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

    还没等虞怜反应过来,又是一波箭雨齐刷刷袭来,挟着死亡的阴风划破黑暗的苍穹,再迟钝的人也能嗅到浓浓的杀意。

    虞怜环着瑟瑟发抖的白楚滚到一块巨石后,勉强躲过了羽箭攻击。嗖嗖破空声不断,文骋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嘲笑道:“你的盟友看来是要斩草除根啊,你看人的眼光实在差了些。”

    虞怜反唇相讥:“要不怎么会入了你文家的门。”

    文骋:“……”

    果然,虞怜此人哪怕死到临头,都不会在气势上输一丝一毫。

    白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虞怜入京后多数时间都在文府度过,两人相见甚少,可她知道虞怜是怎么样躲过文府的眼线,谨慎小心地与白府、裕王联系。她在文府熬了三年,期间送出不下百条重要情报,使得裕王和白家掌握了文党重要动向,这才能一一剪除重要党羽。就连今天文氏一党的彻底倒台,背后也是虞怜抓到了文骅勾结外敌的把柄。

    可为什么,裕王明明已经大获全胜,为什么没有对文党赶尽杀绝、反而掉过头来追杀阿昭??

    白楚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寒意,她被父兄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权力场上的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也从未想过人为了利益,究竟能做出怎样极致的恶。可她其实天资很好,短短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阿昭……”白楚已是满面泪痕,浑身颤抖地看向虞怜,“裕王,裕王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沈家昭雪。”

    虞怜在看到羽箭上的“裕”字时,早已看透了一切。此刻她的眼神出人意料的宁静,没有失望,没有愤怒,只是空濛濛的一片白。

    两人目光相碰的一瞬间,白楚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白楚瞪大双眸,惊慌失措地哭喊起来,扯着虞怜的衣袖,“阿昭你相信我,此事我父兄他们一定不知情,一定的……”

    虞怜的目光落在她凄楚的面容上,神色柔和了几分,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阿楚!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居然是白永思。他骑在马上,身着一袭月白色披风,乍一看还以为是那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此刻正满脸怒容地瞪着自家妹子。虞怜的目光从白永思的脸上,慢慢挪向他身后那匹雪域龙驹,上面端坐一明黄色袍服的人——

    是裕王。

    “杀我这样一个人,居然劳动殿下、白大人亲自跑来,排场倒是够大了。”虞怜从巨石后闪身而出,刻意抬起一只手按在白楚的后心,讥讽地笑。

    白永思原本脸色极为难看,在看清虞怜的动作后,眸中划过一丝狐疑的光芒,面色稍霁。他扭头看了一眼裕王,后者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手里甚至盘着一串佛珠。他迎上虞怜冰冷的目光,神色没有半点变化,泰然自若道:“阿楚,你父兄都在等你回家。”

    他的口吻相当温和,像是一位温柔和蔼的兄长在对着贪玩的妹子叮嘱,可虞怜和白永思这些熟悉他的人,都听出了话中潜藏的杀意。白永思抢先一步截住白楚的话头,极为严厉地说道:“都是我和父亲平时对你管教不严,居然跑来这里、妨碍文郎君执行公务,回去就罚你一个月闭门思过!”

    说着就要策马上前,却被一柄象牙折扇轻飘飘拦了回来:“永思,只不过是女儿家贪玩,你又何必动怒。”

    他眄了白楚一眼,目光又转回虞怜身上:“阿怜,你宅心仁厚,最不愿意牵扯无辜的人,还是赶紧放了阿楚吧。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今晚这么一出折腾,回去又要卧病在床了。”

    此话一出,虞怜和白永思都松了一口气,不料白楚却捏紧拳头、浑身颤抖地说道:“多谢殿下美意——我不是半夜胡闹跑来这里的,而是为了帮助多年的挚友。殿下贵人事多,或许早忘了我们三人年少相伴的情谊,可是您千不该万不该,在得到东宫之位后背信弃义、抛弃盟友!”

    白永思听到妹子激愤的话语,刹那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连忙下马向裕王拜倒行礼:“殿下!殿下切勿动怒,她只是被妖女操纵心智……”

    “妖女?”一旁看热闹的文骋看向虞怜,“原来在你的同党眼里,你也是妖女啊。怪不得裕王一和我文家达成合作,就掉过头来斩草除根,看来你这妖术他也忌惮得很。”

    虞怜看也不看文骋,只一弹手指、简单说道:“你闭嘴。”

    她的掌心划过一道银色光芒,文骋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捂住了嘴,表情瞬间扭曲起来——刚才的搏斗中虞怜的血粘在了他身上,他暗叫倒霉,却被血灵之力死死控住,再说不出来一句话。虞怜的力量增强了,文骋忽然意识到,曾经的她只能在危急时刻召唤出血灵,帮她暂时脱困,现在只是动一动手指的功夫,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住他人言行。

    虞怜凝视着裕王,缓缓开口,口吻平和,却又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寒意:“恭贺殿下了,多年经营总算入主东宫,姑母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宽慰的。她一向善良,看到自己的儿子利用沈家人至此、还要赶尽杀绝,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白永思微微皱眉,虞怜口中的姑母,正是裕王的生母沈淑妃。那是沈家覆灭后的第六个月,沈淑妃被人诬陷谋害皇帝、一条白绫赐死在上阳宫中,皇帝随手指了一个出身平民的婕妤做裕王的养母,不许宫人提及当年那个宠冠六宫、明艳动人的沈淑妃。

    十一岁的裕王就这样失去了他的生母,也失去了那个可以支持他登上九五之位的尊贵母族。抚养他的婕妤看出这孩子野心勃勃,担心他走上谋逆之路牵连自己,暗地里做了许多手脚想害死皇子,再加上宫里宫外不少人落井下石,裕王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最后终于抱紧了陇西白氏这一棵参天大树。

    然而裕王早慧,其心机与手段简直和皇帝如出一辙,惊才绝艳的白永思在裕王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于是十年之后情势完全反转,当年落魄的王爷不再需要依附白氏,顺利进入皇位候选人的队列,十年之路走到现在,皇子们死的死伤的伤,终于只剩下他和秦王。

    他的背后是陇西白氏,而秦王的背后,则是那个盘踞庙堂数十年、看似坚不可摧的清河文氏。

    多年来裕王和秦王苦苦周旋,朝堂上白氏和文氏明争暗斗,始终没能决出胜负,直到沈烈的女儿九死一生从地狱归来,出现在他面前,笑着唤了他一声表哥。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终究会赢得这场持续了十多年、耗费巨大代价的战争。

    “我确实苦心经营多年,能走到今天这里,阿昭你功不可没。”

    寂静良久,黑夜里响起一个清冷的嗓音。

    “可是今夜的我,有不得不杀你的理由。”

    裕王看着虞怜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面上竟然难得的露出了痛惜的神色。

    虞怜笑了,眼睫潮湿,这就是她信任了多年的表哥,这就是她费了多年心血要完成的事情:“你这个人太聪明,我信了你十年,现在死到临头,你难道还指望我会听你说了什么吗?”

    她飞快地一扬手,只见一道细微的银光向裕王面门扑去,裕王护卫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他们看见自家主子抬起手摸了摸面颊,摊开的手掌上鲜血淋漓。

    “那飞镖无毒,放心,”虞怜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只是镖头上抹了一点我的血——从现在开始,太子殿下,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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