也是真温柔。

    明明三日前还是互相猜忌,兵戎相见,上了个床就变成了关心信任,甚至性命相托?

    真是矛盾极了。

    突然,高烧中的文骋睁开眼,一双眼睛烧得血丝满布,他眨了几下眼睛,眼神终于定在了她脸上。他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忽然开口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你说什么?”他的嗓音太嘶哑了,虞怜靠近他问道,“谁回来了?”

    文骋喃喃道:“你……你原谅我了么,你还是不舍得丢下我,是不是?”

    虞怜知道他烧糊涂了,或许是把自己认成了他母亲苏氏,把手搭在他额头上降温,柔声哄道:“乖,我不会不要你的,再睡会吧。”

    文骋“唔”了一声,果真听话地闭上眼,又沉沉睡去了,简直和那一夜的暴君判若两人。

    “也是个可怜人啊……”虞怜心想。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李寒衣之外的第三人,其实保险起见,此事也不应该让李寒衣知晓,可是她自己也担心会假戏真做,届时需要有人为自己收场。就如她告诉李寒衣那样,文骋是不会被虚情假意打动的,这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能让他动容的,只有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的真心,不掺杂一丝利益。

    自己只有做到这样,才能获得文骋全部的信任和感情,在文家扎稳脚跟,一步一步达成自己的计划。

    文骋体魄强健,当天夜里烧过一回后就退烧了,第二日醒来已经眼神清澈,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捉摸不透的样子。

    虞怜端着一碗稀粥走进来,舀起一勺送到嘴边吹了吹,喂到文骋嘴边。文骋垂眸看了那粥一眼:“我不喝这些,我要吃肉。”

    虞怜呵呵两声:“没问题啊,你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厨房要,想吃什么有什么。”

    文骋咬牙:“你这是打击报复。”

    虞怜无辜摊手:“我再怎么恶毒,也不至于报复一个病人吧——厨房知道是我要,只会给点青菜豆腐稀粥,三郎君还是将就着吧,又要照顾你又要帮你瞒着府里,我容易么。”

    文骋皱眉:“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他虽然从小被父亲忽略,大夫人也不喜他,但是衣食无忧,从来没被克扣过什么。

    “别忘了,我只是个小小侍妾,比奴婢好不了多少。”虞怜撇撇嘴,“就连你的侍从都敢和我顶嘴,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是么?”看着她告状,文骋只觉得好笑,忽然心情好了许多,“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换了吧,反正都是大夫人给我安排的,不必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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